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
电流不断从太阳穴的位置流进大脑，没有鲜血，没有挣扎，也没有尖叫和呻吟，肌肉无意识地在抖动，男孩儿瞪大了眼睛，几乎目眦尽裂。
他的四肢被绑在椅子上，为了防止他咬舌自杀，他还带了口塞，电压一直在增大，然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唾液流了出来，世界像颠倒了一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疼痛并未减弱。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护士正在检查他的体温和心跳频率以确保他并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这样的治疗每周一次，一个月四次。每次进行治疗之后男孩儿都会晕死过去，然后等他醒来之后，医生会过来问他一些问题，然后把他的答案作为治疗进展的治疗和证据，一直到他们认为他已经痊愈为止。
在他还没痊愈的时候，他不得不每天都吃药，这些药能提高病人的免疫力，帮助他保持镇定和冷静，不过有点小小的副作用，他渐渐地记不住东西，以前的记忆也变得模糊，甚至偶尔会大小便失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对于病人来说，这些药百利而无一害。
治疗的时间是漫长的，男孩儿被允许到院子里走一走，身边会跟着拿病历本的护士，起风了，护士拉了拉男孩儿的衣袖，提醒他该回到病房进行下一轮的治疗了。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闭上了眼睛。
求死不能。
“根据近两个月的观察和治疗，我们初步鉴定您的孩子已经恢复了正常。”医生坐在办公桌背后的椅子上，双手交叉，表情肃穆，看起来很专业。
坐在办公桌面前的男人很沉稳，他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男孩儿，然后转过头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是正常了，而是变傻了？”
“这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调理两天就会好的。”
男孩儿被拎回了家。
然后在家呆了两天之后，男孩又被送到了学校。
“你好……我叫……”
看得出前面的同学正在跟他进行自我介绍，可是灵魂像出窍了一样，它能听清楚别人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可是他没办法回答。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不说话，不回答问题，作业上全是错题，每次考试都是吊车尾。
新来的同学是个不合群的笨蛋，简直是个傻子。
傻子不是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吗？然后被关在病房里，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药，然后还会有电击，电流发出的“滋滋滋”的声音，穿透皮肉，渗进神经，让人……生不如死。
“喝——”苗裔从床上突然醒来。他抓了转头上的头发，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不但浑身是汗，连头发都湿了。
时间指向八点，他还有时间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再顺便在公交车上解决他的早餐。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也是缴水电费的日子。
从公交车的窗户外看去，太阳正从公司大楼背后冉冉升起，气温和司机师傅的脾气也慢慢地往上升，并且有越发火爆的趋势。现在是夏天，有钱人已经躺在夏威夷或者马尔代夫或者其他的地方晒自己的包裹住腹肌的啤酒肚。
但苗裔还得上班，不是富二代的小职员生活得异常艰辛，而且他还单身，没有女朋友。
“小裔，你今天差点迟到……”隔壁工作间的黄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对不起，”苗裔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让您担心了。”
今天是新的一天。
遇到盛无患完全是一个意外。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的南城在晚上九点的时候下起了暴雨，瓢泼一般的雨水从天上砸下来，真是让人没有防备，大风把打开通风的窗户得“吱呀”作响，看起来随时会从二楼掉下来似的。
本来早就下班的，可是一个同事忽然提议晚上去聚餐，在大家一呼百应的热情下，想回家的苗裔也不能扫兴地拒绝，所以只好半推半就地一起去吃了一点东西，然后才在大家又提议去KTV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没想到离公寓不远处就下起了大雨，虽然并没有那么及时，稍微淋了一点雨，但比起那些被淋成落汤鸡的路人，他运气也算很好的了。站在楼下松了口气的苗裔抖了抖身上的雨，准备上楼。
“请让一让……”苗裔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挡住他路的男人。
男人稍稍侧目，然后低头，发现他的确挡住来了别人的路，稍稍让开一下，“对不起……”男人的声线很平，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也没什么诚意。
“啊，没事没事。”苗裔对对方的道歉很是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慌乱之中他无意间抬起头，借着昏黄的路灯，男人的脸被印在苗裔的瞳孔里，苗裔愣了两秒，觉得这个男人的相貌很是熟悉，然后在男人的目光下，后知后觉的苗裔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
每个人的高中都有风云人物的存在，他们或许在学校占有一席之地，或许是在班级上能呼风唤雨，总是他们是天生带光的人，走到哪儿都不会泯然众人。
而盛无患就是这样的人，他在班上既不是班长也不是团支部书记，只是个成绩优秀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很受老师喜欢，却因为篮球打得好被同班的男同学拥戴着，同时又因为高挑的个子和帅气的样貌被女生青睐。
经年之后老同学意外重逢，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变化，真是神奇的体验。
“先生，请问您是要过去吗？”盛无患侧着身体，发现别人在发呆，完全没有过去的趋势，出于礼貌，他开口问道。
“盛无患！”苗裔看到故人有点雀跃，“我是苗裔啊！”
没想到对方看着他兴奋的样子，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对不起，请问我们是同事还是……”
“是我啊，就是……”苗裔还没有说完，马路上就有灯鸣笛了。
盛无患看了那辆鸣笛的车一眼，然后打断了苗裔的话：“对不起，我们明天上班的时候再再说吧……很高兴见到你。”说完，盛无患就闯进雨里，疾步走到那辆车面前，然后躲了进去。
苗裔看着那辆车慢慢地消失在雨幕里，最后彻底不见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其实这样也是正常的，苗裔再次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雨，然后失落地上了楼。
每个班上有风云人物，那么与之对应的就有那种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在，他们成绩不算优秀，也不调皮，反正就是没什么特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的某个角落，像个稻草人。
老师的夸奖他得不到，老师的白眼也到不了他那里，大概也只有在同学结婚时才能在班级群里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人吧。
很不幸苗裔就是那个人。
所以盛无患忘记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