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如洗的穹顶之下不挂一丝云雾,虽如明镜一般清亮,却显得那么单调、乏味。甚至连伫立大地之上的苍生,企图仰望天空,寻求心灵洗礼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剥夺了。
可是这片大地之上却未曾有人驻留,有的只是一间被草砖矮墙包裹住的茅草屋。显得简陋、破败,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压抑和恐惧,令人不禁联想起那些方野鬼屋的神怪传说。
然而就是这间草屋却成了这片大地之上的唯一点缀,孤零零的隐没于苍白雾海和诡异青涛之中,充满了神秘。
咳!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伴随着无力的呻吟,一瞬间就将曾今宁静、祥和过的芳草碧野再度染上一层焦躁,在空寂的天空下不断回响。虽显的怪异、惊悚,却也在空旷、荒凉中夺来了一点生气。
顺着声源寻去,踏过高抵腰间的深绿色杂草,果然在雾中草房间寻到与声音一样,萎靡的主人。
只是此时的草房之中却盘膝坐着两人,一人坐于床前的蒲团之上,倾听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却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闭目养神,仿佛早已逝去多年的尸体,唯有那如稚童一般红润的脸颊证明着此人也许还有元气尚存。可是他那满头披肩白发,却将他垂暮老者的身份出卖了,依旧给人一种随时便会消亡的气息。
另一人则半瘫坐在破败的硬板床之上,薄薄的一层铺垫茅草已是面目全非,染上了层层落尘,真如废弃于时光中的鬼屋。
而这瘫坐在落尘中的老者更是一身‘鬼气’,满头白发蓬松,乱糟糟的如同乌鸦刚筑的巢儿,枯草似的向四周延展;裸露在外的脸颊、手掌也如风沙中的荆棘,干瘪的像刚挖出的干尸,倔强的顶着鸟巢,不让其从自己的肩上滑落;可是那一身素白的长衫这时却显得那么耀眼,和周围的肮脏、杂乱、破败的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真如这即将逝去的老者,最后的礼服,惹人痛惜。
然而这老者虽然处在死亡的边缘,可是依旧掩盖不住那皮囊下蕴含的滔天气息。就如那即将闭目,苟延残喘在草原上的雄狮,随时会挣扎起来,用余力反扑,致敌于死地一般。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伴随着一阵血气从口中涌出,瞬间就染红了白衫和草垫。可是那蒲团上的那位童颜老者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闭目宁息,将一切杂念排斥在心神之外。
不知这般又过了多久,那已是‘弱不禁风’的老者才终于打开话匣子,用干裂且苍白的嘴唇,无力的说道:“亚老,看来我这一世又已走到了尽头,真是难为你还来为我护法。”
童颜老者闻言,依旧闭目凝神,嘴唇却轻轻一动,用极为和蔼可亲的语气说道:“天扬少主,这是哪里话?我生来便是为了守护两位少爷,现如今两位少爷已无须我照顾,我老头儿还能够尽些微薄之力已是高兴的很啊!”
“亚老客气了。这些年你待我兄弟二人可谓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早已超越普通下人,唤你一声亚父都不为过,何用这般谦恭的说话?”
这童颜老者闻言立时一惊,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慌乱,急忙回道:“二少爷莫要折煞老朽了。这些年,老朽受了两位少爷的恩情已是厚比天地,哪敢和老爷平起平坐?还是唤我亚老的好。”
话一说话,两者却都陷入一阵沉默,可取而代之的则是两人身体的变化。
此时只见那童颜老者一身白袍无风自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圣洁的白光,很快就将破败的草屋淹没在其中,让人辨不真切天地之间哪轮才是烈阳。
而那萎靡的老者则是迅速回光返照,干瘪的皮囊迅速饱满,变得红润且有活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纯金色的元气从他的周身经脉溢出,如惊涛骇浪般席卷大地,迅速将草屋淹没,将白光淹没。
亚老看到自身散发的元气转瞬就被少爷的元气所淹没,不禁感慨道:“天扬少主的修为果真深厚,看来这《百世凡尘》的修炼已是接近尾声了。”
“亚老,莫要取笑了。我这返璞归真的一点余力只不过是皓月之下的一点星辉而已,哪敢和你老的元气抗衡?”天扬用比刚才浑厚数倍的声音回道。
话音未落,天扬的脸色却是一正,再度说道:“亚老的心神是否已经稳固?我现在已是真元外泄,怕是耽搁不了太多时间了,您老还是快快的将我溢出的真元吸收了吧!”
