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张鹰，张贾，张嗣德……”张凤默默念出了三个名字，“他们都曾经是让我骄傲的好孩子。”
他们都是受害人的名字。在看过一眼文件后我已经清楚地记下来了。
院长是知情的。毫无疑问。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他们的死讯告知给孤儿院的其他人呢。”
“我用毕生心血创立了这个孤儿院。一直以来我收养了数不清的孤儿，看着他们，把他们抚养长大。义理孤儿院在省内已经树立了良好的形象，被视为是慈善机构中的模范。”老妇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起来，“想要救助更多的孤儿，必须让它一直存在下去。绝对不能让几个孩子的意外身亡破坏孤儿院一直以来树立的模范形象。”
一个年过60的老人竟然也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禁让我暗暗吃惊。
“而且……”老妇人闭起了眼睛，“我已经老了，也累了。这种事情交给警方就可以了。我只想要在晚年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收养的孤儿们一点点长大，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这样就已经满足了。事实上，院长的身份我也已经在不久前让渡了，在不远的将来，我将会彻彻底底地退休，把孤儿院交给其他的有善心的人。”
所以说，她把院长的位置交给了李桉这个亡灵。善良？别开玩笑了。她那样的女人，也能称为善良吗？
“院长的意志让我非常敬佩，也非常感动。”迎合了老妇人的话题后，我继续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宽他已经18岁了。听说后天就是他的成人仪式举办的日子。”
听了我委婉的提醒，张凤沉默了。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打破了沉默，“只是希望院长能提高警惕。假如院长真的对孩子们友善的话，是不会希望两年前的悲剧重演的吧？”
“我当然是真的希望孩子们能健康安全地成长，就算是离开了孤儿院后也是一样。”张凤默默地点头，“警长大人，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是晚辈，您就不需要用敬辞了。”稍微提醒了下称谓后我说，“接下来的几天，警局会安排专员保护李宽。然后在成人仪式的会场也必须由警局派专人保护。尽量把成人仪式的程序和规模精简，无关人士禁止进入会场……”
“不行。”张凤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的提议，“警方介入孤儿院会对孤儿院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届时参加成人仪式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善人，对孤儿院有过非常大的帮助和支持，把他们拒之门外会对孤儿院造成很大的损失。”
损失吗？心中不禁冷笑。事先暗中调查过义理孤儿院的运作。每一个已经达到法定劳动年龄的孤儿，都会被所谓的孤儿院的支持者们暗中“竞拍”，孤儿院则从中坐收渔利。表面上每个孩子都有选择自己归属的机会，事实上，胜者总是属于投资更多的一方。
“如果贵方这么在意声望和损失的话。”故意加重了损失两字的读音，“那就只由我来担任李宽的护卫好了。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完全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有警方的介入了。”
“你一个人？”张凤有些惊讶，“一个人能够胜任吗？”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点，我可以证明。”
房间里传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院长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一身大红的女人走了进来。
“院长，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保护好李宽的安全。”李桉手持她惯用的折扇，饱含深意地看着我。
“李桉……还有……依明。”我一眼看到了跟在李桉后面的依明。
依明看见了我显然有些慌张，解释道：“我本来一直都在车上的！结果被她发现后邀请到里面来了！”
是勾。引到里面来了吧。我不禁汗颜。之前还嚷嚷着怕死的人在受到美女的邀请后竟然就有踏上刑场的勇气了。简直了……
“是副院长的熟人吗……”张凤听到了李桉的保证也不纠结了，“既然这样，李宽那孩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羽未白先生。请务必，要让那孩子平安。”
这份和善倒是伪装得挺好。心中的天平倾向的是利益而不是孩子的安全。这样的善良，值得相信吗？
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没办法，谁让警察必须得是人民的忠犬呢。否则就冲这孤儿院讨价还价的态度，李宽的死活我才不管。就算我不是正规的警员，也不能因为我给整个Y市的警界抹黑。
“那就谢谢院长的配合了。”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回身说道，“依明，走吧。”
“两位警官不喝杯茶再走吗。”李桉满脸堆笑地说道。
一把拉过马上要答应下来的依明，我回应道：“不用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两位院长了。”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孤儿院。
张凤盯着我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暗暗叹气道：“真的很像张晨。如果张晨还在的话，应该也已经这么大了。”
“张晨？”李桉听到了这个名字突然有了兴趣，“院长女士，能给我讲讲张晨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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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宽哥。”从厨房里端茶出来的冬衣看到了来人后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那个，来厨房有什么事情吗？饿了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点。”
“冬衣啊。”李宽欣慰地笑了，“两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吗。越来越漂亮了呢。”
李宽伸手抚摸着冬衣的头发。这突然的动作把冬衣吓退了两步。
“李……李宽哥，找我有什么事吗。”冬衣弱弱地问了一句。被刚才突然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红。
“对不起吓了你一跳吗。”意识到了刚才的动作有些突兀，李宽连忙道歉，“其实啊，后天之后我就要离开孤儿院了，很舍不得孤儿院的大家。”
感觉李宽刚才的动作只是无心没有恶意后，冬衣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换上了一向的阳光的笑脸：“没事的。以李宽哥的才能，一定能有不错的将来。到那时候再回来看我们不就好了吗。搞不好以后捐款单上还能看到你的名字呢。我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哦。”
“真的吗！”李宽猛地攥住了冬衣的手。吓了一跳的冬衣，手上的托盘掉到了地上，装着茶水的杯子碎了一地。
从未经历过这种场景的冬衣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孤儿院里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冬衣。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李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样子，“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句话我一直很想说。在外面游历了两年后，我现在终于想清楚了。冬衣，我一直很喜欢你的。”
“啊……是，是吗。”冬衣慌张地抽出了手，蹲在地上捡着碎片，“总，总之……杯子碎了，得赶紧捡起来，到时候其他的孩子们踩到就不好了……”
被无视了。李宽一下子变得失望。
“果然还是不行吗。”李宽挠了挠头，“冬衣，难道你还在想着张晨？”
拾碎片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
“看来真的是这样。”李宽也跟着蹲了下来帮忙捡着碎片，“张晨他已经11年没有回来过了，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忘记我们了。而且，你也应该一样吧，张晨的模样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只剩下张晨这个名字还有一些模糊的回忆。就算这样你也这么执着吗。”
冬衣默默地站了起来，也不理会地上的碎片了，强行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有客人在院长室里，我得再准备一份茶水才行。”
张晨已经回来过了。
冬衣这样坚信着。
那个人，一定就是张晨。装作忘记了一切，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张晨，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