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躺在席上，手臂骨折打了石膏，肋骨也断了一根。他父母守护在身旁。两位老人见我们很高兴，说儿子不小心摔伤，让你们领导这个来看那个来瞧，太感谢你们了。
乌苏看着金凤说，我伤好了，还要与你跳舞，你答应了的呵。
他妈训道，你那配得上金凤小姐，别做梦了。
金凤说，大妈，他只想与我跳舞，我答应了他。
乌苏恨不得现在就蹦起来与她跳。大妈高兴地笑了，以为愿与她儿子跳舞，就是对她儿子有了感情。我们离开时，两位老人再次向我们表示了感谢。
我在坪里四处走了走，金凤默默地跟在后。她看出我对T号病床的好奇。这些树长得枝繁叶茂，且不见生虫。金凤解释，强阳光照射下的树叶，像铁片一样坚硬，虫子啃不动。她这话并非戏言，我们种的蕹菜、苋菜，吃了就觉得纤维硬。树那么干净，更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了：在路旁，撑下一片荫凉给人歇脚；在这医院坪里布下片绿荫，成了病人康复的病床。我又转到大楼内的病房看了看，除少数几间重病号房间备有风扇，其他的房间闷热，人都迁到了树下。
我将汽车停到专家院里，金凤已在河堤上等我了。
夜非常静，洛贡河的水又降落了不少，更显示出她宽阔的胸怀，迎接雨季的到来。我们手拉手，在金凤花树下漫步。我在考虑明天劳动的组织，说，你们整天这样用头顶泥，太累，我担心你们要扭坏腰。
金凤道，你还很关心妇女的健康，这儿的男人就没这样好的心。
乌苏的心肠还要有多好。
他犯傻。
她见我低头不语，还在考虑明天的劳动组织，建议道，我们采用排队传递的方法怎么样？
一盆盆泥往上传，能减轻劳动强度，提高工效。
我说，这方法好，我们明天试一试。
第二日，金凤招来六十多名女工，分为六队，排列在六张跳板上。每一跳板前，两名男工装泥，岸上也由男工倒泥，并用藤筐将空盆吊放给装泥工。
在此同时，陈卫东利用停机时间，给设备维护保养。金凤组织好劳动后，到泵房参加机修。陈卫东说，你来得正好，有台发电机的冷却器漏水，你知道哪地方能修吗？金凤说到N市能补漏。他说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请我陪金凤跑一趟，还给我开了一个需购零配件清单。
我们回到屋里，简单准备，就动身了。出邦戈尔时，又遇到拦路杆前的古西里。他主动向我打招呼，你们又要去N市？
我说，是呀。今天路上不会遇雨吧？
老人向我做鬼脸，说老天给你一次机会，就够意思的了。
金凤说，下月进入雨季，这段土路就禁行了。你们组需要什么生活物资，趁早准备。
她不提起，我真还没想到。趁这次到N市，向经参处借煤气瓶，多买几瓶气。其他东西没有发愁的：大米有库存，园子里有蔬菜。我说，四个月雨季，邦戈尔市成了一座孤城？
可以这么说。意大利修筑好这段路，情况才会改变。
我突然想起忘了给唐秘买鸭蛋了。上次给她捎去一只冬瓜，一条四公斤重的上尉鱼，还给她带了些韭菜、萝卜。她收到东西时说，小周，你记个账，我以后一块给你钱。我说，蔬菜是自己种的，我收你什么钱。她说，还有那条鱼呢？我为了让她吃得安心，编出话哄她，说，别人河里捞了很多鱼，送了几条给我们。她马上教导道，小周，别人送的东西，你要还礼，不能占人家的便宜。我得必恭必敬地听着。我作为组长，特别注意与唐秘搞好关系。逐渐她对我们有了好印象，她不再提T省专家组怎么好了。并当着我的面，她几次向大使和国内来的领导表扬我们工作出色。
上次她向我提过，唐参赞早晨喝稀饭，好吃咸鸭蛋。我明白她的意思，说下次我给她带些鸭蛋。今天怎么就忘了带？这样两手空空，怎么还好开口向她借煤气罐。我调转车头，在菜市场买了两百多个鸭蛋。
金凤说她在N市还要办点私事。既然是私事，当然我不便打听。不过她还是给我露了一点馅，说，我要到ZF国际银行取些钱花。她经济宽裕，我一直想弄清她的经济来源，原来她在银行有存款。在我们密切接触中，我不断加深了对她的了解。但她是一部不易读懂的好书，当你翻开第一页，就会有一股吸引力，给你产生继续读下去的激动。在她身上，还存在一些谜团，待我一页页翻开阅读。
她看着我揶揄地笑道，你不想知道我在银行为什么会有存款？
我说，你认为有必要告诉我的，一定会告诉我。
她亲了一下我的脸，说我喜欢你这种性格。我现在告诉你，银行的钱是我老爸寄给我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她的老爸王强，是温州人，听说是鞋业批发商，有上千万元资金，可金凤说过，他走后只给她来过一封信。
