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白粥,走走走,我好饿,别的东西都吃不下,喉咙痛啊。”
他推着她去了厨房,堵在门口看着她洗锅淘米开火,动作算不是娴熟,可落在他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她认真的做那些为了他而做的事情。他想,他的努力至少还是起了那么点化学反应的。
岁月静好。人生行至他这样的阶段,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彼此相爱的女子,相携老去。
他慢慢地跺过去,手臂环在她的腰上,沉沉地喊她一声阿宁。
魏青宁身子一僵,低头看见他交叠的双手,微微地侧了头,“怎么了?”
他不应,自顾自地喊了好几声,直到咳嗽犯了,忍不住了才松开手走出厨房。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感冒发烧还咳嗽了?”她跟出去,见他咳得满脸通红,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前几天,温度都在25度以上,并没有突然降温或者刮风下雨,他这病来得有些奇怪了。
“没事儿,就不小心感冒了。”他垂头不看魏青宁,走回客厅,拿了水杯猛喝水。
她看着他,眼见他的眼角滑下泪来。
忽然的,毫无征兆的,她想起了那日见到的罗黛思。
寒意从她的脚底一点点入侵,散至四肢百骸。
“阿宁?”乔子骞苏醒过来,在她怀里朝上看着她木然的脸,一阵心慌。
他知道自己做梦了,可是,梦里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只有一阵接一阵的心悸袭来。
魏青宁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从他的怀里坐起来,定定地看魏青宁。
魏青宁也看他。
乔子骞眼眶很红,眼睛也肿肿的。
魏青宁抬手替他抹去眼角的泪水,疲累地笑了笑:“睡个觉都这么不老实,居然滚到地上了。快起来,粥已经好了。”
她自己站起来,捡起那张毯子拍干净了放在沙发上,回到厨房里去。
乔子骞还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不安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他撑着茶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手机丁零一声响。
子骞,我在发烧,好难受,你怎么样,有没有生病?
发信人没有名字,只是一串数字,一串他曾经倒背都能如流的数字。那数字的主人,他曾经想爱她一生。
他冷着脸删掉了短信,手拂着魏青宁刚刚叠整齐的毯子上。他隐隐地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玫瑰香。
是了,刚刚是她抱着自己。他笑。
厨房里,魏青宁在料理台前站了一会儿,掀开锅盖,米已经煮烂,和着奶白的粥汁,清清白白一锅粥。她静静地拿了碗,乘了小半碗,放了勺子进去搅了好一会儿才端出去。
“子骞。”她淡淡地喊他,把粥放在茶几上,说,“就喝点白粥吧,家里没有菜。”
乔子骞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异样来,可那里,如一湾清水,无波无澜。也许,是他想多了吧。
粥一勺接一勺地入口,除了些微的烫嘴之外,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可若细细地咂两下,却又觉得有些苦味隐隐约约地侵蚀着味蕾。
“你不稳问我什么吗?”忍不住的,是他。他心有不甘,甚至是厌恶了她不声不响地坐着。
瓷碗被他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他浮肿的双眼里零星的火光闪烁。
魏青宁不躲不避,也学着他的样子,凝眉看他,语气却是出奇得淡,说了句:“你希望我问你什么?或者,你在怕什么?”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冽,而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站起来理了理裤子,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魏青宁!”乔子骞霍得站起来,挡住她的去路,并且很用力地把她的手腕扣住,看着她的眼神,真是恨不能把她拆骨入腹的那种。
“有话就说,这样算什么?”
魏青宁一指一指掰开他的手,退了几步看着他,认真严肃地说:“我渴望的爱情,不是惊天动地不是热烈如火。它是细水长流,碧海无波,漫长的一生,能够一年一年牵连我们走下去的那种。”
她弯腰,拿起的自己包,绕过茶几走到门口。手放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她鼓足了勇气回头,看着乔子骞的背影,说:“可你,不是。”
门轻轻地落了锁,乔子骞的身体也随之一震。
大雨不知道何时停歇了,夜空里竟然是明月高悬。月光如纱铺在路面上,魏青宁低着头,一步步走出景都。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生病的人。
“思思,我说你也太不要命了,这么高的地方就敢跳下去,万一乔子骞不下去救你,你就要浮尸长江了你知不知道!”一身胭脂味的男人眉头皱得很深,翘着兰花指点着罗黛思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罗黛思捧着茶杯,嘴角一弯,笑说:“开玩笑,你当我这些年游泳潜水都是白学的?而且,他一定会救我。Roy,你信不信,哪怕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救我。”
一连好几日,魏青宁都避不见他,哪怕他堵她堵去学校,她也还是不肯见。乔子骞的号码第二次被她拉到了黑名单里,连林铎那里的座机也都没有幸免,电话短信自然骚扰不到她了。
上一次拉他进黑名单,被他发现时,他还拿着手机狠狠地敲在她的额头上,样子凶巴巴的,可眼里却是无奈的笑,他说:“你要再敢这么做,砸烂了你手机信不信?”
