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9月1日,开学了。
白杨白桦被洗的白白净净打扮的漂漂亮亮,妈妈领着到学校报名、分班、排座位,上一年级。
轮到白杨时老师犯愁了,安排谁家孩子跟她坐一块,不仅孩子眼泪巴擦的不愿意,家长也吵吵嚷嚷的不干。叫她跟妹妹白桦坐一桌吧,她个子还矮,只能坐第一排。考量半天,老师叫她自己坐在第一排的角落里,白桦坐最后一排。离开妹妹她很不安,把脑袋低到桌子下面说啥也不敢抬起来,老师只好把姐俩安排到第一排的最边上。
老师讲课她不听,就是困,老师转个身的功夫她就能睡着。老师用粉笔头砸她,用教鞭打她手心也不管用,只好让她上讲台边上罚站。
“白杨,站前边来。”老师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了。
白杨踢踢踏踏走过去,耷拉着脑袋把前身冲着黑板,后背对着同学,白桦看着她的腿哆嗦的用手扶着墙才能站稳。白桦心里是啥感觉啥滋味自己都说不清。
“转过身儿,把你的脸对着大家。”怕丢人还不好好听课。
她挣扎半天才转过来,把腰弓的快对头了,脸冲着地上的蚂蚁。白桦觉得她弓起的脊背像爬坡的路,虽然单薄却任人践踏。她心里发酸,眼圈就红了。
同学们见她转过身,有的把脸转到一边,有的捂着胸口瞪大眼睛像是黑夜里遇见了鬼受了惊吓,王格格干脆用手捂着嘴,跟老师示意一下,跑到教室外边呕吐去了。呕吐这玩意儿可能也会传染,屋里的许多同学也都干哕起来。
“脸冲墙站着去!”老师看局面有点失控,赶紧训斥她。
白桦一拍桌子站起来“装什么装?一肚子屎!老师,她有病!”
“都坐好了,好好上课。”老师的目光探照灯一样的扫视了一遍教室。
白桦无奈的坐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讲的啥,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一直都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姐姐,心里的怨和恨此时都变成了担心。
课上到一半,就见白杨慢慢的歪倒,靠在墙上,又顺着墙出溜下去。
“姐!”白桦窜过去。
老师也吓坏了,扔下粉笔,蹲下来查看。
“姐!”白桦晃着她,还不忘回头埋怨老师“她有病你知不知道?”老白家的二闺女嘴巴不饶人是出了名的。
“她没事,你看,还打着小呼噜呢。”老师喜欢这个厉害的小姑娘。
“姐,”白桦不相信老师,她相信眼见为实。“姐,你怎么啦?哪块儿难受?”眼泪就掉下来。
白杨睁开眼睛,朦胧的看着妹妹,半天才伸手去擦妹妹的眼泪。
“我困了。”
“你!”白桦一甩手回座位。不管了,以后再也不管她了,真丢人!
站着人家也能睡着,这不要命吗。老师没别的招儿可使的时候都会用最后一招儿——喊家长。
白青石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塞给老师两条烟:“你知道,这孩子得过病,也不图让她学成啥样就想叫她多见个人,好合群点,别整天不敢见人就行!”
老师不管她了,她睡她的只要不打呼噜影响到别的学生就成。
所有人都纳闷,也不知这孩子是啥托生的,考拉?咋这么大觉呢,从上学开始一直能睡到放学。只要白桦不离开座位,她就坚决不醒。时不时的还会受到惊吓般的醒过来斜着眼睛四下里偷看;有时候还会猛的站起来迷迷瞪瞪却又专心致志聚精会神的注视着一个点。你问她一句话,恨不能半个小时以后,等你都快等的绝望了才忽然想明白了似的冷不丁回答你。独自一个人你还真不敢和她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呆着,那感觉太阴森了。就是这屋里除了你和她绝对有第三者出现或存在,只是你看不见而她看见了。
脸上的红痣连成片,还有七个突起,没人愿意看她,迎面碰上都会把脸扭到一边去,看着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想吐。
她的模样和行为被视为怪胎,教书育人的老师都不止一次动了想把她撵回去的念头。念头一有,脸上、眼神、话语里就自然而然不知不觉或是根本就随心所欲的带出嫌恶“就这个,还不快死了拉倒!”
孩子们都人小鬼大,最会察言观色,本来顾忌着老师的威严不敢太放肆。这下可好了,原来老师也是和他们是一伙的,一样的不喜欢这个怪物。
可找到解闷儿的了。
第二节课是大课间,王格格从厕所回来冲几个要好的一招手,几个脑袋就凑到一起,叽叽咕咕。
“那个东西蹲厕所呢!”
