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民送走了陶建章,又送走了周孔阳等人,到前台结账。这一顿酒席,花了“春风”厂七千多块钱。他让沈建国掏钱付账,同时又向吧台要了一条“中华”烟,烟钱自然是打进了酒菜钱里。
他结完账再次朝门外走,却见夏天雨还没离开,正坐在大堂一角的沙发上,他身边的丛蓉正大口地喝着浓茶。王为民一愣,马上走了过去,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询问丛蓉要不要紧。听到夏天雨摇头说“没事”,他从包里拿出刚才桌上没抽掉的两包“中华”烟,放到了夏天雨面前的茶几上。夏天雨刚想开口拒绝,王为民说了:“小夏,你就陪丛蓉再坐一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不要回厂了,等丛蓉好一点,你送她回家吧。”话说完,不等夏天雨回答,他招呼上沈建国走了。
王为民一走,大堂里除了一两个进出的客人,暂时冷清了下来,偌大一个大堂,夏天雨他们坐着的这一角只有他们两人。丛蓉一口气喝了一杯浓茶,这才感觉好一点。她今天喝的这些酒,要按她的酒量来说并不算太多,但她喝得有点急,刚走到大堂就感到不舒服。夏天雨发觉她在揉额头,就让她坐到了沙发上,向总台要了一杯浓茶。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丛蓉感到好些了,就对夏天雨说要回家。夏天雨看到她的眼神有点迟钝,虽然说话还很清楚,站起身来也挺稳当,可一想到她今天喝了那么多酒,总有点不放心。他现在家里有父母亲照顾,思雁的吃饭问题不用他操心,叶梓青又不在家,他就是回到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出门叫了辆出租车,一直到了丛蓉住的那栋楼下。
丛蓉在出租车上一颠簸,头又有点晕,感觉像是晕车那样。夏天雨看她下车的时候有些摇晃,就搀扶着她,一直把她送进了房门。
一进门,丛蓉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谁知刚一躺平,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她连忙起身冲进了浴室,还没等她蹲下身子,一股酒菜和着胃液冲了出来,连鼻子都被用作了“通道”,弄得火辣辣的很难受。她连忙打开龙头,弄湿了毛巾擦着脸,看到身上也弄脏了,就用手撩水简单冲一下,再用毛巾抹干净。
她洗完脸,身上也没有赃物了,又漱了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头却还是有些晕。她双手撑在台盆边缘,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夏天雨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到如此,连忙过来搀住了她。她顺势倚靠在他身上,由着他把自己扶到了床上。躺在床上,她的头还是有些迷糊,但刚才一吐,胃里的不适没有了,比先前舒服不少。她知道夏天雨就在身边,可能还正在看着自己,心里有种淡淡的甜味,所以没有睁开眼睛。
夏天雨给她脱了鞋,将她的双脚放到床上,正想给她盖上被子,好让她睡上一觉,却发现她的上衣胸前一大片都被打湿了。他没怎么犹豫,就开始给她脱衣服,脱掉外衣,才发现她的内衣也都是湿的。他把她所有的湿衣服全脱掉,连湿了的胸罩也都除掉。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多想什么——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陌生的。看到她展露在面前的那一对依然坚挺的双峰,这才让他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两下,怕她着凉,连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丛蓉此时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但人是清醒的,对夏天雨所做的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动,也不想睁眼,任由他摆布,心中还有着一份幸福和期待。夏天雨的双手在她胸前游走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要伸出双臂把他拉向自己。夏天雨并没如她所期待的那样进行,而是浅尝辄止,在给她盖好被子之后,他就坐到了床边的单人沙发上,这让她有些失望。