连苏珂也说她幼稚,可她就是不想接他的电话。
她就是这种别扭的性子,遇事只管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不会哭闹不会撒娇,连她母亲都摇头,说,好好一个人,如今性子变成这样,说好听了是沉静,说难听了,就是孤僻。
孤僻吗?魏青宁想了想,其实不是的。她不过是没有那份心思去追根究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诺言,哪怕是他反悔了,那也是他的自由,他要走,那走就是了。她再不会哭哭啼啼,没日没夜地想着一个人。
那样的事情,一生一次,就足够了。
中午,她请苏珂代课,没吃午饭就离开了学校。虞纾茵这阵子越来越不着家了,看来也是好事将近。她是好些天没有见到虞纾茵了。虞纾茵电话打 过来,约她逛街,她就去了。
魏青宁到得早,找了个餐厅等虞纾茵,她选了靠窗正对着扶梯的位置。
虞纾茵来得很快,两人随便点了些吃的,准备吃完就逛街去。魏青宁心情不算太好,吃的也少,最后索性不吃了,端着茶杯东张西望。
哪知,这一看就看见了不该看的。
随着扶梯缓缓上升,她看见乔子骞,以及他的身侧,一直拉着他衣角的女子。那女子戴了一副褐色的眼睛,镜片遮了半张脸,海藻似的长发垂在腰后,随着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缓缓地动荡。
上行的扶梯到了顶,乔子骞一个人跨出去,那女子也忙跟着上去。她小跑了两步,身上的长裙摇曳生姿。忽然,她的身子一歪。
魏青宁心口一提,见那女子被乔子骞扶住这才松口气。乔子骞虽然冷着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可他揽在她腰上的手却再没有放开。
她看见那个女子浅浅的笑容,看见她浑然不知地咬住自己的唇瓣。
她收回视线,垂头,浅笑。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青宁你干嘛?”虞纾茵放下餐巾纸,瞥一眼窗外,并没有看见什么。
“没事儿,吃完了咱们就逛街去吧。”
“好。”
她没有想到,她故意避开一层的化妆品用品区,居然还能在商场里遇到乔子骞和罗黛思。
魏青宁和虞纾茵在一家尼泊尔工艺品店四处看,就听见身后轻缓甜美的声音响起:“子骞,快进来看。”
魏青宁身体一僵,虞纾茵已经回过头去,她想阻止都来不及。
虞纾茵看见那女子拉着乔子骞的手,当下就黑了脸:“乔子骞你让我约阿宁过来是想让她看见这一幕吗?”
“纾茵。”魏青宁转身,挽了虞纾茵的手臂轻声说,“我们走。”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看他一眼。
她们走到门口,魏青宁抬手推开玻璃门,听见身后沉沉的声音。
“魏青宁,有什么话就说。”
她脚下一滞,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听了这话,却轻轻地笑了。她不是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不悦,偏偏就是这一丝的不悦,令她觉得好笑。
他反倒先不高兴了呢?
“好。”
她转身,乔子骞就挺挺地站在离她三两步远的地方,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她浅浅地笑着,远山眉的眉梢朱砂痣轻轻一动,“分手吧。”
这三个字,她从前从没有机会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说出口,讲出来,颇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乔子骞笑着别开眼,唇角下沉点点头又转回去看着魏青宁,这一回,眼里无波无澜,像极了一滩死水。
“铁了心了?”
魏青宁好一阵不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深深的,抓着包带的那只手隐隐地渗出了汗。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喉咙涩涩的,根本讲不出话来。
乔子骞的身后,罗黛思面上镇定,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她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她也看着魏青宁,等着她的一个答案。
“阿宁,别冲动,有什么话摊开说明白了再决定。”虞纾茵握着魏青宁的手,看了看乔子骞和罗黛思,尤其是罗黛思,她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可她嘴角的笑容真是眨眼得很,看着就让人窝火。
“我的决定有用吗?明显是你,你们想要踢我出局吧。”魏青宁平静地抬头看着乔子骞,又看一眼他身后的罗黛思,转身离去,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响,节奏极快。她只想离开这里,再不想看见那两个人。
“魏青宁!”
乔子骞伸手去抓,却落了空。他隔着玻璃看那抹纤瘦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快步地追出去,却被罗黛思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