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帮你?”陆老爷子被云深扶着,两人站到一块,目光齐齐的落在了陆缓身上。
陆缓只好朝云深眨眨眼。
云深抿唇轻笑,忙凑到陆老爷子耳边,“爷爷,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提到了胎教的问题,其实我们这样说话呢,我肚子里的宝宝是能听到的,刚刚在路上陆缓他就一身的酒气,您看是不是让他先回去洗一洗?”
其实,她懂,陆缓不仅仅是急着换掉这一身衣服,更不希望她在这里难过。
陆老爷子吹胡子,“真的假的?”
江秋忙凑过头来,“既然是医生叮嘱的,应该不是假的吧。”
陆老爷子又转过脸来看了一眼云深,见对方一脸真诚,“那我们先回去。”云深忙和江秋一道扶着他往前走,谁知道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爷爷,又有什么事情么?”云深见他停了下来,忙问道。
“江秋,你扶着小深,陆缓,你这个臭小子过来扶我。”陆老爷子说着,就将云深的手要放到江秋手里。
“哎,爷爷,还是我来。”陆缓忙上前,从江秋的手里一把夺过云深的手,“反正就几步路,还是不要麻烦江、叔了。”
他老婆,为嘛要别人扶?
陆老爷子吹了吹胡子,云深朝他眨了眨眼,他才扶着江秋的手继续朝陆家走了过去。
其实,真的只有几步距离而已。
陆缓带着云深上了楼,还是自己的房间,“小白,你先休息会儿!”一回到房间,陆缓长舒一口气。
“嗯,我没事,哪里有那么虚弱,你先去洗澡,等会儿你爸该回来了!”云深推了推他,将从柜子里找出来的衣服递给他。
陆缓躺在床上,就这样看着她。
她脸上挂着极浅的笑意,有一丝疲惫,却又带着些许遥远的神色,他眸光一顿,茶色的眸子停留在她的小腹之上,心底忽然有什么落了地,生了根。
“怎么不接衣服?”见他一直没动,云深忙停下来打量房间,转而看他。
“你又不是没来过,在欣赏什么?”陆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其实刚刚云深说的话,是假也亦是真,但医生倒没提要真的防的那么紧。
江秋一句话说的好,还是小心着点好!
“心境不一样,你先去洗澡,我就在这里等你。”他的房间里就有浴室,陆缓见她似乎十分有兴致,也不打扰她了,自己拿着衣服就进去了浴室了。
的确,这件房间,她不止进来过一次,甚至这张床,她也睡过。
那好像还是第一次她遇见陆缓的时候。
那天,天气很热,很热,剩下时节,她本在家等顾清明来找她玩,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快四点了,都还没见到他的人影。
自从爸爸第一次带她认识了那个待她很好的哥哥之后,每天中午,顾清明都会来看她,即便是他在学习,而她还在那里搭积木,即便他说的学校的事情,她完全不能理解,而她在积木里寻找到一个一个乐趣,总另顾清明摇头。
那是唯一一个没有顾清明的下午,她遇到了陆缓。
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她终于找了一个机会,趁家里的大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虚掩着的大门跑了出去。
她从来没去过顾家,但却知道顾家就在落霞山上,落霞山很大,但是她决定要一家一家找过去,总能找到顾清明的。
那时候她这样想。
与慕家隔壁的,就是陆家。虽然她偶尔听爸爸提到过,知道陆家有一个比她小的弟弟,但是她从来没见过。
当时她只是隔着铁栅栏看到那个有着茶色眸子的小男孩跪在烈日下,那时候陆缓才三岁旁边,头发剪得短短的,身上穿着小汗衫,一双茶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带着不解,带着隐忍,抑或有伤心。
“喂,你是陆家的弟弟吗?”她出声询问道。
陆缓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你认识顾清明吗?就是顾伯父家的那个孩子!”为了防止陆缓不知道,云深又刻意加了解释。
“不认识,我死也不要认识他!”哼,他怎么会愿意认识顾清明?那个父亲口中时时提及的孩子,那个他不得不被逼着时时追赶的人!
也许是被罚跪了一下午,他心底有难过,这一声喊出来,竟然哭了出来,他好恨,恨父亲总是这样逼着他学习,逼着他做事,连门口跑过来的一个小姑娘,打听的都是顾清明!
顾清明,顾清明,他恨死顾清明了!
为什么就没人知道他陆缓的存在!
