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封便把这些金银加些衣服分成两个包裹,自己背了一个大的,让旋儿背了一个小的。两个站在门口,陈封手持一根火棍,往茅屋顶上一扔,轰的一声,茅屋便着了起来。立旋不解,问道:“为什么要烧房子啊,烧了房子我们住哪里啊?”
语气之中,似乎还有点生爷爷的气。陈封却道:“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寻一个新的地方住下来,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去城里玩吗?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城里,”说完,拉着立旋的手,径直下山去了。晚上风大,吹的树木左右摇摆,立旋更是冷的瑟瑟发抖,身子一直贴着爷爷,爷爷也紧紧地抓住他的小手。两人不走官道,而是走平常庄稼人才走的田间小道。
就在茅屋被烧的的同时,许多村民也发现了,还道是爷俩伤心,精神恍惚,不小心失火。纷纷赶来救火,手里提着水桶,拿着扫把就冲进来了。嘴上不停的喊着陈老爷子。有一个村民跑过来说,大家别忙活了,我刚刚看到他们爷俩离村了,怕是伤心过度,想要换个地方吧。
其它救火的村民看忙活半天,是瞎忙活,心中堵了一口气,也没处撒。只能哼道:“他们爷俩到咱们村五年来,若不是大家帮衬,他们爷俩哪能活到现在,现在有钱就不认人了,甩甩屁股就走了。哼!”。里长说了几句大家有心了之类的云云,便叫村民散了。
里长正待转身回家继续抱着老婆睡觉时,嗖的脖子一凉,双脚发软,顿时立在当场。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稍带稚嫩的女声传来,“陈封去哪儿了”,说话之音,不霸气,却又不像南方女子柔柔弱弱的声音,并不是本地口音。
里长只盼能再听几句,便答道:“女侠,陈老爷子今晚已经下山去了,已经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不知道女侠有何吩咐,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小的定当照办。”说完,想动动脖子,却被另一个男人,喝了一句。便不敢再动。
里长面向自家门口,还不知道背后站了多少人,只盼着有村民此时出现,说不定能惊走强人,自己的小命也就能保住了,可是村民们被救火这么一搅,早已经沉沉的睡去。女孩道:“知道往哪边走了吗?”里长道:“咱们这里出村就一条路,各位大侠顺路就能找到陈老爷子了”。里长此刻只盼这群强人,就顺路而走,饶了自己。
“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在路上发现他们”女孩说话仍是很平淡,不慌不忙,仿佛只要知道往那条路走了,就一定能寻到人。里长一想,说道:“哦,是了。我们村民有时也会从梯田小道下山,只是晚上风大,外面又是一片漆黑,他们两人一个不小心,便会掉入田中,翻下山去。”
女孩只说了句:“带路”。
里长蓦地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屁股,没站稳,趴到在地,一咕噜爬了起来,却不敢发作,心中却是怒火中烧。走到田边,用手遥指,头并不敢转过来,虽然现在没有刀架在脖子上,但是他知道只要稍微动作幅度大了一点,那把刀就会立刻出现在自己的脖子旁。嘴上说道:“各位大侠,前面这条小径便是下山的另一条路。想必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
话音刚落,脑后重重挨了一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瘫倒在地。一男子说道:“法师阁下,为何不杀了他”,那女孩说道:“师傅不让杀人。”随手一挥,旁边窜出两人,把里长拖到旁边官道上,顺便把他的衣服扒光了。
那女孩穿着黑色长袍,袍帽压在头上,整个脸隐在帽子当中,风一吹,便显出那瘦弱的身姿。右手缩在袍子里,左手拿了一把木杖,木杖高度已到她腰间。
手上露出的皮肤看上去白白嫩嫩,动作甚是柔和。杖上镶嵌了一颗拳头般大的红色宝石,高举过头,嘴里不停的念着听不懂的话语。随后双手握杖,将杖头往地上一顿。一道暗红色光芒从杖头宝石穿出,平行的向外飞去。
女孩的脸在宝石光华一闪时,映了出来,一双眸子像墨石一般漆黑明亮。那张脸像是黑暗中绽放的莲花,清丽动人。年纪看起来不甚大,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立旋日间碰到的小女孩。女孩露出一丝微笑:“我已经传讯给我师姐,她会在山下拦截。我们这就去罢”。说完一行六人顺着小道追了去。
立旋五年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去城里,还是骑着毛驴。这次用腿走,可是让他筋疲力尽了。牙关紧咬,小脸憋的通红,却不喊一声停。爷爷二话没说,把包交到右手,把他往肩头一放,立旋整个身子便趴在爷爷的身上了,寒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
立旋急道:“爷爷,快放我下来。你老了,让孙子背你下山。”说话关心之意甚切,陈封笑道:“旋儿,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爷爷想背你都背不动喽。”陈封却是没理立旋的话,反而说自己是为了多背背自己的孙子。
