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继续着,新的魔法师们都得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得到了魔杖、魔法书和徽章。从这一天起,他们就将被人以灵魂之名尊称为法师,有资格穿起黑袍,肩负起保护一方民众,维护魔法力量的重任。
司仪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吟吟地宣布:“好啦,也别搞那么严肃,仪式举行完了,很高兴看到小伙子们成长起来。大家站到一起来,笑一笑,我们会有惊喜送给你们……”
于是大家都动了起来,有人找自己熟识的朋友好站到一起,有人谦让着不肯站在前排,有人扶着年迈的那个大法师,还有人给他找椅子坐。霜风在闹闹嚷嚷中靠到人群的边上去,最终大家以皇家首席法师为中心,挤着站在了一起。司仪面对着大家,说:“再挤近一点!眼睛不要眨!不要眨!马上就好!”他用魔杖敲开面前的水晶瓶子。一道闪亮的白光像闷坏了一样跑出来,急急忙忙绕着人群跑了一圈,又钻进司仪手中的那小块羊皮里。羊皮冒出了火花,司仪赶忙用袖子盖住羊皮,把火苗扑灭。他有点尴尬地说:“有点小意外,但是,”他看了一眼羊皮,“效果还是不错的,大家来看看今年光辉学院开发的新魔法吧,保证让您大吃一惊……”他展示了羊皮给大家看。
霜风惊奇地发现,刚才那一刻的画面精准地勾画在羊皮上,虽然没有很快找到自己,但是他心里还是很震动,瞧瞧这张羊皮——上面就像有着自己的一个分身!
突然,人群炸开了锅,有人惊叫起来。霜风以为有人害怕这法术呢,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不是这么回事。
不灭的魔法之光的脸上爬着一片可怕的黑影,并不是光线阻挡产生的那种阴影,而是纯粹的黑暗,里面什么都没有,连光都没有。那黑影在扭动,在攀爬,用触手撕扯着不灭的魔法之光的脸。他痛苦地嘶吼起来,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和它搏斗。人们纷纷闪开,他身边形成了一小片空地。几个法师马上画起法阵,做着施法的准备。
“黑暗降临了吗?”首席法师喃喃道,他伸出戴着莹润的戒指的手,诵念了一个法术,指尖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包裹了他全身,照亮了整个大厅,他在光芒的保护下稳步靠近不灭的魔法之光。
不灭的魔法之光的身形佝偻下去,他的挣扎越来越缓慢,身上冒出了更大片的黑影,这些黑影示威一般舞动着,把它的猎物完全包裹了起来。
情况危急,“滚回你的老家去!”首席法师大喝一声,跃向那些黑影,白光所及的地方,黑影畏缩着退回,但是被黑影一触碰到,白光也会变得微弱和黯淡一些。首席法师急切地想抓住不灭的魔法之光,但是黑影并不让他如愿,几番搏斗下来,白光更暗了,这时,黑影包裹的人形发出一声惨淡的叫声,黑影呈爆炸形散开,又合拢起来,将首席法师困在了里面。
“让开,让我来,这东西我认识。”老迈的大法师——引光者颤巍巍地杵着魔杖走来,人们赶紧为他让开道路,他威严地下着命令,这一刻,这迟暮的老人让人们一下子找回了镇定,“退后!不要被黑影沾上,法师准备繁星海封印术,配合我把这东西赶回去!”他站在法师们刚刚画好的法阵上,这是一个聚光的持护法阵。“你做得很好!”老人的眼神向画阵的法师传递着这样的信息,他站在法阵上,完全没有了老态龙钟,像是一匹老狼,终于迎来了了等待宿敌,大声唱诵出了咒语。
巨大的光柱从法阵升起来,老人的白发被啸聚的烈风带得纷扬凌乱,他纹丝不动,任凭狂风激荡。白光像炽烈的火焰一般汹涌,人们已经看不到光阵中他的身影,这时只听他苍老的声音大喝一声:“去!”
