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牙站定脚步，我也站定脚步，然后转身，小白牙眼瞳中的情感，在这寒冷的夜色下闪闪发光，“如果你喜欢他，我怎样也必须克制，可是你既然明确表现出不喜欢他，李晨还想用强，我就咋也饶不了他。
“我是这样地喜欢你，觉得不把这种喜欢的心情传递给你不行，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心情，现在在这里对你说出这番话的。”
我怔住。他是在表白吗？现在这个浑身是伤，连嘴角都被打破的男孩，他是在向我表白自己的心迹吗？小白牙很在乎也相当细心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变化，两个人各怀心事，过了好一会儿，小白牙才悠然开了口。
“你为李晨心疼吗？”他这样问。
“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发小死党，虽然装作是他自作自受的样子，可是……感情这种事根本就是掌控不住的，如果说不心疼就一定是在说谎。”我苦涩地说。
我决定说实话，“原本，我以为会一直和晓冬一起，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就连我和李晨之间的关系都在发生着改变，或许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虽然我讨厌他，不过有时候感情这事儿还真是很难去区分对错。”小白牙说，随后他问了一句让我思绪荡漾的话，“关键是，你现在还喜欢晓冬吗？或者，你扪心自问，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李晨？”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想要在一起的人，如果说一下子就能够封印住，那一定是不可能的。可是，确实有些东西在发生着变化，心这里，好像那种感觉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晓冬，更多的是作为我重要的朋友而存在着。”
我没有说谎，自从遇见小白牙以来，我的生活就不断地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那些变化一天天累积，不管是个性心态还是感情属性上，都让我和过去的自己有所不同，因此我才能够在他面前这样直白地面对过去。
“可是对于李晨……”一谈到李晨，我却欲言又止，内心似乎存在某个无法逾越的禁区，即使是在小白牙的面前，本能也会阻止我去过多地探触这个话题。
我很害怕。
害怕与李晨更进一步，害怕自己会爱上他，害怕比当初喜欢晓冬时更加失去控制地喜欢上他。爱情就像阳光，尽管明媚有时却也会将人灼伤。对我来说，害怕因此而再受伤，害怕因此而失去这个世界上作为另一个我而存在着的男孩的陪伴，在这种想法和心情下，最真实的心意反而被封印了起来。
“你很在乎李晨。”听到小白牙这句话，我居然无法反驳。
“那么，可以不要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吗？”他突然说了一句任性的、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话，我大为吃惊地看着他。小白牙的脸上浮现的是深情与专注的表情，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样做的。
“说出这样的话挺唐突的，可是，如果和他在一起对你真的是那么艰难的事情，那么可以只好好地凝视我吗？”小白牙很困难，然而却还是竭力表达了自己的感受，“现在在你的身边，就有个非常喜欢你的男孩，你可以好好地看看他吗？”
“小白牙？”我猛地睁大眼睛，他果然是在表白！
然而这些话表述的场所和时机实在太过出人预料，我不晓得该要作什么反应才好，小白牙的视线始终停放在我的脸上，他是那样用心地看着我，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似的。
“我一直在想，只要这样陪着你就好，只要能有机会在你的身边，分享你的喜悦、承担你的伤心痛苦，只要这样就好。”小白牙的语调忽然压得很低，“可是，我的心却完全失去了控制。刚才我忌妒了，看着李晨把你拉得这么近，而且你怎么挣扎他也不肯放手，我在想如果是我肯定不能这么做。李晨做了也许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对女孩做的事，看着他这样对你，我很忌妒啊。
“我想让你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希望你只专注地看着我，虽然明白这种想法不现实，可就是忍不住会这样期待着。很可笑吧？我知道忌妒是不好的，可是没办法啊，就是情不自禁。”
小白牙又紧张又吃力地说着这些话，然后他向我走了过来，我们在新天地漫无目的地逛着。吹在身上的风带着寒意，我留意到小白牙的手在蠢蠢欲动，最后，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握住我的手。
“青唯，不管多么努力，我还是没有办法把你当成单纯的好朋友看待。”
他说：“我喜欢你。现在，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的不仅止于朋友的喜欢吗？这些事情一直压抑着我，可是看到李晨的做法，我也……决定要这样做。”
“小白牙，我……”我欲言又止，眼前的这个男孩脸颊涨得通红，他的确是非常努力地表达并传递出自己的心意，我甚至可以察觉出由于紧张和激动，他的呼吸都变得不规律起来。
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让我难以作出回应。在感情面前，没有哪种回应是最适当的。小白牙闪烁不定的眼神，忽然间灼痛了我的双眼，对于这个全心全意对待我的男孩，我忽然觉得自己哪怕只是吐露出一个字，都是这样的艰难与沉重。
派对之夜后的第三天，冰玲约我出来见面，地点是衡山路的茱丽娅。在这座三层楼高的红色豪宅里，它的一楼有着偌大的吧台和多组半圆皮沙发，从装潢到家具都是英国情调。
冰玲来得非常准时，今晚她用RIVER ISLAND皮大衣搭配甜美的RUTZOU连衣裙，黑白对比层次分明，一双RUSSEL&BROMLEY的短靴突出颓废风格。当她目光平静地朝我走来时，还很友善地微笑着。她确实善于给人制造错觉。
“接到你的电话真的挺意外的，找我有啥事吗？”我看着她优雅地在我对面坐下后，平静地问她。