这一次亚老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双手轻轻捏绝,浩荡的白光迅速膨胀开来,转眼就将金色洋流反包裹在其中。随即那金色洋流也自律的汇成一条溪流,有秩序的从亚老的头顶一灌而入,被其炼化。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亚老浑身金光璀璨,浩荡的金色洋流不停的在他体内流转,可又被他体内的白芒给压制的死死的,无力放肆。就如那拘禁于囚笼的凶兽,即使有滔天法力,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反而被驯的服服帖帖,安静的等待炼化。
反观天扬少主却又是一番景象。那原本饱满、红润的肌体,现如今又却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如那烈日下的水蛭,正在一丝丝的被夺去生机。
时间流转,一刻钟匆匆而过。转眼间天扬少主已再度化为清瘦的枯柴,无力的斜倚在墙角,用死鱼一般深陷的眼睛盯紧床下的亚老。吱吱唔唔的说道:“亚老,我精元已全部散尽,即将轮回,后面的事还得你老照看啊!”
亚老闻声,双掌微微下压,转瞬之间就将体内的金芒给压制下来,平和的说道:“天扬少主只管安心轮回,认真领悟《百世凡尘》,后面的事老头儿自会料理好。”
“有亚老护法我自然放心的很,只是不知大哥现今如何了?我已寿尽轮回多世却未曾领悟永生之法,不知这无尽岁月中大哥又是如何?是否已经先我一步领悟永生之法,或者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二少爷多虑了,天一少主虽然从领悟大道至已闭关无尽岁月。但老头儿却可断言,天一少主必然已触及到永生之法的门槛,也许下次二少爷轮回归返,大少爷已经破关而出了。”
“这样自然是好,可惜却苦了亚老。让您不能安心领悟天地大道,只能靠我每世遗下的精元苦苦支撑,怕是将突破的契机白白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二少爷言重了。若不是有您的血脉精元,怕是我已陨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无尽岁月了,哪还能继续伺候二位少主?至于那什么天地大道,我也是无心追求,只希望能多伺候二位少主长久一些即可。”
“好了,亚老,时间也不多了。待我重回之时再笑谈天地大道吧!”
说话间,天扬的肉身如飞雪一般一片片剥离本体,散入空中。可灵魂精华却化为一点金芒融入一枚色泽墨绿的古朴戒指中,划过长空,飞向极远之处。
待天扬少主坐化之际,天空中却又回响起他那高亢的嗓音:“人生不过是从幼变老的过称,往日的青春年华都被奔劳所累,失去了多少回忆啊!若此世再无望参悟大道,我也不再轮回,只愿随着时空逝去,去探寻一下那死亡的尽头到底为何物,让人这般恐惧。”
亚老闻言却是会心一笑,自语道:“是啊,那死亡的尽头究竟为何物?看来我这把老骨头也到了去见老爷的时候了。”
话音一止,亚老便再度闭上双眼,继续炼化天扬少主所遗留的生命精元,用来抗衡岁月的侵蚀。
其实世间的长生之法不过那么几种。第一种是得天灵地宝所助,延长寿命,可依旧挡不住时间的侵蚀,迟早会有坐化的一天。而且那等增进寿元的灵宝,哪一件不是夺天地造化,得来谈何容易,何况它的药效也会随着用量的增加而锐减,所以根本不是长远之计。
更何况,这等灵宝多半早已打开灵智,成了鲜活的生命。躲取它们的精华、生机,为自己延续寿命,这本身就是一种违逆天道的事。
第二种却是更为残忍,那便是夺取其他修士的精元,为自己所用。这种行为已超过了违逆天道的范畴,连人类都为止不耻,但依旧有人入此魔道,用他人的生命为自己做嫁衣。
而亚老之所以经历无尽岁月,依旧长存于世便是用的此法,只不过他所炼化的精元是天扬主动献出的,算不上违逆天道。
第三种却是来的方便,那便是自封。只不过这种方法依旧难逃岁月的侵袭,生命虽然流逝的慢些,但难免有走到尽头的一日。
而使用这种方法的便是天扬的哥哥天一,只不过他的修为实在高深莫测,所以虽然闭关无尽岁月,却依旧难断生死,继续参悟着天地大道。
第四种便是避开轮回,重新转世。只不过拥有这种逆转轮回,即将看破天地大道的人实在凤毛麟角,也仅有天扬等寥寥数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