“喂,你不要哭,爸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见到陆缓在哭,云深有一些愧疚,毕竟是自己说话,陆缓才哭的。
“你欺负我!”陆缓见她着急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小姑娘似乎很有趣。
“我没有啊,我只是问路而已!”云深赶忙急着解释。
陆伟业本来就在花园的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看报纸,先听到陆缓的声音的时候,便开始朝这边走了过来,待看到陆缓和栅栏外的一个小女孩对话时,眉头不经意一皱。
他有些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情绪。
“小深?”他的声音低沉,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却带着几丝不安。
“你知道我?”云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还喊着自己的名字,心底夹杂着几丝欢喜。
“江秋,去开门,让慕小姐进来。”陆伟业又瞥了一眼陆缓,“你继续跪着!”
江秋听到他的话,忙去开门,慕云深自然是走了进来,“陆叔叔,你可以让这个小朋友起来吗?”
顾清明虽然会每天来陪她,可是,时间真的是太短了,而且他说的好多东西她都听不懂,她需要一个同年龄的玩伴。
陆伟业转过身,“他昨天的任务没完成,所以今天要惩罚!”
陆伟业的眼神十分冷静,看过来的时候,让她觉得有些害怕,云深在心底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最有文化的一句话给念了出来,“妈妈说,逝、者、如、斯、夫,过去的事情,是不可以在追究的!”
她也不在乎意思对不对,反正,反正只要让这个小朋友能陪她玩就行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陆伟业在原地念叨了一句,忽然转身对陆缓说道,“陆缓,你起来吧!”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扯,至今,云深都还记得当时陆伟业说这句话的表情,带着一点点忧伤,不舍,还有一丝惆怅。
那天下午,陆缓依旧在书房背着永远都念不完的书,但是旁边却多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她时而爬上桌子,时而又站到陆缓身后,似乎弄不懂这个小男孩为什么一直不跟她说话。
但到了傍晚,陆伟业让陆缓将她送到了慕家,很明显,她偷偷跑出慕家,让父母都十分担心,他们一直在找她,甚至刚刚放学的顾清明知道她不见了也跟着大人们一起找。
“慕叔叔,小白下午去了我们家。”陆缓最小,并不懂慕海脸上的焦急。
“我不叫小白!我叫慕云深,思慕的慕,白云的云,深处的深!”云深知道自己闯祸了,连顾清明都似乎不愿意理她,可是这个陆缓却在这里找碴。
“不还是有一个白,叫你小白多好,名字那么长,难念死了!”陆缓不满的嘟囔道。
云深气急,“你敢叫我小白,我就给你改名字!”
陆缓双手环胸,他看慕云深已经很不爽了,因为她来了,父亲不仅放了他,而且还让江、叔准备了吃的给她!这是为什么!
“我怕你不成,你才多大,就会取名字了!”
“你,”云深更生气了,虽然陆缓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气到她了,“陆缓,好,你敢叫我小白,我就叫你陆缓缓!”
陆缓不屑的转身,朝门外走去,“就名字后面重复一下,这样简单,谁都会!”
当时只是为了图出气,她却没想到,这个名字一喊就是那么多年。
前些日子,她在书上看到,有些人,为了标示那个人对自己特殊,会给她一个特殊的称号,只要那种感情还在,便会一直这样叫她。
这是一种特殊的标记。
小白,陆缓缓。
她轻笑,原来有些缘分早已注定!
陆缓推开浴室门,走进来时,正看到云深对着墙上的那副字在发呆,“在想什么?”
“逝`者如斯夫,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云深回头看到他已经一身清爽走了出来,忙笑了起来。
其实,陆缓很好看。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陆缓也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个横幅,“不敢不记得。”
是的,不敢不记得。
事实上,他和慕云深的缘分不浅。
他本以为那个黄昏过后,那个总在他耳边叽叽咕咕提到顾清明的小女孩不会再遇到了,可是他错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忽然再次来了。
只是那时候,他不能和她斗嘴了。
因为白天在太阳底下跪的太久了,回来因为渴了,陆伟业让人送给她的冰激凌全到了他的肚子里去了,晚上生病发高烧,简直是必然。
那天他心情很不好,自己发现自己发烧的时候,吃过饭就躲到房间里去了。反正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他,只要爷爷不在家,这个家,没有人会在乎他的!
慕云深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外,她在他房门外敲着门,敲了整整一个小时,喊了一个小时,也让他烦了整整一个小时。
最后江秋都看不过去了,来帮她喊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