一顿纯正的野味,原汁原味都原到它祖宗辈了!两个人埋头费尽力气也只啃了两条兔腿,又继续赶路。穷的只剩车轱辘咯吱响,晚上更是凄惨,歇在村庄外面的打谷场,把中午的兔子拿出来回了火。
要说第一回吃甚是不对味,可一回生二回熟是有道理的!这个晚上,我们不仅啃了两个兔腿,连胸脯子也啃得差不多。赏了一会月,吹了一会风,唱了一会曲,打了一会蚊子,便宿在马车上了。
五月的天气的确能够愁煞人的!说热吧,白天热得气短;说凉吧,晚上冷气钻背。白天穿着春衫带个帷帽还能凑合,可是晚上和衣而卧,就算再裹上另一套衣服,也能冻得缩上几缩。
这里虽不是深山老林,没有豺狼虎豹,但是若有个不三不四的歪了眼的瞧上小爷,也不是个事啊,白大侠底气十足地半坐半卧,守在车厢门口,我裹上衣衫,缩进里面睡了。半夜里,一双死人的手摸到我的脸颊。
“阿姝!你看你都冻得冰凉!”
大侠啊!你那冻得发颤的冰冷的手到底是怎么感觉到我比你凉?!深更半夜的摸过来,莫不是有想法,其实我早冻醒了,这不把腿都缩到怀里了么!哎,可怜见的,我从你了还不成么!
于是往旁边让了让,拉下白大侠躺到身边,将裹在身上的衣衫分了一半,往他怀里钻了钻。果然,男女搭配,永远高温,才搂一小会,就明显觉得不冷了,遂安然入睡。第二日一早,村里的大婶大嫂们起来割猪草,东家长西家短聊开了,尤其是个别的说话声忒大,我砸吧嘴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熠熠的眼睛。
“干嘛,又不是头一次睡一块?”坐起来,将两人的衣衫叠起来。
“阿姝!你知不知道,看着你醒来是件很满足的事!”面对那柔和的笑脸,我万年厚的脸皮也不争气了,偏过头钻出马车。
太阳才冒出来,红彤彤地挂在树枝上,凉凉的光线掠过脸庞,让人神清气爽。身后传来下车的脚步声,不用回过头去,就能想象到那张脸。
其实,在早晨睁开眼,看见你和阳光,是比满足、比幸福更感动的事情!
人们说青黄不接的时节难熬,我越来越深有体会。路过不同的村庄、不同的果园、不同的树林,满树累累的果子,青的梨子、青的葡萄、青的柿子……,实在忍不住,摘了一个塞进嘴巴,好半天都张不开嘴,张开后,感觉酸水都能从牙缝滋出来。
垂涎望尽青涩果,只啖无味野兔肉!
快到中午了,灌了一口水,摘掉帷帽,哎!连风都被晒热乎了,怎么不晒死个把飞鸟呢!顶个日头四下瞅了瞅,想换道菜,不仅耗眼力,耗脑力,还耗体力。
“今天不吃兔子了,好不好?”
“那吃什么?”白大侠颇为配合地认真询问。
“吃它成吗?”我用手指向天空,白大侠仰起脖子目送那一群飞雁变成黑点直到不见,才甚是遗憾地开口。
“它们听见了,你看,眨眼就没影子了。”实在不爽,你的那些名师,难道只教你逮兔子,不教你抓鸟的?!我狠狠地拍了白大侠的手臂。
“不管,我就要换个口味!”
“哦!这样吧,一会马兄吃什么,你跟后面挑,好马不抢食。”一挑眉,这厮笑得没心没肺。
“……”
中午白大侠溜了一圈,居然带回了两只,好吧,还是兔子!两人一合计,只烤一只。听了白大侠的建议,我还真跟马屁股后面兜了兜,马兄吃得甚香,还打了两个喷嚏,而我实在不敢对青草下口,又瘪个肚子回来,自然没有心情展示烤艺了,白大侠只得亲自拾柴烤火,而食草不得的我终于找到新的乐趣,栓了兔子,带它一起躲在马车里乘凉。
啃了两口兔肉,抹抹嘴上的油,带上新乐趣继续车上度日。这小家伙身形小,却比人难伺候多了,肉不吃就算了,连揪来的青草也一根都不碰,这是有多大的脾气啊!我喝水的时候,小家伙就抬头红个眼睛望着,这是有多委屈啊!于是我一口,总不忘给它一口。
下午的日头毒的很,赶车的白大侠都骂了好几声了,我自然也不愿去外面招晒,于是对着兔子读起个话本,那对红红的眼睛很认真地把我望着,真乖!以前和红蕖一起看,也是我讲她听,我大抒感慨,她只点头,这种被认同的感觉让我甚是受用啊!可兔子不会点头也就算了,那白大侠在外面嘀咕算什么事!