“瞧你说的，咱们认识也有很多年了，难不成我就不能约你一起出来喝酒？”冰玲温柔地嗔道。
“实话说咱们从来就不是那种可以私下一块儿喝酒谈心事的关系吧？”我甜美地微笑，却很直白地剖开彼此的关系，“说吧，今晚找我来到底有啥事儿？甭再吊我胃口了。”
“还真是不客气，难道就不能装装咱们是朋友？”冰玲微笑着承认了事实。单从外表来看，的确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外表天使般的女孩，居然能够做出让东北黑帮绑架我的事情。
“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想和你谈谈国明的事。”冰玲浅尝了一口白沙威浓。
“小白牙的事？”我刚端起高脚杯，又放了下来。确实，能够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并且促使她约我出来见面的，仔细想想也只有小白牙了。
“那天在新天地派对，国明被李晨打得很严重。虽然你可能会说李晨也伤得很厉害，可是不管怎样，要让我看着国明受伤却啥也不做，这种事情我办不到。”冰玲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我的眼睛。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李晨说，如果你今晚约我出来就为了谈这些事，那么你可能找错人了。”我回应，对于冰玲我实在不想给她留情面，“就因为这些事，所以你在背后搞活动来阻止M品牌和我的下一次合作？”
“嗯？”冰玲显露出一副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神情。
“李照希和我说了，有人向一线时尚杂志打了招呼，要他们低调处理M品牌的这次宣传。”我冷冷地迎向她的视线，“冰玲，这个广告蕴涵了我和小白牙的努力和心血，如果有人在背后使坏，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原谅。”
“你到底在说啥？”冰玲双颊泛红地摇着头，“难道因为我做过一两次过分的事，就可以把一切都赖在我头上来？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如果别人报复你就推到我身上，这种行为是不是太残忍了？”
“在上海这里，是不太适合说‘你好残忍’这样的台词的。而且你总是戴着温婉可人的面具，感觉不累吗？”我右手稍微理了理发丝，“这里也没有别人，你那逼真的演技反正也没有人看，还是省省吧你。”
当我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冰玲的眼里射出了寒光，那锐利的眼神直盯着我，又温柔地笑了起来，“真讨厌，我只是想要练习一下演技，今晚你真的很不配合我。没错，是我利用关系网来阻止你们的宣传，因为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好，利用了国明之后，还任由李晨把他打成那样，这种周旋在国明和李晨之间的做法，我就是看不过眼。”冰玲说，刻意放慢了语速。
我的目光也逐渐变得锋利，“我并没有强迫任何人为我这样做，但是如果你介意，就应该好好想想为啥没有男孩为你去做同样的事，或许因为你那丑陋的内心所散发的腐臭，就算隔着再美丽光鲜的外表，他们也同样闻得到！”
“闭嘴！”冰玲娴静温婉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凶悍的表情，“你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了？以为有李晨为你卖命，又把国明牢牢握在手中，现在想要的工作也有了，所以就自以为全世界都尽在你脚下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不过要是你真这么认为，那我也无所谓。”我冷笑，再度对她加强了攻心计，“但有一点我能够肯定，那就是我怎样也比那些对男孩一头热的女孩强，至少我不会把人约出来撂狠话，也不会为了男孩在背后搞破坏，那根本是靠边站没机会入手的女孩才会做的事。”
“你这种得意的嘴脸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冰玲凌厉的目光看着我没有半点退避，“看着你对国明那种虚伪的嘴脸就让人恶心，其实你只是把他当成猎奇或打发无聊时间的玩具吧？
“一个从山东来的帅气纯朴的男孩，有着上海所不具备的纯净与自然，所以就想尝试一下？像你这种人不被教训的话，你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是在围绕着你打转的？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国明！”
“你……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小白牙，也根本没有想过把他当成玩具。”冰玲的这番话其实让我有些意外，因为对于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正用心投入去爱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失控的。而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看到小白牙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闭嘴吧，像你这种人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可信的！”冰玲加强了语气，忽然扬手一掌扫了过来。她的动作很快，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在她重重扫了我一记耳光以后，看见这一幕的小白牙相当不知所措地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发生啥事了？你们在吵架吗？”由于跑得太快，因此到达我们面前时，小白牙不禁微微地喘着气，“冰玲很早就到了吗？为啥青唯也在这里？冰玲，你只是约我来这里，可并没告诉我青唯也会来，到底发生啥事了？”
随着小白牙迷惑的一连串问话，冰玲的脸上渐渐露出委屈的神情，而与此同时，她的眼眶中也开始有泪水滑了下来。
