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缪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真武掌门言少秋闭目掩神侃侃讲道。
“凡我道家弟子,当悉知天地万法,皆源其道,山中上下,唯有时刻铭于骨,悬于心,方可走四方而不遗,行天下而无疆。”言少秋环顾台下正色说道,你看她面相谦和,又不失威严;双目虽浊,眼神却炯炯如鹰,好似要看清这世间一切,你若是胆敢直视那双眼片刻,便要被吸了去,深陷其中,见得洪荒宇宙,道法万象。
“弟子谨记掌门教诲。”台下大殿内,十来个真武道人朝上躬身作辑。这一众人,皆五十岁上下,更有长者,已过花甲之年,身着澹云未雨袍,头戴澹云未雨冠。
“掌门师尊,论道辩法就要开始了,请师尊到台前观看。”一坤道从殿外进到台前,朝言少秋拱手说道。
“哦,对对!要去的要去的,人老了,记性也不好,这么大的事情差点忘了,当年啊,我就是在这论道场上得到师父张古凌真人垂怜,才入得真武门下,今年这论道,我也要为门中选一人继承衣钵了。”言少秋言罢,又冲身边一道童唤道:“快去帮我把那簪子拿来。”
不消一刻,那道童便把发簪寻了来,又替言少秋插于发间。这发簪是天然黄玉雕刻而成,虽然雕纹简单,却显得十分质朴。
时间转回到七十年前那场真武论道大会。
张古凌缓缓起身,手持拂尘走下台阶,众道人左右排开,让出一条道来,张古凌便从这道上向门前走去。
说这真武派,依襄州北山而建,山势险要,四面皆是悬崖峭壁。山中有大殿一间,乃太极玄祖殿,云宫两房,靠西边山崖的是操持课业经书的文昌宫,靠东边山道的是掌门及诸道长弟子研习道法的地姆宫,宫殿下方,又有楼十二重,台三十六所,池桥七十二架,错落有致,高低有序。自大殿向外望去,但见得云海翻腾,日晕缥缈,乃有“云中皇宫,山上仙庭”之美誉。
张古凌出了大殿,靠近门口扶栏站定后朝下望去,那扶栏数丈之下便是真武大道场,这道场方圆数里,依着太极八卦阵为型而砌成,道场正中央黑白油漆绘有阴阳太极图映照大道无极,周围地面刻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通明天地万象。
此时道场上已有百众道士,这些人多是真武年轻弟子,大的不过而立,小的不及垂髫,身着玄虚清静者数十人,云海蹑踪者数百人,或簇拥相谈,或背手诵经,亦有三三两两舞剑对招者,引得众人连连称好。忽闻有人叫道“掌门来了!”,便各自收敛了手中事物,以道场中央太极图为界,东西排开,左右乾坤扣首在道场两侧唱颂:“无上天尊!恭迎掌门师尊,恭迎列位道长。”
“无上天尊。”张古凌内力发声,你见他好似不曾提高声线,却听得音色浑厚,道场内外,不论何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日乃是我真武十年一届的论道辩法之日,此为大事,凡窥得大道,所言服众者,即入地姆宫,授戒入籍,赐画水微明。诸弟子当尽心竭力,明辨道理,阐述观点。”
“谢掌门师尊!弟子自当竭力。”道场众人皆俯首回道。
说这真武道袍,可谓大有讲究,凡初入门者,皆着云海蹑踪,入观十年或有功于门派者,着玄虚清静,掌门及各道长入室弟子,则穿戴画水微明袍,大成得道者,为人师表者,当着澹云未雨,荣登大宝,继承大统为一派之长者,加持流云金壁冠,着流云金壁袍,张古凌所言赐画水微明一套,当是加授道场诸人为道长入室弟子,这便是连升三级,跃而居于人上了,如此赏赐,当真要尽力而行了。
“论道辩法大会即刻开始!”主持道长高声唱道。
话音稍落,便见一众弟子跃至太极阵中,或问或答,或言或辩好不热闹。扶栏上,诸道长亦或点头赞许,亦或摇头叹息,相互讨论者亦有不少,唯见那张古凌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动作,亦不得见其何种表情,整个人如同一尊木像,看不出是在想些什么。
说这道场上参与比试者,络绎不绝,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盛况,台下席地盘腿的观法者亦是交头接耳,或扬声大笑,或低头皱眉,亦有对台上众人呲之以鼻不屑者,所谓众生万象由此可见一斑。
连番比试之后,已近晌午,天气也渐燥热起来,台下众道人修行尚浅,又几次上台比拼,早已是疲惫不堪。但此时,太极阵上尚存两人,其中一人身着玄虚清静袍,看身型便知是个乾道,年纪当有二十五六,此人剑眉含锋,翘首而立,左手拳握于腹前,右手背于身后,嘴角轻扬。另一人翩翩公子打扮,身上穿的并非真武道袍,而是一袭白衣,那白衣乃秦川天蚕丝所织,洁净无暇,在阳光下,竟反光刺得人不敢往他身上望去,那素衣肩上,围着颈圈卧有雪域白狐一只,毛色纯净如雪,一尘不染,白狐搭在白衣男子肩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走近些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活物,原是将杀死的白狐破开肚皮,将其血肉完整取出,留下这身皮毛做的围脖罢了。
“燕不归啊燕不归,你一个太白弟子,也敢在我真武造次吗?”那乾道仰头不屑的说道:“你虽然胜过了这场上众人,但与我相论起来,却差了些火候!”
“鄙人学艺不精,肖师兄果然更胜一筹,是我败了。”白衣男子对那乾道行了个拱手礼。
“哈哈哈哈,看来你太白弟子也不过如此!”乾道摇头大笑,说完又向场下众人冷声道“可还有哪位师兄弟上台来与我肖杨比试比试?”
此话一出,场下众人皆是冷眼相迎,这人说话如此桀骜,当真是丝毫没有道家人的谦逊本色,但憎也好,恨也罢,方才比试不过已然是丢了颜面,如今再要上去岂不是遭同门笑话,这般想着,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无人敢上台去。
“既如此,今年这论道大会,当是弟子肖杨赢了,哈哈哈哈”这乾道双手收于后背,桀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