没等立旋接话,又说道:“旋儿,你还记得你爹爹的模样吗?”。这一打岔,立旋就忘了刚刚自己想坚持的事儿了,接口道:“不大记得啦,只记得爹爹走的时候,穿着一身铁皮,手里拿了一根铁棍儿,对了,还骑着一匹马,可威风啦。”立旋下山次数不多,把铠甲说成铁皮,钢矛说成铁棍,但是马又认识,因为村里的里长就有一匹马。
陈封笑了笑,毕竟是孩子,早上的丧父之痛,几句玩笑话,便又记不起了。立旋却心想,不能让爷爷太伤心了,若是自己哭了起来,又会累的爷爷哭,便说了那么几句话。
陈封越奔越急,一纵一跃竟达丈余,浑然不似寻常老者慢慢吞吞。在背上的立旋也心里一惊,问道:“爷爷,你别跑太快啦,摔了一跤,可就不好啦”。
陈封并不答话,其实他正在运功,若是一开口,奔速立马就会减下来,顷刻就会被追兵赶上。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因为下山之时,速度会越来越快,若不控制速度,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就此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陈封又跃了几跃,忽地双足一点地,身子斜斜的往西奔去。本来直接向南,就是下山的小径。若是向西,却是在绕山奔行。梯田里沟壑纵横,只有平处长了几颗大树,搭着几间避雨的小棚子。从高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山脚下。但是晚上,却又难以看清。陈封想绕到山背去,但是山背几乎是笔直,除了偶尔几个采药人,村民都不会去那边冒险。
立旋趴在爷爷背上,耳旁之风呼啸而过。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陈封好似经常在这边走路一般,竟没有一次磕绊。待到离陡崖还要丈余之处,陈封止住了步子。将立旋一拉放到了胸前。用包裹的两边布带将立旋紧紧的绑在身上。
并说了一句:“旋儿,抓住爷爷的肩膀!”。立旋双手从爷爷的腋下绕过,紧紧的扣住了爷爷的双肩。陈封道:“抓紧了吗?”,立旋重重的点头了点头,嗯了一声。陈封向后退了几步,用力向前跃去。
这一跃,在立旋看来显得极为漫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想叫都叫不出来了,只希望能快点触岸。噔的一声,陈封双手已经抓住了一根藤条,借这一跃之力荡到了山腹间的一个洞中。紧紧抱住爷爷的立旋发现爷爷停下来了,但是过度紧张,双手仍是牢牢的抱住爷爷双肩。心里对爷爷的崇敬之情又多了三分。
这时陈封开口道:“我们到了,下来吧”。立旋这时才松开紧紧抓住的手,战战兢兢的站到地上,一睁一闭的看着四周,但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陈封伸手入怀,拿出了火折子,随手一晃,火折子就亮了起来。
这时洞中的情景都能看清了,洞内干干净净,并无杂物,只是一个三丈见宽的石洞。陈封径直向前走了十步,又往右跨了两步,立定之后,向前五步,就已经站到了石壁边上。陈封将火折子递了过去,伸手抚摸着石壁。摸到一个向内凹陷之处,用力一扣。哄的一声,一块一尺厚的石头便徐徐向上升起,石粉不断的向下跌落,在火光照耀之下,四散飘飞。
陈封看火折子将要烧尽,从怀里掏出一跟蜡烛,点着了。随即牵着立旋的手,往里面走去。进入石房内,转身一拉石门边的机括,石门哄的一声便闭上了。
立旋心里已经是紧张万分,若是这洞里有鬼怪怎么办,若是出不去怎么办。脸上满是紧张,背心全是冷汗。陈封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旋儿,不必担心,这是一个安全的所在,没有什么鬼怪。”立旋道:“真的么,爷爷,你莫骗我。”
陈封伸手摸了摸立旋的头顶,笑道:“傻孩子,爷爷骗你做什么,来,你坐下吧”。说完指着旁边的石凳,原来石房内,有石桌石凳,还有木柜一类,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像是有人居住。立旋走到石凳前,用嘴吹了吹石凳上灰尘,一踮脚,坐了上去。
陈封用蜡烛点着了周围的四根灯台上的蜡烛,把蜡烛往石桌上一放。开口道:“旋儿,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急着下山?”立旋心里早就想问了,用力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陈封摸了一把胡子,慢悠悠开口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算算也快有六百年了。”
立旋正想问六百年是多久,看着爷爷回忆的神态,又不忍打断。
“那时候我们还不叫浩瀚帝国,应该叫夏国,国土也不甚大。但是那时候人们相亲相爱,邻里和睦,大家有好吃的就一起拿出来分享,有难事一起解决。可是后来……后来就变了。一只恶兽横空出世,许多勇士想要去降服这个恶兽,却都做了恶兽的果腹之物。那时候周围有很多国家,君主们就想到联合起来,一起对付这个恶兽。在靠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国家,他们称他们的法师所向披靡,定能降服妖兽。”
立旋忍不住的问“那妖兽长什么样,那大海在哪里,法师又是什么,妖兽死了吗?”
