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白牙拉着我匆匆出了DEEP@DEEP后,秋风让我混乱的神志多少也清醒了些,我猜测着他可能会带我去哪里,但小白牙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逛着,被我这么一问,他也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要去哪里?你肯定去过不少好玩的地方吧,虽说上海很大,但我还真不知道有哪儿会让你觉得有意思。”小白牙苦苦思索着。
“不会吧,没想好就把我拉起就走?我说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呢?”我斜看了他一眼,小白牙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起来,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真是耀眼。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牙齿往下看,最后在他仍旧攥住我掌心的手背上停留,“不知道要带我去哪里的人,倒还挺贴心地担心我会着凉啊,这都快把我的手给焐出汗来了。”
“呀……”小白牙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嘿嘿地笑起来,迅速地松开了手,“我忘了我忘了,但你可别怪我,我就是担心……”
“担心啥?那儿都是我的朋友,难不成我还能被吃了不成?”在情绪低潮期不得不选择和小白牙斗斗嘴,或许这种方式能够转移我的思绪,让我不至于总是围着那两个人的事情在转,自我折磨。
“就是因为都是你的朋友才担心的。”小白牙用正经的口吻认真地回应,让我不禁看了他一眼,“坐在你周围的都是你的朋友吧?你的男朋友,还有那个背叛你的闺密,我大概也猜得到是谁了。”
“是啊,真丢脸,今晚真是太没劲了。”如果脚下能够有块石块踢踢就好了,我低头四下搜寻,可是衡山路的街道上没有一块可供我发泄的小石块,一块也没有。
“你所想到的只有丢脸、愤怒和没劲?”小白牙问。
“不然呢?”我反问。
“这样你男朋友和闺密不是太可怜了吗?”
“天啊!他们还可怜?”我霍然抬头,盯着小白牙愤然逼问,“真正可怜的人是我才对!如果他们可怜你为啥还要替我出头?你刚刚给晓冬那一拳可是够狠的对不对?那可不是我让你打的。”
“我打他是因为他做了那种事情还推你。”小白牙没有避开我咄咄逼人的视线,可是也没有要迎合或者顺着我的意思,“虽然我不清楚你那些朋友的为人,但看起来你的男朋友和闺密都不是坏人,至少不是那种有心要把你往死里整的坏人。”
“得了吧你,你到底是向着谁呢?”这种话听起来实在逆耳,我承认我确实是不高兴了。
“得得得,我不说了,今晚你最大,行不?知道你伤心,但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斯文点啊?”小白牙瞅着我死命抓紧包包的手指,最后还是做出了让步,“那你说我们要去哪里?”
“我咋知道?是你硬把我拉出来的,你要负责。”我偏过头,恰好头顶有片梧桐叶飘落下来,摊开掌心接住梧桐叶的同时,我听见小白牙冥思苦想后略带惊喜的声音,他的音量稍微高了起来:“黄浦江,去黄浦江边吹吹风怎样?”
“黄浦江?”
“这里可不比海南,情绪低落时到哪儿都能找到海。我知道你现在很没劲、特难受,所以……”小白牙伸手比画着,画了一个圆圆的物体,然后捧着那虚拟的物体,做了一个喝下去的动作,“啤酒、黄浦江,成不?要不要去?”
“黄浦江啊啤酒啥的,该不会是喝了啤酒后要跳江吧?”我嘲讽地回应着,但小白牙只是呵呵地笑着,一点也不介意我挖苦的语气。我看着他,在长发又被风拂起来的时候,我找不到否决的理由。
黄浦江的对面是外滩,夜色下的外滩闪烁着绚丽的光芒,而那光芒又以金黄色为主色调,站在黄浦江边遥望外滩欧洲风情的建筑,听着江水的声音,长发都被江风吹乱了。充满英国味的啤酒BASS PALE ALE味道醇香,比眼前的黄浦江更加叫人安心。
“咋样,心情好些了没有?”在我喝到第三罐BASS PALE ALE时,小白牙问我,他看着对面的外滩,微微仰起脖子,似乎很享受这微有凉意的秋风。
“有些奇怪,听着这江水的声音,不晓得为啥心里好像慢慢地放松了一点,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吗?”我晃动着啤酒罐回答。
“大学假期时去海南的大姨家住过一阵子,那时候有些烦恼事儿,想不开时就一个人去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吹着海风,觉得这种方法还挺能让人放松的。”
小白牙又开了一罐啤酒,今晚他陪着我喝了不少啤酒,看不出他酒量还挺好的。
“刚才你问过我,为啥觉得那两个人可怜是吧?”
“啥?”我仰起头,把啤酒往喉咙里倒,小白牙看着我喝光了那罐啤酒,自觉地把空罐子接过来,然后又从塑料袋中掏出一罐,利索地拉开,朝我递了过来。接过啤酒后,我才回应了他的话,“咋了?”
“可能这样的话你不爱听,和你的男友出轨当然是你闺密不对,要我是你也挺恨她的。但是王青唯,如果一个人不在乎你,顶多道道歉也就算了,但那样的女孩子肯站在那里受这种罪,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么我想她至少是在乎你的。”
“在乎我个屁。”坦率地说我真的不愿意听这种话,不,或者说我害怕听到这种话,本来想叫小白牙闭嘴,可张开嘴却变了另一种味道:“你这个小家伙才认识我多久,甭表现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而且我觉得你咋看起来跟新闻主播似的?”
