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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葬剑

龙起峰小道一路山径清幽,其旁苍松翠柏,涧水潺潺,禅境空灵。

待踏上小道尽头处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突然开阔,时至傍晚,天色昏暗。任决然凭借附近点点萤虫之光视物,看出周围颇为黑暗,可左侧不远却竟有一个发亮的广场。

广场颇为奇异,让人不禁有片刻失神。

只见那广场长宽都过百丈,似是铺着名贵宝石,地面在夜中闪着柔和的亮光,光芒色彩不一,以白黄二色居多,夹杂红绿紫蓝等,映照得地上几丈高的微尘毕现。斑斓光线中纤尘蹁跹,远远望去竟有几分深海海景的感觉!

广场上还有几个人持剑舞动的身姿隐约可见,人影投射在地上形变、破碎、融聚,显得广场愈加空旷巨大。

而广场前方有一座喷泉正在奔涌,那处喷泉底座水中也仿佛放置着夜明珠一类的宝物。耀眼金光朝天折射,可见其间万条水柱跃动,高低变换,错落有致,水珠落下溅射点点流光,水纹粼粼,水花次第开谢,更有水柱冲天逾五丈高,恍如水龙,颇为称奇。

再远处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任决然收回目光,放开灵念,为防引起注意,只动用一丝灵力轻触即收,不过片刻便感知到排排屋舍建筑,轮廓依稀可辨,有阁楼、殿堂、塔寺等,规模宏大,一应俱全。

灵念中更是感知到不少灵力气息,多有不凡,其中有一道极为强大,虽只是一触即走,却令人有山溃雪崩之感,心料必是当世大能!

“久闻剑宗底蕴深厚,广纳良材,剑宗十景更是天下闻名。果不其然,今日一见,足可称奇,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任决然赞叹一声。

几步外的白衣剑士商痕闻之,亦是认同此言,放缓脚步,左手往广场一指:“任兄所见的正是我剑宗十景之一,名唤珊瑚广场,巧夺天工,夜间光华夺目,即便天上繁星皓月亦为之失色,若置身其中行走,更有脚踏珊瑚海、与五彩光华共舞之感,不似人间。而其他像幻灵壁、戏龙涧等等奇景,也是天工造物,可惜接引你到常俊长老处后我还另有要事要办,若他日得闲,我必介绍兄台剑宗其他胜景。任兄剑术高超,令人仰慕,我也想再与任兄切磋一回剑术。”

任决然心里暗暗发笑,只怕今日之后我与剑宗结仇,再难见你们这些可爱的剑痴了。

再走不过百步,广场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商痕提步进了前面一座匾额上写着“有所求”三字的殿室,任决然稍看一眼,随后跟进了殿内。

商痕向殿内一位黑衣有髯,方脸宽额的中年男子一礼,道:“常俊长老,我身后这位任兄是位剑修,由龙起峰小径进山,打败了我们守关六人,说是有事入峰。”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看向任决然,他正是商痕之前话中提到的常俊长老,职掌一些不涉及刑罚、职司、后勤的内外琐碎杂事。故而门派弟子有事不知该往何处时往往来此,就连任决然有事入峰也划归常俊长老负责,匾额上的有所求三字便正是此意。

任决然拱手道:“见过常俊长老,我闻剑宗有一处剑阁,乃是埋剑之所。我生平用剑无数,金铁木石皆有为剑,其中爱剑三把,于诛邪和比武中破碎,我背残剑入山,欲为爱剑寻一埋骨之所,剑宗是剑术圣地,剑阁更是诸多宝剑之归所,愿葬剑于阁中,故来此求”。

说完卸下身后包裹,解开结扣,果然除上山所用剑外还盛放有三把剑的碎片:一把木剑剑柄断裂,一把铁剑沾染妖邪废血,一把短剑剑身削去近半。

常俊听罢,亦是感慨,他之前听有事入峰,以为任决然无非是想拜入宗门或求取法诀灵宝甚至见掌门的。之前可从未听说过为埋剑入峰的,怕是无有先例哩。

他如今身为长老,比剑已不似从前多矣,但爱剑之情却无半分消减。

想想修行界常言“剑修者五成剑痴三成女子一成天才一成傻子”,再看任决然这番赤诚之心,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峰上练剑不辍的日子,惺惺相惜,不疑有他,目光也柔和起来。

“阁下当真是爱剑之人,好剑当有归处,你便随我去剑阁葬剑,不过莫要大声喧哗,小心惊扰了剑阁中的剑修。”常俊捋着胡须笑道。

商痕有事已经告退,任决然和常俊两人出了“有所求”后,常俊向任决然说起:“龙起峰顶有禁空法阵,乃是建宗之初为防外敌空袭而设,距地十丈以上片羽不飞,故而只可低空御剑。我观阁下之木剑有形无灵,而其他三剑中倒有一剑似已孕育剑灵,可惜已经残破,如果阁下没有有灵之剑,看来只能与我一剑同行了”。

任决然点头称好。于是常俊手腕一翻,一把剑凭空出现手中,只见剑体通明,光泽如水,剑上刻“长云”二字。常俊伸手虚推,长云剑自动离手浮空,距地一尺,嗡嗡有声,伸展变形至七尺后方才停止,极具灵气。

常俊面露得色,和任决然一起跃上剑身。

又见四周略显黑暗,常俊手心朝天,掌心处又变出颗夜明珠来,黑暗顿时为之一扫。

借着珠光,常俊催剑前行,长云剑跃高两丈而飞。只听周边风声呜呜,有狂风拂面。

任决然心中慨叹,常俊这手灵诀使得颇为精熟,这御剑术不光对术法一道天分要求颇高,更是要觅得一把有灵之剑祭炼,身与剑合。

这长云剑便很有灵性,想是常俊平日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这剑灵尚稚嫩不够壮大,又受铸剑材料所限,与上古十剑和传说中的仙剑还是不可相比的。

然后又想起常俊适才凭空变出夜明珠来,推测是其随身佩戴须弥戒或空间手镯一类物什,暗道剑宗财大气粗。

其实任决然哪里知道,常俊剑术虽然在宗门中不属顶尖,但是其为人处事通达,办事恪守职责,所以破格擢升至宗门长老,职掌“有所求”,宗门配给空间戒。

而长云剑却是常俊随身五十年来的心头宝,若不是念着任决然入峰埋剑的赤子之心是决计不会拿出来的。

一应宫室殿宇倏忽而过,时空幻变仿佛只在眨眼之间,“剑阁到了”常俊示意一声,同时心念一动,长云剑伏低静止,便与任决然一同跳下剑来。

任决然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是一片下凹的乱岩巨坑,坑边放六盏琉璃大灯,灯中一团灰冥火焰哔啵作响,遇狂风不熄不灭,把周围映照得诡异灰亮。

巨坑方圆宽逾一里,乱岩嶙峋,遍插废剑残铁,却有不少人在此打坐和感悟。

任决然黑色的眸子突然变得无比幽深,他嘴角常挂的一丝浅笑也消失了,他的长发在狂风中飞扬,而他骨子里的狂放此刻却都安静沉寂了下来。

他把目光聚焦在那巨坑的最中心处,表情虔诚肃然,像是朝圣的沙弥到了佛地。他知道,他要取的剑,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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