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握住德里克的手腕，大步流星走出礼堂，来到门厅里。前门敞开着，玫瑰花园里的仙女之光闪闪烁烁，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丛、装饰华丽的曲折小径和巨大的石雕像，哗啦哗啦的水声影影绰绰，像是有一个喷泉，间或可以看见人们坐在镂花的板凳上。他被拽着沿一条曲折小径在玫瑰花从中穿行，赫敏的鼻孔不断喷出粗气，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赫敏……赫敏……”德里克无奈地说，“拜托，赫敏……我的手腕要肿了……”
赫敏松开手，提了提袍子坐在一张石凳上，呆呆凝视着小径上的一块块石板。
“来杯冰镇柠檬汁怎么样？”德里克将右手那杯完好无损的果汁递到她面前，自己抿了一口左手那杯已经撒掉大半的，“我还拿了巧克力曲奇冰激凌，你肯定会喜欢的。”
赫敏接过杯子一言不发灌了一大口，结果被呛住了，德里克赶忙放下杯子轻拍她的脊背。
“咳……对……咳咳……对不起……”赫敏沙哑着嗓子说，“咳咳……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德里克摇了摇头。
“我想对你说谢谢，赫敏。”他说。
在一闪一闪的魔法光芒下，赫敏耸拉着脑袋看了看他左手腕的红痕，双眼透着满满的沮丧。
“噢，别安慰我了。”她闷闷地说，“我知道我毁了这个晚上。”
“你没有，”德里克坚决地说，“今天非常圆满，我要谢谢你对我的赞扬。”
“什么？什么赞扬？”赫敏完全被搞糊涂了。
“你刚才在礼堂里说的话呀，”德里克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你说和我一起跳舞，你很开心。这难道不是在舞会上，对舞伴最好的称赞吗？”
女孩嘴唇微微张开，漂亮的褐眸里泛起点点星光，扭头望向身旁的玫瑰花从，贝齿轻咬嘴唇道：“你还是在安慰我啊……”
现在德里克有时间专注地看着她的嘴唇了。
“之前没说完，舞会就开始了，我注意到……你的牙齿……它们不太一样了……”他说。
“怎么不一样啦？”赫敏掩饰地抿了抿嘴唇。
“原来你的门牙有点突出……其它牙齿也不够对称……现在它们都整整齐齐的，而且——而且大小也都正常了。”
赫敏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需要我再赞扬你一次吗，格瑞多先生？”她说。
“呃……不用。”德里克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吧，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赫敏又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圣诞节前小天狼星给我寄来了很多宣传册，我看到了一组能够微调脸部的魔法产品，比如去除粉刺、加深眉毛颜色等等。其中有一面矫正牙齿的镜子，我买了下来，稍稍修正了一下牙齿。”她在不知不觉间翘起了嘴角，“爸爸妈妈不会高兴地。好多年来，我一直劝说他们让我把牙齿缩小，但他们希望我坚持戴那套矫正畸齿的钢丝夹。你知道，他们都是牙医，他们认为魔法和牙齿应该区分开来。”
她脸上调皮的笑意越来越浓，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
“你本来就很漂亮，现在更加漂亮了。”德里克说，“你的头发是？”
“速顺滑发剂。”赫敏笑着说，“我的头发……不是很听话，下午我用了半罐速顺滑发剂才让它们柔顺下来，但每天都这么做就太麻烦了，也就是圣诞舞会……”
“也就是圣诞舞会。”德里克附和道，一边揪了揪领口，“这种修身的袍子不太适合我，差点没地方放魔杖。对了，要冰激凌吗？”
他赶忙抬头查看冰激凌的情况，但是很不幸，其中一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无声无息翻倒进了玫瑰花从，沾染了一大片花瓣。另外一杯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我几乎把它忘了，”德里克连忙抓住杯子，递到女孩面前，“给，你尝尝。”
赫敏接过杯子，细长的手指勾起小勺，挖出一块，正要往嘴里送，忽然顿住，把杯子端到两人中间。
“咱们一起吃。”
“另一个勺已经在花丛里了，”德里克摊开手，“你难道想让我品尝泥土芬芳吗？”
赫敏莞尔一笑，从袍子里抽出了魔杖。
“你可是霍格沃茨的勇士，怎么能忘了魔法呢？”她用魔杖点了点金色的小勺，“复制成双！”
她将真勺递给德里克，自己捏住假的那把，挖了一大块冰激凌塞进嘴里。德里克跟着吃了一口。
两人你一勺我一勺，很快将冰激凌扫荡地一干二净。
气氛陷入了静谧，赫敏倚靠在德里克身边，脑袋轻轻点在他的肩膀上，魔杖一下一下敲着手心，一言不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与赫敏在花园中坐在一起，德里克突然感到有些紧张，手掌微微湿润，几次张开嘴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紧张呢？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的陌生人，在图书馆、在空教室、在场地上、在黑湖边，他们或是看书，或是写作业，或是闲聊，或是散步，相处地非常愉快。但在这里，这处为圣诞舞会特意准备的玫瑰花园里，他却不自在了，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德里克感到自己的头脑有些混沌，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但仍然在理智运转的那部分思维给他悄悄提了个醒儿——你不能就这么带着你的女伴干坐在石凳子上吹冷风，你需要说点什么，做些什么，想想你为这个晚上做的准备，想想在户外应该如何活跃气氛……
“呃，那个……”
