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鬼心里还在想着，原来这就是打架啊，就是挥舞着拳头来自己身前比了一下，就模样夸张地退了回去。
眼见布祝又来“打架”，他也径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布祝一拳命中东野鬼面门，不像是击打在血肉之躯，倒像是击中铁块一般，反将自己的拳头震得生痛。也幸好是他的拳头威力比周斌差了不少，所以周斌一拳就被震退，他虽然拳头吃痛，却还能忍耐。
周斌出拳甚快，王正一时来不及提醒东野鬼小心，谁知东野鬼中了一拳之后竟然是周斌受伤败退，王正震惊得呆在了原地，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个鹅蛋。他只觉得他又在做梦了，从昨夜起，这梦就没有醒。
再到布祝冲上来时，他心里一紧，又想要提醒东野鬼，想要张嘴时，却又还是慢了一步。可是东野鬼面门中了布祝一拳之后，还是没事人一样，反而是布祝咬牙忍耐，像是吃了暗亏。
然后他藏在袖中暗暗握紧的拳头放松了开来，他不担心了。
布祝并不后退，咬牙忍受着拳头的疼痛，左手一拳又向东野鬼软肋击去。
东野鬼淡定地看着他，模样有些不解。
这一拳击打在东野鬼身上，他还是若无其事，吃亏的依然是布祝。
布祝双拳疼痛，但一股狠劲上来，不但坚持着不后退，因为后退就是认输，反而狠命挥舞着双拳往东野鬼身上招呼。
只是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开始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并犹如剧毒藤蔓一般迅速蔓延，将他的身体死死缠绕，勒得他都快要窒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开始像野兽一样地嚎叫。明明他是挥动拳头将敌人一阵蹂躏的一方，偏偏好像他反倒才是那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他的嚎叫越来越绝望，他的表现越来越疯狂，他的拳头却越来越无力。
他的身后，所有少年都呆若木鸡。周斌捂着手腕，看得都愣住了，忘了疼痛。
王正已经无比确信他一定是在做梦了，甚至都无须掐自己一爪来测试。
因为这个梦他很喜欢，他不愿醒来。
他面带微笑。
这种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了，也许还要追溯到妈妈在世的时候？今天是因为东野鬼，因为东野鬼让他找回了那种失去多年的“家人的感觉”。
布祝靠着一股狠劲，仍在勉力挣扎，不愿承认他的失败。他毕竟还只有十岁，就在即将崩溃的一瞬间，他情急之下，忽然拉起东野鬼的一只手，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所有人都“啊”地张大了嘴，这已是小孩子撒泼耍赖的打法。
猛地一声惨叫从布祝的嘴里爆发出来，他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他的手上和嘴里一片血迹，两颗门牙掉落在地上。
他不敢再看东野鬼一眼，径直跑了。
其他少年面面相觑，扶起周斌，狼狈退走。
王正冲上前来，双手握拳，兴奋地对东野鬼道：“干得漂亮！”
东野鬼有些茫然，心道：“我干什么了吗？”受王正感染，也露出了微笑。
东野鬼想了想，问道：“他们为什么管我们要分例？”
王正瘪瘪嘴，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为了去山下稠城里玩耍。除了吃喝，要不是去穿越者茶馆听书的话，就是买《福至心灵集》了。”
东野鬼道：“那是什么东西？”
王正就向他解释起来。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变得奇怪。
世间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来自未来时空。在他们本来的时空，他们只是一些一事无成的失败者或者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在他们死后（绝大多数都是横死），他们灵魂不灭，或是夺舍成功，或是借尸还魂，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他们称为穿越者。
穿越者们到来之后，除了寻花问柳，也还是一事无成。要说有什么特长的话，也就是会说书。因为据说在未来时空，他们大多都是宅在家里的孤僻生物，看多了一种名为网络小说的东西。所以穿来之后，也大多就是以讲说网络小说为生。
这个世界的人的思想，也在发生奇异的转变。
不管张三李四、牛人路人，时不时地都可能福至心灵，脑子里就冒出来几句后世的俗语名句甚至名篇来。那些俗语名句，本身颇有些新意，而作为其时的引用，又无比契合当时情境，倍增趣味。于是，很快便风靡开来。继而便有若干有钱有闲的风雅之士将这些福至心灵之所得收集起来，每月结集出版，便是那销量极佳的《福至心灵集》了。
王正道：“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屋里还有一本已经翻至破烂的《福至心灵集》，回头你可以看看。是我捡的。”
说话间，两人已至陈管事所在的杂役区“管事堂”外面。
王正之前已经向东野鬼说过，陈管事名叫陈江，对待他们这些杂役弟子最是严苛。陈江不过四十来岁模样，五短身材，平时仗着上面有主子撑腰，喜欢作威作福，倚老卖老，大伙儿背地里都叫他老陈，对他恨之入骨。
进了管事堂，只有陈江的两个副手李甘、黄三在忙碌，陈江悠闲地喝着茶。听了二人的来意，陈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前几日王正的同屋出了意外摔死了，突然地就空出来一个名额，这对陈江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肥缺。隐秘地放出风声去，先挑拣一番，再端端架子，昨晚才在春香楼收了稠城段大户五百两银子的好处，答应将他的宝贝孙子擢拔进敬魂门来栽培一番。
眼看都已经揣进兜里的银子，还没焐热，就要飞了，陈江的心痛得都要滴出血来。他黑沉着脸，打量着两个少年，不做声。掌门亲口答允，陈江可不敢去找掌门查证，但谅两个少年也不敢撒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陈江的手指轻叩桌面，良久，才看着东野鬼缓缓道：“你真的是十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