我们先修补冷却器。说了很多好话，老板才答应明天给我们修好。我们到经参处，向唐秘汇报了农场当前的工作，照例要听她作四点指示。她怎么得凑上四条，我得认真地记录下来。下午我们按陈卫东开的清单买机械零配件。金凤到银行取了五十万西郎。她与其他女孩子一样，也喜欢逛商店。邦戈尔没象样的商店。她说自我们来后，还没专来N市买过衣服。姑娘爱美，好给自己买些漂亮衣服。我还是第次一次陪姑娘买东西。她在法国ELLE专卖店，看中了一个三件套：粉红色桃口领背心，浅红色半袖披褂和裙裤。她试穿着在我面前亮相，一旁的营业员先怕手叫好，太漂亮了。她问我的意见。我从梦幻中回过神来，说美，像金凤花一样美。这套衣服打折后，还要五万西郎。金凤毫不迟疑地付了款，接着到其他店子又买了几件衣服。
逛到九点半钟，我们到一家中餐馆吃饭。她说，每次到N市，她好在这家餐馆，吃家乡豆腐和鱼香肉丝。我点了她好吃的这两个菜，还要了一个香酥鸭和一个蔬菜。她又要人送来两瓶啤酒，说，和你一块购物愉快，你很干脆。去年送我爸回国，他有时间陪我买衣服，他那样与人讨价还价，真让我受不了。因为他老好与他家乡的东西比价。
我说，他家乡穿的东西又多又便宜。你没叫他买些寄来？
金凤说，算了，他买的东西，我不一定中意。
我们回经参处过夜。唐秘安排金凤睡另一栋楼。她真是把金凤看成自己人了。阿瓦却没获得这份殊荣，他几次开车来，遇上吃饭时间，陈卫东总要给阿瓦送去一些吃的。反正有吃不完的饭菜，唐秘倒不吝惜，却是为餐具动了脑筋。她找了一个有裂纹的盘子和一片铝勺，给他装些饭菜，并叮咛陈卫东饭后自己收拾，找个地方放好，以备下次来用。晚上阿瓦只能睡在车上。
我们第二日离开N市，唐秘给了我一个TOTAL的煤气罐，说其他的罐子在江滨市换不到气。她了解各方面的情况，金凤很佩服她的精明。
我见金凤打呵欠，问你昨天夜里休息得怎么样？
她说，昨夜安排她住一间杂屋改成的客房，没有窗户，连电风扇都没有。今早收了她五千西郎的住宿费和两千郎的早餐钱，还不开收据。
我说，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金凤笑道，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敢说她不是？
洛贡河从这里经过，流入Z湖。在市区当然没有它任意扩展的地盘，河床因而变窄，河水变深。一座单行车道的公路桥横跨河道。我们的车在桥头红灯前停住，现在是对岸的车辆通行。若三分钟过后，亮起了绿灯。车辆鱼贯通过钢板铺设的桥面。过河后，我们去取冷却器，我要求机修员当面做了密封性能测试。老板吹他店里修的冷却器质量可靠，还给我们各塞了一张名姓片，说希望我们多送冷却器去修。
金凤笑道，你是不是希望我马上把你现在修的这个送来？
考虑明天要灌溉，我一路没停车。到邦戈尔，我连专家大院都没进，先将冷却器送到抽水机站。我离开两天，引水道疏通结束，给六台泵组也做完了保养。等在这里的两个机修工，从我车上取下冷却器，直接装到了发电机上。
鲁要文说，七八片有不少田里没水了，今晚得开泵灌溉，循环期应缩短一天。
我同意了他的安排，并提醒他，引渠清淤后，提水量会增大。今晚我们应注意巡查，确保堤坝安全。鲁要文说他向管水员交待了。金凤说，特别要注意一二渠前面一段堤坝。我要爸爸去组织这两片的农民晚上出来护堤。
我怕堤坝出事，吃过晚饭要上地，金凤也来了。我发动了丰田车，她往车箱里搁了几把铁铲，我又带了手电。泵站开机才一个来小时，主渠道里水急，快要漫出堤坝了。一、二号分渠的闸门刚打开。我们遇到了管水员，正在一个个地打开通支渠的闸门。
金凤说，暂时不会有事，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我也感到有些累了，说我们还是到车上去坐。她到车里躺到了后排座位上，很快就睡着了。我想昨天夜里她闷在杂屋，一定没睡好。有了蚊子，我放下了玻璃，开了车内空调。我趴在方向盘上，却没睡意。我在想，金凤完全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呵！她那样能吃苦耐劳，那样富有拼搏精神，她的内在美和外在美那样完善的统一，真是造物主的杰作。她将自己比作金凤花，再恰当不过了。
我看渠坝上影影绰绰有了人，我没惊动金凤，悄悄下了车。在我关车门时，她还是醒来了。我们从主渠下去，发现分渠水开始溢出堤面。我用手电照着前面两个农民，喊他们过来，取土挡水。他们带了短柄锄，我说车上有铁锹，他们说不需要。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取土。他们却到田里挖泥，放到堤上，很快被水冲走了。金凤拿了锹，到堤外草地上铲土，堆在堤上，挡住了水。两个农民这才服了，丢了短柄锄，帮着她搬土块。
我听到维西在喊，快来人，堤要垮了。我们闻声赶过去。在第二号渠道上，有一处被水冲了一道口子，我们几把锹同时取土，很快填实了缺口。劳动时，不觉得困，在堤上循查时，金凤很疲倦，走路都两脚打架，上身晃动了，我要送她回家休息，她仍坚持要睡到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