“等一下!阿姝,那个字读‘si’,‘似(si)乎’,‘似的’才读‘shi’。”
“阿姝!又错了!那叫‘莫衷一是’,不是‘莫哀一是’,睁开眼好好看看那小小的一竖!”
“哎呀!阿姝!哪有‘气喘yuyu’这个词?是‘气喘吁吁(xuxu)’吧!读字读半边是不对的!”
“阿姝,那……”
太伤自尊了!你让东宫三师三少颜面何存?!我好歹也是跟过太子的太师、少师习字读书的,这在金北是莫大的荣耀!是四姐她们红着眼睛都求不来的!虽然十三岁之后再也不去露脸,可我还记得那老先生和大哥哥最痛恨别人瞧不起自己的弟子!也最恨自己的弟子不给师门争气!
“大金北就是这么读的,怎么着,你听不听?”
“听!听!我就喜欢听你这么读!”
哼!老娘掐腰一指,你白大侠还不是弯腰弓背!腰板走伸不直,我跟我叫什么叫?叫乌鸦啊!我温柔地抚摸了几下小家伙,拿起话本继续读。
“哎……阿姝!这个作者当人的脸是面团捏的吗?‘一分愤怒、两分心疼、三分迷茫、四分哀伤’怎么拿捏?这要闹哪样啊?”
“等等!太恶俗了!这么痴情又美丽的女子,是男子哪有不要的道理?非要抱那个没长头脑只长脾气的女主角?还不带犹豫顾虑的,实在不符合我们男子的心态!”
“阿姝啊!这个作者一定是没吃过****,又想吃****的!不是写汗水湿透了衣衫吗?那再干的柴也点不着了啊!何况男子解****,没有女子也是可以的!”
“唉……这种万能的女子还是供在庙里得了,能歌善舞、倾国倾城、知书达礼是好的,可是非要上通朝堂,下达民情,上战场万夫莫开,一回顾万男皆痴,实在是太蔑视男子的存在了!这日子绝对没法过啊!”
“阿姝!你说这女子怎么这么矫情的?!说要男子解释又不听,不听就不听吧,非要大个肚子远走他乡,几年后带个儿子回来吧,又卯了劲地不让父子相认,这跟欠了她八百辈子似的,太不像话了!”
“你长象牙了?”一撂门帘,忍住想踢上一脚的冲动,我还是忍不住挤出几个字。
“没有!”
“那就闭上你的狗嘴!”
“哎哎!不带这样的!”白大侠撅了嘴,扭过头不依了。
“男子永远不懂女子,就像星星不懂月亮的孤独!”
“怎解?”
“星星那么多,可以攥在一起,而月亮就只有一个,你们男子可以妻妾成群,但是女子却只能有一个夫君,还被百般嫌弃、折腾,再不让女子写点东西来满足自己的幻想,不让我们在虚无的幻想中折腾男子,会导致月事不调的!”
“后果很严重?”
“当然!轻则红心出墙,绿帽高戴,重则杀人夺命,断子绝孙!”
“我闭上了,继续!继续!”
“……”
事实证明,男子果然视绿帽为大耻,视香火如命根。我咳两嗓子又读下去,这回白大侠和小家伙都分外安静,让我又找回了被认同的感觉。
口水比流汗更耗体力,还没到傍晚,水已经被我和小家伙喝光,赶到一户农家去讨两壶水。刚要下车,又想起小家伙耷拢着耳朵渴到现在了,于是也拧了下来,水才喝到嘴,农家老大爷就走过来了,非要用二十文钱来买我的兔子,说要给小孙子尝尝鲜。在钱能买吃买喝和手中柔柔软软的感觉间挣扎了半天,才一咬牙,也不还价了,揣上二十文钱回了马车数了好几遍。
“阿姝!我们今晚早点歇息。”
“作甚?”没有了小家伙,我拿话本的力气也没了。
“捉兔子啊!能卖钱的!你说我怎么这么聪明,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我翻了翻白眼,决定无视这厚比城墙的猪脸皮。
“多捉几只兔子,明早到镇上的菜市去卖个好价钱,给你买条毯子!”
好感动,原来是为我着想,于是我不好意思地加了一点小小的要求。
“能买点盐巴吗?再这样下去,我要长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