陈封淡淡的说道:“我正要讲呢,你慢慢听着吧。那只妖兽身长百丈,长着狮子的脑袋,鹰的翅膀,乌龟的爪子,鱼的鳞片,蛇的身子,鳄鱼的尾巴,头上顶着鹿的角。双翼展开超过百丈,一扇风,所有房子都会被吹翻,人们心里害怕极了,到处逃难。听到王上不日将擒拿妖兽,大家心里欢喜,稍有气力的汉子都去应征。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也去了,留下自己的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孩子。这时候四方八面的国家都汇在了一起,结了盟,都推王上为首。事件紧急,晚一分,便多一分人要遭难,王上也不好推脱,立刻颁下旨意,剔除了一大部分年老弱小,家中独子,残疾之人,汇天下勇士共三十万,战妖兽于困龙渊。
困龙渊是个盆地,四周高山,独有中间有空地。这空地大着呢,士兵在这五十里方圆地上全部布满了倒刺,涂上了火油和剧毒,只中间留一条道。单这却是不够,汇三十万之众,在盆地中间挖了两个个多月,终于挖出了深达百丈,长逾两百丈,宽一百丈的深沟,在沟壁左右和下方预先埋好尖头钢柱,只待妖兽一进深沟,四面八方的钢柱便横贯插入妖兽体中。
每根钢柱都是都有三尺粗细,长逾三十丈,全天下的钢铁几乎都用在了这上面,而那来自西方法师更是在坑底结了一个法阵,一千多穿着黑色袍子的法师费尽心神刻印法阵,领头的大法师更是精神虚耗过度,竟未见到妖兽就已逝去,任命自己的及门弟子接任自己的位置。
经过三个多月的精心布置,王上见时机成熟,便遣两万死士前往诱敌,因为此时妖兽尚在南方作乱,还未及中部。这两万死士身上都涂了那妖兽最喜欢的龙涎香,依次分作四批,自北向南,仅七日,妖兽便将这两万人毁的干干净净,身子也比以往大了许多,终将把妖兽引到了困龙渊。王上指挥若定,在深洞四方埋下兵丁八万众,只待妖兽一到便合力推动钢柱,此时深坑已经附上了草席,中间横着圆木,上面铺着泥土,寻常兵丁走在上面并不会跌落,但是妖兽走过,定将失足。”老者说道这,定了定神,仿佛勾起了无限遐想。
立旋接口道:“是要到紧要关头了吧”,眼神满身急切之意。
陈封剃了剃蜡烛,接着道:“是啊,就要到紧要关头了。那妖兽身子庞大,倒是爬的多,飞的少。最后一批的死士已在妖兽进入困龙渊之前死去,王上任命了那个男子做先锋,叫他去诱妖兽,还道事成之后,要封他做大将军。原来这男子本是默默无名之辈,但是此次屠妖之计便是由他所出,而且他本领高强,校场比武,竟无人能及。
原先王上的大将军王贤,自重身份,不愿同他比武,但是王上见此男子本领高强,有心要让两位一较高下。王贤不敢违命,只得上场比武。本以他壮年之际,与弱冠少年比武本就是有失身份之事,若是还给他比下去,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心里打定主意,一上场便发猛攻,叫他三回合服输。
王贤大踏步上场,说道:“王命不敢违,小儿你待会儿可要小心了,那种让招儿的习俗当下就免了吧。发招吧!”说完便摆了一个起手式,左掌向前,右拳高举,跨站当场,只待男子一发招便叫他摔下场去。那男子飘然一笑,道:“王大将军的武艺惊人,何人不知,小人心里早就认输啦。只是王上有令,我只好斗胆请将军指教了。”
校场比武,不动兵刃,只展示拳脚功夫,点到即止。那男子说完身子忽地一动,已至王贤身边,伸手便拍王贤胸口。王贤暗道此人身手极快,但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右腿往后一让,双掌齐出,反而要拍中那名男子的背上,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这一招,左脚脚跟忽地与右脚脚跟并在一起,成一条线,竟在这一瞬间就转身过来,伸出双掌与王贤对掌。
这两掌相对可就看真实本领了,王贤却躬身躲过,那男子变掌为肘。瞬间袭来,王贤此时背向这名男子,耳朵早已听见破空声,若是就地一滚,便可立时躲了过去,但这岂不是有损他将军的威名。一个铁板桥施展开来,虽然门户大开,他的双手已经紧紧捞到了男子的双腿,顺势一转身,变成了拔杨柳之势。
初时觉得如撼大树,正待发力,该男子已被他摔了出去,在空中翻了跟斗。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好功夫,草民受益匪浅”。王贤虽然百般不解,也只得强压下去。拱手道:“小兄弟技艺惊人,何必过谦?”
王上大笑道:“我朝有如此悍将,何惧妖兽。传令下去,所有比武者赏银五十两,升王贤为虎贲将军,赐忠勇节,擢陈启为鹰扬将军,统领先锋军五万”。众人皆叩首谢恩。立旋问道:“爷爷,陈启是谁啊?他很厉害吗?”陈封点头道:“他可厉害的紧啊,就是他千里诱敌,才把妖兽引到困龙渊的。”
立旋拍手道:“嗯,说起来他还和我们同宗,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陈封心里一紧,只得把话岔开,“好孩子,本来有些话是要等到你长大些才告诉你的,可是他们逼得紧,爷爷也就顾不得许多了”。爷孙俩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