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莫言修道
“莫言修道莫缘仙。”
扶桑树下,青年坐在岩石上边,坐观苍穹。
本是菩提心,为何堕落于此。
一身黑衫,却沾满了鲜血,脸上的污垢遮住了他的容貌。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遮挡他的岁月,他二十岁的事实。
嘴角,一丝鲜血尚未凝固,顽强地挂在了上边,殷红无比,妖艳夺目。
黑发飞散在脑后,说不出的寂寥。
“莫言修道莫缘仙。”他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没人能够理解含义,只认为是疯话。
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算不上恢宏的大殿,气氛颇为压抑,很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一个少年跪在地上,颓废着,却还能看出他的桀骜。
殿上,正是紫林阁的高层长老、阁主。
座上的人身着白衣,一身儒雅的气质由内而发,让人心生好感。
这个眼神鹰隼,脸庞刚毅的白衣男子,正是紫林阁阁主。
“师伯……”少年抬起头来,倔强地喊道。
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气氛更加的压抑,悲伤笼罩着整个大殿。
“无需多言。焱,你已经废了。”紫林阁主闭上双眼,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更多的却是痛惜。“从此以后,莫言修道莫缘仙。”
少年垂下脑袋,颓废地跪在原地,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捏紧的拳头指甲已经嵌入了手心。
没有同情,没有安慰,只有嘲讽。
没有怒吼,没有啜泣,只有无声的沉默。
“啪!”终于,一滴眼泪落在了地上,滚烫而硕大,溅起美丽的水花,却很快又破碎。
之前,他是紫林阁的天才,年仅十六岁化元,超越了同龄的很多人,被视为紫林阁崛起,冲出这狭小紫林的天才。
一切愿望破灭于一个月前,自己深陷重围,被魔宗子弟所下蛊,修为俱废,而自己的师父,紫林阁二长老为了救出自己,也被掳走,下落不明。
一夜之间,他成了废物,成了罪人。
莫言修道莫缘仙……
这一生,只能平凡下去?
……
“焱哥哥!”清脆的声音让青年从回忆中惊醒,他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正坐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丝无所谓。
这是个妙龄少女,看起来大概比青年小上两岁,青衣包裹着的身体,分外妖娆。
五官自然端正,眼眸如同水做的一样朦胧,鼻梁高挺,青丝如瀑。整个人看起来活泼正气,与眼前这阴郁的青年比起来,恍若天壤之别。
这个青年,就是雷焱。
他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正值雷雨交加的夜晚,当时二长老看到一颗坚挺的岩松被闪电点燃,心中有感,于是给怀中的婴儿取名雷焱。
“焱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大师兄他们又欺负你了,我跟爹爹评理去!”少女见到雷焱这副模样,眉头一皱,边帮着雷焱擦去污渍边说道。
“无妨,还请小师妹回去,免得阁主担心。”雷焱皱着眉头,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轻生说道。
一听这话,少女那张美丽的脸蛋立刻垮了下来,厉声说道,“焱,莫要如此堕落!如此消极!”
雷焱问道,心头一阵苦涩生出,叹了一口气,然后无所谓地说道,“以前的雷焱,已经死了。”
少女一愣,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戳了雷焱的痛处,赶紧闭嘴。
雷焱心头又如何不是掀起阵阵波澜?身边正是自己的意中人,情投意合,能够一许芳心自然甚好,可惜……
她是自己的师伯,紫林阁阁主萧云峰的千金,萧沐儿。以前,或许自己还能和她有所来往,没人绯闻,如今却是不比从前。
他配不上她。
“小师妹,回去吧。”雷焱站起来,背对着沐儿,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不!”沐儿站起来环抱着雷焱的腰身,倔强地说道,“沐儿要跟焱在一起,不要和你分开,我……我喜欢焱哥哥。”
雷焱心头一软,任是他,那颗决心也被这句话融化了,可是……
“小师妹请自重。”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想要去掰开扣在自己腰间的玉手,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动她分毫。
雷焱苦涩地一笑,如今,他算什么呢?小师妹仅仅淬骨的修为,自己竟然不能动她分毫,果真是个废物!
他放弃了,只好就这样站着,直到她依靠着自己的肩膀沉沉睡去。
望着旁边那张绝美的容颜,雷焱不禁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尚未触及脸颊,他却还是收了回来。
他轻轻掰开她的双手,此时她已经熟睡,即使用了全力,也是无法与自己抗衡的,毕竟自己是个男子,不用修为,他还是和他人无异。
侧身怀抱佳人,嗅着她身上的芬芳,雷焱朝着紫林走去,那里有一处,正是自小与她玩耍之地。
紫竹林,紫竹小屋,清泉石上流,鸟语花香,说不出的意境美。
各式各样的秋千藤蔓在此处晃荡,雷焱仿佛回到了儿时,师父亲自打造这片小天地的时刻,温馨而又舒畅。
他走进未锁的房门,这里是用的结界,只有自己和师父、沐儿才能进入,如果强行进来,至少要阁主和三长老合力打破结界方才能行。
而这结界尚存,也是唯一能够证明师父未死的依据。
里边,有两张舒适的小床,以及一个吊床,显然是曾经专门为沐儿准备的。
雷焱将沐儿轻轻抱上了吊床,却迟迟不肯放手。
也只有此时此刻,他才敢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如今的沐儿。因为他自己清楚,他是个废物。
“焱哥哥……”沐儿呢喃着,雷焱心头一软,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用鼻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雷焱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之放下,还不忘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坐到属于自己的床上,望着那张日日思念的侧脸。
待我回归从前,再回头吧……
“焱哥哥……”
“嗯?”
“莫言修道…莫缘仙……”
雷焱闻言,脸色一变,突兀地站了起来,看向沐儿的睡容不再是那么的柔和,而是语无伦次的狰狞!
他抓狂似的跑出了紫竹屋,奔出了紫竹林,直到很远的地方。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苍天,疯狂地抓着束发,失声痛哭起来,哑声道,“莫言修道莫缘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