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睡袋里,外面的篝火已经熄灭了,营地上黑漆漆地一片。山村的夜,仍然是静悄悄的。遥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划破夜空,但那声音距离太远早已改变了本来的模样。除了这些怪声和流水的声音,营地上似乎还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悉悉索索地响成一片,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仍然是没有信号,时针却已经指向了半夜两点,这么半夜了,是谁还在外面没休息呢?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觉得好象营地上面脚步声响成了一片。我挣扎着从温暖的睡袋中钻出,披上外套探出帐篷,朝外面张望出去。
外面的情形却吓了我一跳。十几顶帐篷的门有一大半都已经打开了,借着月光能看到曲振东、刘梦阳、曹冰、赵树声都已经从帐篷里出来了,正诡异地围着营地中间的篝火转圈,袁茜和汤渺还有几个女生也正从帐篷钻出来,没一会也跟在了他们的队伍中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找出电筒,刚想扭亮问他们究竟在搞什么的时候,旁边帐篷那里突然丢来了一块小石头。
我回头一看,是骆驼,他做我作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我心说干什么,他摆了摆手,从帐篷里轻轻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我蹲下,轻轻在我耳边说:“我看他们有些不对劲,好象是在梦游。”
“梦游?!”我立刻凝神静气地朝走出帐篷的人看去,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睁着眼睛,但是动作却非常迟缓僵硬,对旁边的情况也似乎毫无反应。倒是象极了梦游的样子。
就在这时,鲁大叔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过来,轻声对我们说:“我刚刚去方便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好象有点不太对劲啊。”
“恩。”我轻声应了一句,皱了皱眉头说:“看他们的样子有点象是梦游,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多人一起梦游?你见过这么多人一起梦游吗?”
骆驼抿着嘴摇了摇头,鲁大叔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人群摇了摇头。篝火堆边上,出来的人群诡异地绕了几个圈子后,已经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开去,我数了一下,正好是十个人,看来除了我们三个人,其它人都在其中。这么半夜三更,不好好休息他们准备要去干吗?
正思索间,骆驼轻声说道:“我听说梦游的人最好别叫醒他们,不然会出事,现在他们是不是梦游还不知道,我们跟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了觉得有道理,和鲁大叔一起点了点头,谨慎地跟了上去。骆驼回帐篷拿上了他的背囊,也迅速地追上了我们。我心说这时候你还拿东西干吗,这荒山野岭的还怕有人偷了你的东西不成。
正想间,前面的队伍已经走进了一片山林,黑鸦鸦的一群人居然没有什么照明设备就走了进去,这让我更加觉得奇怪,难不成他们准备半夜三更去树林里玩躲猫猫不成。我和鲁大叔,骆驼对视了一些,发现他们眼里也都是惊异之声。不过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我们我想了,我们只有扭亮电筒,远远地跟了上去。
小村的山林并不是旅游区,地面虽然说不上是崎岖,但是却也高低起伏,时常还有凸出的树根和横倒的枯树。我们点亮电筒走路,都觉得颇不容易,但前面的那队人似乎全然不受影响,虽然行动略为迟缓,但是却一路顺利行进。山林里的树木长得极为茂盛,月光几乎透不进来,我们的电筒能照亮的地方极为有限,看不清领头的是哪个,只觉得这人似乎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三转两转,似乎竟要是去到哪个地方。
越往前走,我、骆驼和鲁大叔的脸上就越凝重,且不说这山林中是否有潜在的危险,再走下去,能不能从这黑漆漆的林子里找到回去的路都很难说。但是前面的队伍似乎越走越快,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前面的那队人总算停了下来。鲁大叔似乎晚上的酒劲还没完全过去,摇摇晃晃地跟上来问了句:“他们停下来,是不是到地方了?”
我往前面看去,那队人面朝一个方向直直地停下,似乎都在望向什么地方的样子。耳边这时已经不是安静一片,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很急,前面似乎是个瀑布或是水潭之类的地方,难不成我们跟了半夜,这帮人就是来看个湖景的?