夏天雨环视着这间小屋,这里的一切都和几年前刚装修的时候一样,小木拼花的地板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还很新;墙上贴着前些年流行的壁纸,有些旧了,但没有污迹,颜色褪了点,但还保留着淡蓝的色调,看着挺舒服。组合式家具样子有点过时,但很挺括,能看出其质量不错。
这间房子是六年前买的,丛蓉的父亲是个老知识分子,80年代“右派”平反以后,他爆发出了新的生命力。他的文章在一些有影响的刊物上接连出现,渐渐手头积攒了一笔钱,当商品房的概念刚被一些人了解的时候,他用这笔钱买下了这间一室一厅的小屋。老夫妻两个只有丛蓉一个女儿,房子买好以后,就交给了女儿使用。这里的地段不错,当时只花了两万多块钱,现在已经升值到六七万了。
买下这间房的时候,丛蓉刚进厂不久,正是人生最美好的花样年华,无论是在厂里还是厂外都不乏追求者。她那时实习期刚满,在实习的时候,是被指定跟着夏天雨的,名义上也算是师徒。不过像她们这种高技毕业的学生,实习只是走走过场,和严格意义上的师徒并不完全一样。丛蓉跟着夏天雨实习,也就是在刚开始的一个月左右,她叫了他几声“师傅”,后来就不叫了。他们两人在一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互相之间说话根本不用称呼,只有在人多的场合,她才会叫上一声“夏师傅”,而他则直呼其名。到后来两人连这一点也省略了,在人前说话,顶多也就开口加声“哎”,他们觉得很正常,大家听惯了,也都不觉得奇怪。
这间房子装修的时候,厂里有些青年知道了,争着抢着献殷勤,给她出点子,找装修师傅。可是丛蓉一概婉拒了他们,直接找到夏天雨,要他帮忙拿主意。夏天雨从小看的书多,又肯动脑子,什么都知道一点,也能够动手做一点。他找了几个朋友,利用平时结余的假日,基本上什么都是自己干,虽然拖得时间长了点,但装修活做得像模像样,还替丛蓉省下了不少钱。
房子装修完毕,丛蓉搬了进来。那几个参与装修的朋友,都是夏天雨的老同学,或者是一起下乡在农场时的至交。他们在装修的过程中,就感到了夏天雨和丛蓉之间互有好感,特别是丛蓉对夏天雨,更是怀着一份别样的情愫。丛蓉搬家那天,也是这些朋友帮的忙,晚饭时丛蓉自然要请他们嘬一顿表示表示。那天大家都喝得不少,完了从饭店出来,几个朋友又撺掇着要夏天雨送丛蓉回家。也就是在那天,两人半是糊涂,半是清醒地将自己融入了对方的生命。
从那天以后,丛蓉似乎认定了夏天雨这个人,完全不顾他已经有了家室,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厂里的同事们也渐渐看出了他们两人的不寻常,只是没人说破,也没人多事罢了。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到了最近的两三年,厂里即便还有不少王老五,其中也不乏条件优越者,却再也没人打丛蓉的主意。
夏天雨有时候也很苦恼,他十分明白自己没有勇气抛开叶梓青——叶梓青当年为了他,付出了许多常人难以付出的代价,他不能没有良心。同时他又对丛蓉抱着一份愧疚,她想要的东西,他没办法给她。丛蓉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索要过什么;妻子叶梓青好像有所察觉,但从来没有问过什么——如此一来,更让他对这两个女人都有深深的负罪感。
夏天雨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就犹如他当下的心境。屋里很静,静得能够听到丛蓉的呼吸。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但他一直没动地方,直到墙上的电子钟敲响了六点。
这时候,床上的丛蓉翻了个身,侧过身子对着夏天雨睁开了眼睛。夏天雨听到这响动,忽然觉得有点饿了。他开了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丛蓉说:“别去买了,我也不想吃什么,冰箱里有面,还有些昨天剩下的菜,鸡蛋、榨菜都有,你去下点面好了。”
夏天雨答应着,刚要起身,丛蓉打开了电灯,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被子滑落下去,再次将她曼妙的身体展现在夏天雨眼前。两人都没有感到尴尬,似乎一切都是本当如此,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丛蓉一边找衣服,一边说:“你坐着别动,还是我去弄吧。”
夏天雨听话地坐着,带点欣赏地看着面前这个美女,一点点的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们吃了面,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闲话,还拿今天那个马副处长打趣了一番。快要八点的时候,夏天雨起身告辞。看得出丛蓉有点失落,但她什么都没说,将他送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