赫敏侧过头柔和地看着他。
“我说……我是说……”
“什么？”赫敏说。
“嗯……”
“怎么了，德里克？”她微微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一闪的。
“我还想……不是……你还想跳舞吗？”德里克磕磕巴巴地问。
“你是说，我们回礼堂去？”赫敏问。
这个问题在德里克预料的范围内，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是，就在外面，你想跳舞吗？”他流利地说。
赫敏环顾左右，他们周围是花丛和小道。
“唔……那场地和音乐呢？”赫敏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完全不是问题，跟我来。”德里克站起身走了几步，向她招招手，“来吧，我有一个好点子。”
“你不会打算拉着我在玫瑰花从里跳舞吧？”赫敏好笑地摇了摇头，站起来跟在他身后，“那只是看起来完美，实际上一定非常不舒服。”
“绝对不是。”德里克保证道。
他拉着赫敏在蜿蜒的小径上左拐右拐，见到岔路就随意挑一条走进去，花丛两边不断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在舞会上提前离开的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享用难得的私密空间。
“我认为你在乱走，”五分钟后，赫敏说，“你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对吧？”
“是——当然不是。”德里克说，“我找到了。”
这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中心处有一尊独角兽雕像。隔着茂密的玫瑰花和灌木丛，他们可以看到十几米外一个高高的喷泉水花迸溅、闪闪发光，再远处则是巨大的石雕驯鹿。
“这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型舞池。”赫敏期待地说，“音乐呢？”
“别急嘛，一项一项慢慢来。”德里克抽出魔杖，如音乐家操控指挥棒一样轻轻舞动，音乐声随之响起。
“太轻柔了。”赫敏微笑着故意说，“来首欢快些的。”
“好嘞。”德里克弹弹魔杖，音符陡然轻快起来，在空气中震动起一道道圆形的波纹。
“音乐——完成，现在——灯光！”
他大幅度地挥出了一道曲线，随着魔杖的移动，这一片的月光陡然昏暗下来，不，或许可以说它在小范围内被聚集了起来，独角兽雕像的正前方慢慢显现一道明亮的光圈。
赫敏抬手捂住了嘴巴，眼里满是惊讶。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这是你学习的新咒语吗？”
“姑娘，现在可不是答疑的时候，”德里克挑了挑眉毛，上下抖动魔杖，“最后——再来点儿装饰如何？”
被魔杖指着的花丛上的玫瑰花瓣纷纷脱落，打着旋围绕光圈飞舞。德里克把魔杖塞回袍子，走到赫敏身前，左手手背贴到腰后，右手慢慢伸出，一边弯腰一边伸手，做出邀舞的动作。
赫敏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原地右腿后伸与左腿交叉，提着不存在的裙角矮了矮身体，把手递到他的手心上。
德里克的眼神也呆滞了半秒，两个人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他们的眼里满是笑意，再看下去就要笑场了。然后，就像半个小时前一样，他握住赫敏了的手，走进光圈，跟着节拍慢慢律动起来。
“和礼堂里跳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在微风中，赫敏说，“也许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
“也许是因为这块专门定制的场地。”德里克动了动脖子，他感到胸口有些发热。
舞曲欢快，他们却跳得很舒缓，充分享受着这处月光下的舞池。随着魔法减弱，音乐慢慢变轻、光圈渐渐黯淡、花瓣纷纷落地。当最后一个音符的波动颤抖地消逝在空气中时，他们保持了最后一个舞姿，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方才的紧张蓦然又回到了德里克的身上，他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无数念头交错在一起，脑海中浑浑噩噩。按照最近的习惯，思维混乱的时候，他都会使用大脑封闭术整理情绪。但现在，对着女孩的褐眼，他什么都忘了做，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木木地盯着她。
“你……你肩膀上有花瓣。”过了不知道多久，德里克用自己都不熟悉地声音说，“我帮你取下来……”
赫敏的睫毛轻轻颤动，遮住了眸子，她红润的嘴唇似乎想张开说话又无力的合上，最后只发出微不可闻的“嗯”的一声。
德里克拂开花瓣，手却没有离开她的肩膀，他下意识微微用力，将女孩按入怀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向女孩的脸颊靠去……
赫敏的身体稍稍向后扬了扬，接着停了下来，柔弱无骨般靠在了德里克怀中，她的的眼皮颤抖着，颤抖着，慢慢合上了，光滑的脸上浮起两抹浓浓浓的绯红。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德里克无法思考，所有的理智不翼而飞，大脑停止了工作，但却又好像数得清她的睫毛，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脸上的温度和嘴唇中吐出的热气，他想要再靠近一点——
——下一秒，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花园里的沉静。
“你好大的胆子，我这辈子从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