但是我转念头一想,不对啊,这山林里的湖景,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位置呢?而且即便要来,也可以带着电筒来,或者明天大家一起来,有必要半夜三更冒着迷路的危险出来吗?骆驼也是一脸不解,看样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还没等我们思索多久,前面突然传来了“扑通”一声。
听到这声声音,骆驼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便往前面冲了过去,我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一时有些纳闷。等我朝那队人看了一眼后,就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马上跟着冲了上去。
那队人,只剩下了九个。
原本为了不吵醒他们,我们离那队人大概有十几米的距离,此刻我们却希望这路程越短越好。就在我们飞奔过去的时候,又是两声“扑通”传来,我们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后面来不及跟上的鲁大叔喊:“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鲁大叔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的意思。就在这当口,我们已经跑到了那队人的位置,我和骆驼同时往下看去,却都愣了一愣,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处断崖边上,断崖不算太高,但也有将近十米的高度,崖下的一湖潭水,正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泛着微微的银光。已经跳下去几个人似乎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在水面上扑腾着喊着救命,几个不会游泳的估计已经呛到了水,上上下下地起伏,眼看着是要支撑不住了。但还在崖上的人似乎全然不觉眼前的危险,一脸茫然地盯着潭水,挣扎着要往下跳。
我们愣神的当口,鲁大叔已经赶到了。好在他身高体壮,生生地把几个要往下跳的人拉了回来,但是人多,一时间他竟然有点拉不住的样子,我看着情况不对,朝骆驼大叫一声——“你和他拦着人,我去救人。”,就也扑通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一刹那,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但愿潭下面不要有什么石头,不然我这条命就算报销在这里了。”
潭水极深,我直扎了进去,倒也没有撞到什么异物。但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水压扑面而来,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冰凉刺骨的潭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包围住了我。我知道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拖延,于是奋力向上挣扎着游去。
等到我浮上水面的时候,我发现情况已经是大大不妙了。水面上,刘梦阳和曲振东还在奋力地扑腾着,看起来应该还能支撑一会儿,稍远处的一个女孩却似乎快不行了,勉力从水面上浮出个脑袋朝我叫了一声,随即就沉了下去。
我看清了那是于芮,平时秀丽的长发已经全部零乱地搭在了头上。我几下游到她的位置,水面上却早已不见了她的人影。我连忙潜下水看,还好沉得并不深,只是将将在水面之下而已,两手两脚虽然还在在徒劳地划动着,脸色却已经是一副行将溺死的模样,我连忙靠了过去,刚想从背后挟住她往水面上拖,却没想到被她死命地一把抓住了。
我暗道一声不好。下水救人最怕的就是被落水的人拉住,这对我这个江边长大的人是个基本常识,我曾经亲眼见过水性极好的一个伙伴下水救人时被生生地拖进了水底。此时我和于芮的情况,可以说是大大的不妙,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从她的双手中解脱出来,但是她却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命地拉着不放,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了。
渐渐地,我也有些慌张起来。我的四周是黑暗,上方却是明亮的光圈,我的大脑开始缺氧,光圈似乎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去。
淹死的人大概见到的都是这番模样,我对自己说。那几秒似乎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似乎有一阵白光划过。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勉力地伸手向上想抓住些什么。
终于,我的手似乎抓住了什么,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抓住的究竟是什么了,哪怕是水面上浮着的那两个人,我也得拼命试上一试。
四周的白光在那个时候一缩。我被灌满水的耳朵又听到了潭水的声音,以及上面杂乱无章的呼喊,眼睛也终于看到了一轮弯月下面的潭水。
浮上水面,我的第一次呼吸几乎拼劲了全身的力气,等我的肺部再次充满山间空气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手中,抓着的是一根登山索。
我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大声感谢骆驼在出发前回营地的那个动作,如果没有他从背囊里拿出登山索的话,这个不知深浅的潭水,几乎就成了我们的葬身之地。
于芮仍然挂在我的身前,全身软绵绵的,不知道是脱力了,还是已经………我不敢往下想,一只手紧紧拉着登山索,腾出一只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好在还有呼吸。
接着我开始大口地喘气,几乎是用一种吞咽的方式喘气,这辈子,我从来也没有象此刻一样觉得呼吸是这样舒畅的事情。逐渐,我觉得一切又开始回归到了我的身上。
骆驼和鲁大叔两个人协力,花了不少力气才把我和于芮弄上了崖顶。一上去,我就瘫倒在了地上,从鼻子里呛了几串水出来,半天不能动弹。留在崖顶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几个女生过来使劲地给于芮压着胸脯,折腾了好久,才看到她喉咙一紧,翻了几下白眼,从嘴巴里吐出一大串气来,眼见是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