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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时间之外的人

就因为这一番话,慕容峻深信沈氏的死并非暴毙,而是有某种他不清楚的力量在背后操控,导致他的母后无故死去。身在皇族的核心,他多少也知道那些力量到底指的是什么,原本对此并无厌恶的他,因母后的死而对这些力量充满了戒心,之后一直排斥父皇告诉自己神龙秘印。

征战沙场这些年,也曾遇到过难忍的困境,他却从来没想过借助神龙秘印的力量。在他心里,除却戒心和阴影,还有着对大昭国臣民的与生俱来的责任——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一旦失控,最容易受到屠戮之苦的,还是普通的百姓。

慕容峻的眼中又出现了悲悯之色,缓缓一叹:“不到万不得已——”

成安已经十分欣慰,连连点头:“老奴明白,老奴明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神龙秘印。看那些海盗啊南华铁骑什么的,敢偷奸耍滑暗中捣鬼的话,就立即给他们厉害!”

慕容峻的神情添染了些凌厉:“以牙还牙,是我最喜欢的招数。”

苏霜岚在瑾姑的屋外已经溜达了几个来回,终于等到柳琴的出现。柳琴一个人进入瑾姑的家中,苏霜岚几个闪身跃入,暗暗躲在屋外窗下偷听。

只听瑾姑说道:“柳琴姑娘?果真是你?”

柳琴的声音含着笑意:“是我呢,瑾姑。这么久没见,您还是这么健朗。”

瑾姑也笑:“落花髻和飞燕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瑾姑还是那样爽快,都不跟我多客套几句。”柳琴微笑之后,声音转为沉滞:“我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帮我,只能向您求助了。只是没想到当年的玩笑话,您还一直记得,我本来并不抱希望。”

“想让我帮助什么?”瑾姑有些谨慎:“你是从海上而来,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帮助你。”

“我虽自海上来,但现在是真心想留在这里,留在我大哥身边,不再回去。”柳琴有些哽咽:“我在海盗之中日夜担惊受怕,每晚都在噩梦中惊醒,害怕的时候就一遍一遍扎这落花髻和飞燕结,就好像我和陆地还有牵连……这一次,虽然不知道海盗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愿意放我回来,但我终于是回来了……”

瑾姑的温柔笑意里带着看透世事的冷静:“即便做了海盗放出的诱饵,使这满城百姓化为白骨,也在所不惜么?”

柳琴略略沉默,说道:“所以我才向您求救,只有您能帮我解脱这困局。”

瑾姑也有一阵子没说话,之后笑着说道:“真不知道我一个老妇人,能如何帮到你?”

“您家这里是一块宝地,您应该知道吧?只要您愿意借我用用,那我的困境便迎刃而解。”

瑾姑仍是微笑:“宝地?你是要住在我这里沾染灵气,好去应付海盗吗?”

“您别开玩笑了,您知道我的意思。只要您同意,日后一定答谢,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苏霜岚偷偷站起身从窗户缝隙中看进去,柳琴与瑾姑面对面站着,柳琴的后背正对着窗户,而她的右手在身后,袖中已经露出了匕首,被她握在手中。瑾姑却浑然不知,仍旧笑着看柳琴一步步靠近。

苏霜岚的左手紧握,银白色的光芒四下流泻。

时间静止了。

苏霜岚翻窗进屋,拿下柳琴的匕首,但又觉得有些不妥,正想把匕首扔出窗外,瑾姑忽然开口说道:“没关系的,她杀不了我。”

苏霜岚惊得大叫一声,跳开几步,震惊得看着瑾姑,又看看仍然保持静止的柳琴,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瑾姑仍然十分平静,笑起来还是那么温柔:“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她伸出双手,掌心对着苏霜岚:“我不是沧澜族的人。”

苏霜岚看着她的掌心,没有任何轮印。在沧澜族人控制时间的时候,无论是静止还是穿梭来去,其他在场的沧澜族人手掌心内都会闪现自己的轮印。

瑾姑微笑看着惊魂未定的苏霜岚:“我只是曾被一个沧澜族的人,救过。”

苏霜岚渐渐镇定,很快明白过来——沧澜族有一种秘术,称为“回天行血术”,是以沧澜族人自己的血液,通过轮印逆转秘术,融入被救者的血液之中,根据施救者的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比如逆天改命和穿梭古今这样重大轮印的,往往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苏霜岚这样能静止时间的轮印,可以让施救者所受的伤不再恶化。

但代价,就是被救者从此之后,能在沧澜族人控制时间的时候,不被控制。所以“回天行血术”虽然效力惊人,却一直被沧澜族禁止使用。

苏霜岚有很多问题却不知从何问起,倒是瑾姑说道:“暂停时间的效力就快到了吧?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其他的——以后有的是时间详谈,你说呢?”