白光如海浪一般扑击过去,一波接一波。黑影被压得严严实实,首席法师赶紧退出来,人们松了一口气。首席法师一退出来就领导几个法师,释放了刚准备完毕的繁星海封印术。星星点点的光网笼罩了被白光压制的黑影,光网迅速变密、变厚,成为像实体一样的水晶壳子,把黑影完全笼盖,并让其逐渐消融。
黑影瘫软下来,变成流动的液体状的一摊,在地板上缩小,消逝,缩成一个小圆黑点,最终没有了。但不灭的魔法之光并没有出现。
“他去哪了?”一位法师惊恐地问。
首席法师沉默了一阵,说:“恐怕他是被黑暗吞噬了。”
引光者满是皱纹的眉头紧锁着,半晌,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沉重的愤怒,说:“第三个,想不到我最信任弟子也这样走向了毁灭。三十五年了,三十五年……”他身上的迟暮一扫而空,眼中燃烧着怒火,散发着强烈的不甘心和恨意。
皇家首席法师低着头,道:“我曾发誓,再不让黑暗吞没一个同胞。”
引光者缓缓伸出手,拍着他的肩:“不怪你,黑暗本来就来自人心,如果有人的心里出现了暗影,那他难免不堕入黑暗。十五年前,我也像这样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消失。”
“恐怕,我们还缺少根除黑暗的力量,老师。在不灭的魔法之光之后去过极北之地后,我也谨慎地去过那里,在那里封印的力量弱了……这些年,我曾走遍了亚尔斯兰,请教过各地的智者,拜访过最古老的德鲁伊,也曾访问龙的领地。”首席法师的眼里掩饰不住深深的疲倦和失望,“但是我依然找不出修复封印的方法,更可怕的是,就在刚才,我依然束手无策。”
“光明还未从亚尔斯兰失去,首席法师。也许彻底封印黑暗是无法做到的,但我们至少要做到让人心都充满了光明。现在,我们就开始做!”引光者大声说道,“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要振作起来,你还有什么理由消沉?”引光者收起杵在地上的魔杖,用双手端正了法师帽,说:“即使我这一辈做不到,难道你们穷尽一生也做不到吗?”他环视着霜风等几个新晋的法师,“小伙子们!你们也会把这事业做下去!”
“是!老师,您说得对。”首席法师赶紧扶着引光者走向座椅,回头吩咐道,“让孩子们出去吧,用妖精徽章通告所有的魔法师,让大家提高警惕。我要陪老师坐一会,失去这个杰出的学生,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人们退了出去。
大法师不灭的魔法之光身亡的消息迅速传开了,魔法学院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封锁消息,遵从皇家首席法师的意见,他们将黑暗力量的隐然入侵和首席法师的担忧传达到了每一个法师的耳朵里。将这件事和十五年前的秘密任务联系起来,魔法师们无一不嗅到危险的味道。魔法师们或多或少都陷入了担忧之中,仿佛帝国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云。
不灭的魔法之光是帝国最伟大的大法师之一,他的声望甚至不在皇家首席法师之下。他是帝国最年轻的大法师,和大剑师极星之铁、占星师博罗,代表了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卓越的才华和高尚的品格很早就为皇室和民众所认同,鉴于他们在各个方面为帝国做出的令人侧目的贡献,人民赠予了他们“三贤者”的称号。
十五年前,由于某个异常的信号,帝国派三贤者秘密地去极北之地调查黑暗之主的封印。这还是三千年来,第一次有人踏足那块土地。调查的结果并不为外人所知,但是帝国星空里最耀眼的那三位年轻人,从此没有了下落。
按照规定,新的魔法师可以在魔法学院呆上几天,学习一些受到允许的安全的法术,但是霜风无论走到哪里,都听到人们小声地议论那件事,他心里莫名地不安,再加上那些古板的法术他基本上都见识过,并没有什么新鲜感,所以霜风决定还是去找老师,然后赶快回家。他在入口的物品寄放处领回了自己的全部行头,这些东西因为要检查,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霜风的头一件事就是把袋子打开,看看那只小狗。
没等袋口完全敞开,小狗自己蹦了出来,紧抱着霜风的手,又委屈又可怜地望着他。
“小东西,你一个人呆久了也会闷吗?”
小狗汪汪叫起来。
“还得委屈你一下,快进来,要不然大门你可出不去。”霜风把袋子又打开,放到小狗面前。小狗在他手上蹭了好几下,最后不情不愿地爬进袋子里。
霜风装好袋子,把魔法书放到背包里,再把蓝叶帐篷、七八个水晶小瓶子、挂着一大堆小饰物的腰带、画好了符阵的卷轴、铜锅、石火堆、调味品、一大卷自紧缚绳等等全塞进背包,给自己扣好带着认路法术的腕带……正捣鼓这一大堆玩意呢,冷不丁一个又尖细又老气横秋的声音说:“带这么多玩意儿,你是魔法师呢还是收破烂呢?瞧,还带着那么大一个锅!你是厨子吗?也不怕丢人!”妖精维内达坐在徽章上,满脸嘲笑地看着他。
霜风没好气地说:“要你管!旅行不用吃饭的吗?”