“为啥，为啥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为啥要不断地和我说要把我往死里整这些话？你已经把我摔成那样，难道这些还不够？”冰玲脸色苍白地看向我，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我知道国明喜欢你，可是……可是你非得要把我说成不知羞耻死缠着国明的婊子吗？”她愤怒地瞪着我，泪水又流了下来，“我不是！就算是你，也不可以这样羞辱我的感情！”
真是卓越的演技，如果让她去试镜，或许有可能扮演一个女主角也说不定。我冷冷地看着冰玲炉火纯青的表演，又无奈地看着小白牙充满疑惑地扶住冰玲的肩膀，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就是这样体贴的一个人，看到形象弱小的人，他一定本能地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
“不可能，冰玲。青唯她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是有啥误会。”小白牙的目光随后转移了过来，他的眼神中没有责备，只是在征询着我的回答。他看上去真的很想听我的解释，然而我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小白牙，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不是现在。”我不露声色地说。
走过扶着冰玲肩膀在安慰着她的小白牙身边，准备离开。在经过冰玲面前时，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今天你已经算计好一切了，这样做真的有意思吗？”
没有再给她展现演技的机会，我加快脚步朝前走。可是小白牙却撇下冰玲追了上来，叫着我的名字，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的确有些意外。原先以为他绝对会将注意力和重心放在安抚冰玲上，然而在这个时刻他却选择了我。
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吗？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啥事吗？”小白牙的目光像要一直看到我心里去，“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所认识的青唯，我印象中的青唯，虽然有时候那股狠劲儿让人接受不了，可绝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一定是其中存在啥误会，所以可以给我答案吗？”
“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小白牙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不光是相信你，同时也相信我自己，你并不会没有理由就随便伤人，你并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的。”我只要听到了这些话，就觉得还在作痛的脸颊，还有突如其来的耳光都算不了什么，“在这种时刻你选择相信我，要比啥事儿都还要叫我安心，现在你回去陪着冰玲听听她的说法，我真的要回去了。”
“为啥不告诉我？”小白牙仍旧坚持堵住我的路，那种固执，恰恰是我最无法抵挡的。
“你说过相信我的对吧？既然是这样，为啥不继续相信下去呢？”我拨开了他，同时使劲握住了他的胳膊，“我一定会告诉你原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你再等一下。在此之前，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相信我就好。”
“明白了。”这次他作出了让步，“我相信你！所以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个时候！”
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回荡。小白牙，谢谢。
他一直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的背影，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视线。虽然充满难解的思绪，可是，小白牙对我却没有任何怀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信任吧？他就那样一直地注视着我的背影，直到我完全地消失。
我再度和冰玲在陆家嘴西路的HUK见面，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我以为自己会是最先到达的人，然而冰玲却比我来得更早。当我在她面前落座时，短暂的时间内彼此居然相对无言。
“你居然还愿意约我出来见面，我还真是挺意外的，虽然我不晓得你约我出来到底有啥事，如果是那天茱丽娅的争执，我愿意向你道歉，但可以请你不要再逼我了好吗？”冰玲的神态有些虚弱，语气无力，她的演技着实超乎我的预料。
“靠，你还真的演上瘾了不成？”我受不了地喝了一口柠檬水，“这种姿态确实能激起男孩的爱怜，尤其是小白牙那种无法对弱小的人冷漠以待的人，不过现在只有咱俩，在我面前你还是省省好了。”
冰玲看着我，还在楚楚可怜地颤抖着，忽而，她温柔而愉快地笑了起来，“真是的，有时候演戏也挺让人着迷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在小白牙面前装出那种样子，如果你认为这样就能够影响小白牙对我的友情，那样就未免太天真了。”我摇晃着玻璃杯淡淡地说，“虽然你们之间有缘，可是小白牙恰恰是最讨厌满口谎言和善于伪装的人。”
“是吗？可是我咋觉得他多少有些动摇了？”冰玲哧哧地笑着回应，“如果你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孩，那么这种观点多少还有点说服力，问题是你是咋样的人国明也很清楚，要是以为你的位置还是坐得很牢固，不知道这个天真的人到底是谁？”
“是吗？”我拿起饮品单翻阅着，表现出一副与闺密融洽相处的模样，“对了，有一件事可能你会很失望，这几天我也和那些时尚杂志联系过了，某人设置的路障忽然都不见了——”
最后的一句话，我故意拖长了尾音，边翻着饮品单边斜着眼睛观察着冰玲的神色，那温柔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然而眼神却是一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