“真的啊!”
几个嘿嘿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拉着手出去。
走进厕所,几个人把手插进裤子兜里,脸上带着阴险的奸笑。
“丑八怪!”矮个子秦悦悦用脚尖踢踢她,她太起头,“看啥看,再看把眼睛给你抠下来!”抓着她的手把手纸抢过去。
“低下头,瞅你长那样!看着恶心!王格格喝令,丑八怪惊慌的飞快的把头低下。几个小丫头喊着一二一抬脚踹她,她提溜着裤子后闪。“哎呀,长本事了?你还敢躲,了不地你了!”王格格捏着自己小巧的尖下巴奸笑一声“上!
她拽上裤子,腰带都来不及系就跑,门口被看热闹的堵着,她只能往里跑,靠住墙朝外看。白桦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还没有赶过来。她抱着头蹲下,几个女孩子上来拳打脚踢。上课铃声响了,她们抬起她扔进粪坑,一哄而散。
这里的厕所跟其它地方的不太一样。挖个两三米深的大坑,坑沿儿上垫铺上厚厚的木板用来踏脚。10中旬,雪下了好几场,屎坑里到处都冻得刚刚硬。这儿点高度对她来说不算啥,巫婆每天晚上都叫她往房顶上窜,已有两个多月了。
白桦的感觉很复杂,一直被她牵连着被同学们孤立,没人跟她玩儿没人跟她说话。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和那种轻蔑的眼神总能叫她在梦里哭醒,她是她的恶梦,从来就没有她该有多好。送作业回来看她不在,心里敞亮不少“是不是回家啦,以后最好不要来了。”
那几个总是看她不顺眼,没事就欺负她的女同学都不在,这让她有点不安,但还是强迫自己坐着,愿意咋地咋地吧。
王格格为首的几头货跑回来,眼神里透露出志得意满,大事得逞的得意和兴奋。
这节课是自习。
白桦背着古诗,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哎,你们说那东西能爬上来吗?”王格格用书挡着脸笑问后桌的秦悦悦。
秦悦悦趴在桌子上,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我现在关心的是她咋擦屁股!”晃晃右手里的卫生纸“手纸在这里。”她越想越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左边的李国英凑过来“她兜里不会还有纸吧。”
“去,去,没创意,”前边的时小慧回过头。
“有三种可能。一,用手指头;二,在厕所的门上蹭;三,人家从来就没擦过屁股。这第三种是最靠谱也应该最接近事实,王格格很权威还相当创意。
“就是,”秦悦悦抬头瞅瞅白桦的后背压低声音说:“应该是从来就不擦,瞅她那龌龊样!”
“肮脏的猪,死了活该。”时小慧抬高了声音。
“你别埋汰猪了,我家猪干净着呢!她也就配在厕所里做条蛆。”王格格挑衅的看了看白桦那边。她嫉妒白桦长得好学习好,还有那谁也看不起的清高样子。
几个女孩子笑的直不起腰。
白桦“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书拍在桌子上,几步就到了她们眼前“你们把她咋地啦?”
“谁呀!她是谁呀?”王格格把左腿压在右腿上,头也不抬。
“当然是那个丑八怪喽。”秦悦悦帮腔。
“都离远点啊,”时晓慧夸张的后退几步“说不准这个身上也潜伏着病毒呢!”
“我们给扔屎坑里了,这会儿冻不死也差不多啦,不用谢!为民除害人人有责。”王格格欣赏着自己白嫩细长的手。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摞书砸过去,人也紧跟着窜上去在王格格脸上抓了一把。下手真狠,手下来,那脸上就裂开道血口子,血水顺着脖子就淌下来。白桦手里举着铅笔刀,挨个指点着“你,你,还有你不怕死的过来!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们不可!”打红眼了“她长得丑该你们啥事!该我们啥事!她也不愿意长那样,你们欺负她干啥,有本事冲我来,尤其是你!”她踹开挡在跟前的凳子,抓住王格格的袄领子,给她一嘴巴,“就你干净是吧!”。
瞅见机会另外几个动手了,一个拦腰抱住,有踢的有挠的还有拽头发的,群起而攻之。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何况一个没有啥打架经验的小孩子,白桦马上失去了先下手为强的优势吗,被女孩子们压到地上。
赶到门口的白杨“嗷”得一声冲进来,跟阵风似的。打倒踢开围着白桦的人,拉起跪在地上的白桦,抱住,又推开相互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白桦哭了“她们把你扔屎坑里了?你咋上来的?我想去救你,真的、、、、、、”
打架的另一方捂着胳膊抱着腿,呲牙咧嘴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