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略显丰满的弯月挂在半空中,照亮了黑暗的大地。
在这片森林的深处,鲜为人知的地方,在几分钟前曾有一栋不能让世人知道的实验室。毁掉这栋实验室的既不是炸弹,也不是大炮,而是一个人。
“离琅,是我,还认得出我来吗?”
“你觉得我是怪物,你想处理掉我?”言离琅不答反问。他低垂着头,聂轩泽看不到他的表情。
聂轩泽皱眉,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如果你是理智的,我不会那么做。”
“你已经觉得我是个怪物,你不认为我有理智,你会处决我。”
“离琅,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的意思我一直很清楚。”言离琅慢慢的抬起头,他一边的脸被长发挡住。聂轩泽看得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我……”
言离琅突然注意到远处的森林中一道银色的光芒划破黑暗。
言离琅停止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
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模样,都好奇的转头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银色的光芒像流星在林中一闪而逝,若隐若现。它的速度非常快,正以超高速朝他们这边靠近。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道银色的光芒意味着什么。
言离琅忍不住朝那边走了两步。
里昂祁铎宛如睡醒的狮子,冲出绿林,从半空中落下时扬起一阵巨大的尘埃。车子落地后往前滑出一段很长的距离才停下。车子还没停稳,车内的人就急匆匆的打开车门从里面跑了出来。
“离琅!”
言离琅的眼中浮现水雾。
“离琅,你没事吧!”谷阳往言离琅跑去。
言离琅也朝谷阳跑去。
隔着一段距离,言离琅就扑过去,扑进谷阳的怀里。
谷阳接住他,将他抱得紧紧的。他用手揉着他的脑袋:“离琅!没事了!没事了!”
言离琅把自己蜷缩在谷阳的怀中。他哽咽着喊:“阿阳!”
“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谷阳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许下让他安心的承诺。他担心自己一松手,他就会失去言离琅。
聂轩泽盯着谷阳和言离琅两人看了会,这才对周围的人摇摇头,表示不用动手了。
谷阳注意到聂轩泽的动作,瞥了他一眼。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言离琅的身上,伸手把他抱起来,抱进车子里。
他把人放好后,站在车子旁边瞪了聂轩泽一眼:“老大,回头我会好好听你的解释!”说完,上车,关门。
里昂祁铎再次化为森林中的黑色幽灵,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
言离琅把头侧靠在谷阳的肩膀上,疲惫的闭上眼。他小声的说:“阿阳,我累。”
“那就睡吧。有我在你的身边,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谷阳看着前面,认真的开车。“你暂时跟我一起住。”
“……嗯。”言离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安心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又回忆起那在研究所的一幕。
对于犯人在最后一刻的自首,法律判了他死刑。
言离琅没有出庭,他坐在研究所里,看着电视里的现场直播。他面前的桌子摆着一本德文学术书籍,他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如果他让人承认错误,就会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这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到底是要把人命优先放在前头,还是要维持道德法律的正义性?
他的导师杀到他的研究所,对着他激动的问:“言,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愿意自首?那两句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言离琅眼神暗淡:“嗯。”
“你可以为我说明一下吗?”
“在我找他聊天之前,你们轮流找他谈过话。此时犯人的心里有百分之五十的自信可以获救,有百分之五十的担忧会被判死刑。我说的第一句话,只不过是让他心中的天平倾向会被判死刑而已。”言离琅伸手,摸了摸放在桌面上的书。“第二句是引起他心中的良心与道德,让他回想起他之所以会犯罪的动机。他是个具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他度过了一段彷徨恐惧的日子。由于我的第一句话使得他心中的天平倾向了不安的一面,我的第二句话能够加深他心中的不安。人一旦不安,就会胡思乱想,而且大部分都是消极的想法。所以开庭的时候,他才会主动自首。”
当时,言离琅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比如说,他看出了那个犯人非常具有攻击性,但那只是受伤野兽的自卫本能罢了。犯人的眼中没有丝毫光彩,早已经没有了对生存的希望。犯人有很高的自尊心,他不想让别人来审判自己的罪。犯人之所以每次都会控制不住杀死与自己做爱的对象,是他内心对死去的妻女感到歉然,又无法信任身边的任何人的创伤性后遗症。
言离琅再次醒来,是在谷阳的卧室里的床上。
谷阳就睡在他的旁边,他还能听到他的打呼声。
言离琅困顿的眨了两下眼睛,又睡了回去。谷阳在就好,谷阳在他就不怕。
没遇到谷阳之前,言离琅也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他每天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就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特别。他很怕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他一直在逃,一直活在自己规划出来的安全圈范围内。
可是和谷阳相遇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怪的人。谷阳却不怕自己的怪异之处,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与众不同表现出来。周围的人不但不会觉得他怪,反而更信任他,死心塌地的追随他。他像是一颗发光发热的太阳,他表现的越强悍,别人就越崇拜他。
他的光芒照亮了他。站在怪人的谷阳身边的他,就算表现出怪异,别人也不会拿异样的眼神看他。
无论他多怪,别人也只会露出崇拜的眼神……
言离琅的脚底受伤了,脚上有很多的玻璃碎片,好几天都不能下床。
这是他绝望的时候光脚踩在地上的代价。
言离琅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清醒过来后,痛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谷阳还笑话他活该。
言离琅哀怨的抱怨他没良心。
谷阳叫人来照顾言离琅,他可不想伺候这位大少爷。头发谷阳帮他剪了。
被叫来照顾言离琅的两个人分别叫做罗苼和林夏寒。罗苼是个长得很有中国古风味的美男子,林夏寒是个看起来很像大男生的好看青年。他们两人平时都有养宠物,罗苼喜欢猫科,林夏寒喜欢犬科。原本应该是猫狗不容的情形,但他们两人却相处的很好。
谷阳觉得要在一大群的大老爷们中找到可以照顾言离琅的人,这两个人是最好的人选。
罗苼看到言离琅被包成粽子的双脚,眯着眼睛问:“你们到底是进行了怎么样激烈的运动,才会把脚弄成这样?”
林夏寒脸红,用“信了”“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言离琅。
言离琅羞红了脸对他大叫一声:“阿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