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有朋友来了。”
那烟头的火苗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她的母亲坐在那里并不答话。
“阿姨,你好。”
海棠挺着微隆的肚子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看上去面色苍白的女人,没有色血,没有生气,感觉假假的。
她纤细的手指优雅地夹着一支白色的香烟,白雾袅袅围绕在她身边。绝色的美貌,淡漠优雅的气质,飘渺的眼神,让人觉察到她的双眸是幽蓝的,蓝得不见底的无边无际。
海棠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宛尔一笑,心里想,这就是紫娇那有严重性格分裂的老妈。
那女人的情绪突然紧张起来了,没有了刚才那闲适的样子,海棠感到莫明其妙。
“几个月了?”那女人幽蓝的眼睛盯住了海棠的肚子。
“快四个月了。”
紫娇的母亲──尚雪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到海棠的肚子,手有点哆嗦,嘴里喃喃自语:“四个月啦了。”
她的眼眶起雾,四个月的身孕,她曾经也有过的岁月。
那是忧伤的岁月,她仿佛听到了婴儿蒂落时的啼哭声,仿佛看到当年自己躺在病床上苦苦地挣扎,而床边只有一个小保姆陪伴她,她心碎欲裂,硬着心肠对那保姆说,你把她送走吧。
那是个怎样的悠悠岁月,她大学刚毕业后,在一家小学当老师……
春风和煦的傍晚,她穿着水绿色的长裙,打扮得清雅秀美,去参加朋友的聚会。
推开酒店包厢的门,她愣住了,包厢里,柔和的灯光下,只有三四位男人喝着酒,轻声商谈着什么事。真糗,走错包厢了,她当时这样想。
几个男人错愕中,其中的一位走了过来,“小姐,你找谁?”
他长相英俊,气质高贵,深深地吸引了她,她认识了他,她爱上了他。他叫柳大明,北恒地产集团的少东家,不幸的是他是个有妇之夫。
“尚雪,你要等我。”柳大明紧紧地握着尚雪的手,温情地摩挲着。
“嗯。”尚雪把头埋进了柳大明的怀里。
“我把那边的事处理就回来。”
然而,终究没有再回来,她的恋人离开了她。从此她的生活中没有了阳光,她成了生活在黑暗中的小偷,她偷男人的心,一个又一个,然后把他们狠狠地抛弃,她不停地报复,从报复中得到少许的快感,快感消失之后,她就会陷入无尽的痛苦的深渊之中。
海棠坐在尚雪旁边,明显感到她情绪的异样,“阿姨,你有不舒服吗?”
“哦。”尚雪把思绪拉了回来,“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海棠喝茶。”紫娇给海棠泡来了一杯蜂蜜茶。她欢快地把手搭在海棠的肩头。难得老妈在家里开金口,她非常高兴,平时老妈在家里轻易不说话,就像是杵在家里的一尊活菩萨。
她知道老妈不喜欢她,但原因不明,她揣测是老妈被老爸抛弃,她嫁怒于人罢了。老妈从来没有提起过老爸,她也不敢问,究竟是不是这样,只有老妈心里明白了。
“海棠,走,去看有聊的东西。”紫娇神秘兮兮地一笑。
推开一扇小门,眼睛一片漆黑,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隐隐有一股霉味飘至鼻子底下。
这就是所谓好玩的东西?海棠纳闷,转头看着紫娇。
“别着急,让我把电灯打开。”
日光灯闪了几下后亮了,眼前是堆到屋顶的大小不一,高低不同,颜色各异的盒子。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喜欢什么拿来就是。”
海棠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双鞋子,再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件衣服,再打一开……
海棠的血液在贲张,怎么会是这样?她怒不可遏,她的脸涨成了紫色,转身一把抓紧紫娇的衣襟,把紫娇提了起来按到在墙壁上。
“不是说好了收手,你竟然还在干。”海棠的眼睛涨得通红,血丝布满眼球,她撩起小掌,啪!给了紫娇一掌。
“海棠,不是这样的。”紫娇幽黑的双眸两行泪水倾泻而出,不是委屈,而是痛苦。
“紫娇,我们是好朋友,做我的好朋友我决不允许你再这样下去。”
海棠的双眸也溢满了泪水,她替紫娇难过。
“我已经收手了,自从跟你成发好朋友,我再也没有出手过,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那,这些又是如何解释?”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母亲的一个笑容,”紫娇抹了一把泪水,声音嘶哑,苦涩地说:“以前我每次把东西拿到家里来,就能看到母亲的一个笑,这里有多少样东西,母亲就给过我多少个笑,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的恨我?”
紫娇大声地哭泣了起来,那哭声是那样的悲哀,伤心欲绝。海棠把紫娇紧紧地搂在怀里,她心痛,心痛一个这样花季的女孩心里缘何有这里样深的伤口。
为何要把她伤害得这样深?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她的母亲,那个坐在沙妇里,正自在抽烟的女人,那幽蓝的眼睛就像把利剑,她深深地伤害了紫娇。
为何?
为何!
海棠放开搂在怀里的紫娇,怒气冲冲地来到客厅,她就要爆发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比狼更狠,比蝎子更毒。
“你!为!何!”海棠几乎是不顾形象地出牙咧嘴,话从嘴里狠狠地蹦出来,“难道你不是母亲吗!”
尚雪看着海棠,出乎意料的平静,这平静比吵闹来得更可怕,她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一口白雾。
“她不是我的女儿。”
话很轻巧地说出口,海棠听得惊愕得哑口无语。海棠注视着那幽蓝的眼眸,觉得是那么的恐慌与无助。可怜的紫娇,枉费你一片苦心,那只是徒劳的。
“那她是谁?”
“不知道。”
天底下哪有这种事,紫娇来路不明?
“她只是我其中的一个男人带来的,那夜下着瓢泼大雨,那男人带来一个小女孩,浑身透湿,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屋里,我可怜她,留下了她,那男人走后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