苏霜岚点头,瑾姑又说道:“也不必你问了,我都告诉你。我这里有一条通往边境的地道,她想借的就是这地道。所以我猜,她是海盗的内应。虽然她口口声声是为了与柳大人在一起。”

“所以你会暂时假意答应她?”

“当然,我没那么傻去送死,她一看便知功夫不错。”

苏霜岚上下打量瑾姑,猜不透她是什么来路。瑾姑笑笑:“王妃放心,我绝不会害您,更不会害王爷。简而言之,从前王爷施行的诸多仁政之中,我是受惠者,我一直坚信,这世上若只有一人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人一定是王爷。”

瑾姑的话明显是为了让自己消除戒心,可信度并不高,但苏霜岚眼下只能选择相信,将匕首塞回了柳琴手中,并且退出房间,重新站在窗下。

时间重新运转起来。

柳琴手中握着匕首靠近瑾姑,瑾姑的笑容依旧:“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柳琴的匕首往袖管里收了一收:“自然,随您开口。”

瑾姑却话锋一转:“借用我这里,只是为了留在这里,留在柳大人身边?”

“嗯。”柳琴肯定着,但明显底气不足。

瑾姑也不去拆穿:“我不认为逃离陌白是个好主意。如果荣亲王没有将你交还给海盗,陌白还能有活口么?”

柳琴耐着性子说道:“瑾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保障你的安全。这城中还有谁你想保护的,说出三个人的名字,我也一并能保全。”

“我在陌白并无亲人,朋友也只是泛泛,姑娘倒不必为此操心。既然姑娘执意借我这里,那我的条件只有一个——”瑾姑微微一笑:“南华国君的人头。”

柳琴一惊,窗外的苏霜岚也十分不解,不明白瑾姑的意思。若说瑾姑是为了阻止南华国人马从暗道而来进入陌白城内,那也应该是要瀚木的人头,毕竟南华国的兵权都在瀚木手上,国君的生死对南华国根本没有实质的影响。

柳琴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迟疑着问道:“南华国君与你,有何仇怨?”

“这个姑娘不必知道。能做到么?”

柳琴坦白地说道:“我不清楚能不能做到,这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你肯定有法子知道能不能做到,不急,我等你的消息。”瑾姑好整以暇地说道:“你也清楚,我家周围全是荣亲王和柳大人的眼线,若我死了,你还能借这里一用吗?”

柳琴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密道机关在哪里?如何控制?”

“这个要等你给我确切答复之后,才会告诉你。”

柳琴恨恨喘气,掏出一粒药丸递给瑾姑:“吃下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去告密。这药丸的解药,会在密道开启之时给你。”

瑾姑并无惧怕,结果药丸放在唇边。如她所料,时间再次停滞了。

瑾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将药丸交给了苏霜岚,苏霜岚轻轻闻了闻,说道:“这药丸服下之后,应有短暂的四肢酸软无力,你可要装得像一点。”

瑾姑点头,关好窗户站在柳琴面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时间再次运转,瑾姑一仰头,装作吞咽的模样,柳琴仔细盯着她。很快,瑾姑有些摇晃地站立不稳,坐倒在一旁的竹椅上。

柳琴满意地看着她:“放心,死不了人。等我的消息。”她也坐下,说道:“给我梳头吧,我是来找你梳头的呢。”

瑾姑缓了一阵站起身,默默地给柳琴开始梳头。

苏霜岚提着一大包吃食回到了石屋,拿了碗碟仔细摆好,招呼成安和封平以及没有值守的护卫队成员来吃。慕容峻含笑望着她,成安边吃边嘟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买这么多吃的……”

封平一脸同情地看着成安,果然苏霜岚立即丢来一句:“不是说吃人嘴短?怎么你的嘴还变长了呢?”

成安噎了一下,仍然没停地继续吃着,也继续嘟囔着。苏霜岚又调侃道:“成大总管,你是猪猪变的吗?嘴巴越来越长的话,那还不是一般的猪猪,是野猪哎!”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成安故作委屈地撇嘴,慕容峻笑起来,封平大笑道:“托王妃的福,我可从没见过成总管这幅模样。”

大家吃完东西陆续离开,成安收拾好剩下的食物,居然对苏霜岚做了个鬼脸,也出去了。封平惊得简直要把下巴掉下来,慕容峻哈哈大笑,苏霜岚咧嘴道:“妈呀,成总管跟我做鬼脸!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三个人笑了一阵,苏霜岚对他们说了瑾姑和柳琴的事,不过略去了瑾姑和自己的事情。慕容峻似乎并不意外:“柳琴是海盗的诱饵倒不令人吃惊,他们想联合南华国使我们腹背受敌也不怎么意外,倒是瑾姑家地下有密道,这没有想到。”

“哎,看来大昭国的人都喜欢挖密道啊,”苏霜岚打趣道:“不过这应该不会是瑾姑自己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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