维内达饶有兴致地看着,说:“我只见过乡下法师才带那么多东西呢,难道遇到盲蜥的时候你还靠这些绳子来绑住它吗?难道你连一枚戒指都没有吗?啧啧。”
霜风说:“听着,我才不管你多大年纪呢,再不闭嘴的话,我回家以后天天把这徽章泡在咸菜坛子里。”
维内达马上闭嘴了,“砰”一声摔上了门。
霜风慢条斯理地用绳子系好背包,拿上魔杖踏进那个多重时空门。
“欢迎欢迎!”哈德罗摸着白胡子,跟霜风打招呼呢。
霜风在掌心亮起自己的符号:“看!我的准入凭证!”
“哈哈,出去的时候可不用亮哦!”哈德罗笑着说,“恭喜你成法师了,这个小东西就送给你吧!”他递过一个小石块,上面画着一只火凤凰,“有人说这是某个古老部落的遗物,有人说是驱邪符,甭管它是什么,你当做这就是我这个老头子送你的祝福吧!”
霜风接过石块,上面的火凤凰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绘上去的,精致逼真,连细节都清清楚楚。“真漂亮。”他忍不住说。
哈德罗哈哈大笑起来,“拿着吧!给我做一个乖乖的小魔法师!”
霜风脸红起来,心里有点不服气,我哪里小了啊?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谢谢你!智慧之贤者老师!”
出门走了好几步,霜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魔法学院,还特别看了下那个古里古板的天使头像,头像还是那样了无生气。霜风叹了一口气,他隐隐盼着老师让他再吃一惊呢,他也想把通过授名大典的消息最先告诉老师。
霜风再看了一眼,不镇定了,随即笑起来:“我就说嘛!”他看到那个天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师那好像没睡醒一样的声音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嗨,小子,你不会告诉我你被刷出来了吧?”
霜风神气地说:“哪能呢,要说我这么聪明的徒弟……”
“得意啥!我知道你准会合格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谦虚一点,好好照看你弟弟,多帮帮村里人,别把睿哲村搞得鸡飞狗跳的!”
“等等,你说什么啊?”
“魔法学院的委托。我最近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几年都不会回来了。是大事情呢,要保密哦!”
“魔法学院委托你做什么啊?”
“以后老师不在,你要多照顾自己。世界总有些突如其来的危险,不管什么时候,不能丢掉自己的警觉,我给你做的那些护符和腰带你可千万别丢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戴好,要多学习,家里还有很多书和卷轴,别偷懒,都好好看一遍……”
“又啰嗦……好啦,老师,你是要去哪啊?我以后可不可以去找你啊?”虽然知道是魔法学院的秘密任务,但是霜风还是忍不住问。
“知道就好!”天使像叹了口气,“霜风,我要走了。记得我说的话。”
“老师!老师!”霜风觉得老师说话和自己的话很不搭调,奇怪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呢?”
魔法消失了。感觉到附近魔法的波动,几乎已经成了霜风的本能,他失望地看着天使头像,转过身。看来得自己回家了。
霜风无精打采地到阿瑞斯家里,向他和他妈妈道别。
阿瑞斯很为霜风高兴,但是同时又为他担心:“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可怎么回去呢?三狮关外面那几百里的黑森林,谁都说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每年都有不少旅人回不来。”
霜风说:“不要紧,那边有魔法师专门负责用咒语守护大路,只要沿着大道走,不会有事的。再说,我可是真格的法师啊!”
阿瑞斯的妈妈笑着说:“那你这样一个小小的法师,背这么多东西多累啊,赶路很辛苦的,让阿瑞斯找个商队送送你吧!”
“谢谢您,夫人。”霜风漫不经心地答应道,他开始想老师了。要是和老师一起回去,这一趟该多么有趣啊!想起来的时候和老师一路高兴地吵吵闹闹过来,专拣难走的小路,老师还抓了很多小动物让他认识,霜风的心情就更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