“特没劲对吧?”小白牙自嘲地笑起来,摇摇头,干脆地承认了我的讽刺,“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人特没劲,清慧说我总是一板一眼的,玩的地方买的衣服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回事。”
“她可真说对了。”难得他这样坦率接受,我也不想再损下去了,没意思。
“可是王青唯,有时候人做错了事,大多是道个歉承受下责难也就了事了,能够那样做的女孩子不多,就算是男孩也不一定能够做到那种程度。我对你的朋友是不了解,要我顺着你简单得很,但我不想那样做,不想说一些对你不负责任的话。”
“拉倒吧你,还责任呢,要选新时代青年真该把你选上去,拉到天涯土豆优酷56首页隆重推荐,点击页面全国人民都得听你念经。”
小白牙笑了,“如果有这样的活动,你会给我投票不?”
“去!”我骂了一声,却不由得笑起来。不是那种伪装出来的笑容,不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而充当武器的笑容,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显然让小白牙松了口气,他脸上也浮现出放心了的表情。
又吹了一会儿江风,在头开始微晕的时候,我知道是时候打住了,丢脸的事那晚就做够了,“喂,我想回去了。”
“行。”小白牙点了点头。正要离开时,“等等!”小白牙忽然叫住我,“王青唯,想不想回去好好地睡个觉?”
“你这不废话吗?为那两个人失眠只会让我站出来时不像个人。”我径自要迈开脚步时,小白牙拉住了我。
“干啥?”我不耐烦地回过头。小白牙却没有解释,他转过身,我一点也不晓得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在我的长发又一次被江风拂起时,我听见了小白牙的声音。不光是我,应该是附近一带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喊声。
“上海,我他妈的可不会输给你的!”小白牙倔犟而富有生气的喊声,乍听之下还真把我给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又听见他继续喊,“我还真的想在这里住下了,客户我会有的,好的广告我也会做出来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都给我一边去!”
那家伙还真不管不顾了,完全抛下我一个劲地大声呐喊,周围的人从惊诧中反应过来之后先是窃窃私语,继而有人笑出声来。那并不是看热闹的笑声,而是觉得有趣或者理解的笑声,小白牙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过身来。
“喂,王青唯,你也这么来一下吧,对改善心情很有帮助的。”
“啊?我不……”我顾及周围的目光,想都不想就拒绝。
“没事,很有帮助的。”小白牙却坚持把我拉了回去,然后绕到我身后,轻轻推着我,那动作简直是怂恿我向前冲似的,“你不是很恨那两人吗?不如就在这里把你的这份烦恼给喊出来,那样你就会觉得畅快好多。”
……
我无言了,思想在激烈斗争中。
“咋了,你怕了?”
“甭来激将法啊,这一套可不管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横下心来,“算了,喊就喊吧。”
“晓冬你个混账!我明明是这样喜欢你的!”喊第一句时还是很有顾虑和不安的,然而在真正喊出来之后,就在那一刻,内心的愤懑压抑、焦虑烦躁、痛苦不安,借着这个机会全部爆发了出来,真的,心里面真的觉得畅快多了。
“卫红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明明是这么重视你,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吧?可你竟然对我做出了这种事!你也是个浑蛋!浑蛋浑蛋浑蛋!”对着黄浦江,遥望着外滩,我不断地喊出来。
在连续回荡的声音里,看着那样情感毕露的我,小白牙的表情不断呈现着细微的变化。我知道他一直在凝视着我,在我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他温和地询问:“舒服了一点没有?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才不会动不动就哭呢,何况……如果真哭出来就代表我输了。”我忍着眼泪说,“好了,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
“嗯,走。”
小白牙跟上了我的脚步,在我们走了好几步之后,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总算把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喂……”
“嗯?”
“我说小白牙,谢谢你。”
“啥?你叫我啥?”比起我的道谢,小白牙似乎更加关注我给他起的这个绰号。他睁大了眼睛,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看着我,显然他对这个绰号并不情愿接受。
“小白牙,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就这么说定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帮我拦车吧,我要回五角场去。”
“从这里回五角场好贵。”
“得,那不用你操心。去拦车,小白牙。”
“不准这样叫我!”小白牙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说,然后又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去拦出租车,我就站在他身后五步远的位置,看他不断地朝出租车挥手的样子,那种憨憨的模样与动作,还挺逗的。
想要回公寓去了。情感,心扉,身体,意识,整个神经都觉得疲惫。抓着包包站在秋风中的我,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看着小白牙的背影。我想,幸好邀请他出席派对,否则,我可能会做出更加失控的事情。
那天之后我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也不接其他的案子,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晓冬和卫红不断地打我的电话,我就这样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其实我可以关机的,或者只要把他们列入黑名单就可以,可是我办不到,电话不断地响起来令我不胜其扰,可如果没有一个电话,我想我一定会非常失落。
人真是复杂而矛盾的动物。
这种自我囚禁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在第四天的下午,李晨找上门来了。起初我不想起来,但那个坚持不懈的家伙一直按着门铃,听着门铃声都快把人给整疯了,我恼怒地从床上跃起,穿上拖鞋气势汹汹地跑出了卧室。
“干吗呢干吗呢?一看没人给开门就该知道人家不想见客了,还站在这里一个劲地猛按,你是存心拿我寻开心是不?”打开门我冲着站在门前的李晨一顿狠骂。
“不拿你寻开心,那我的生活岂不是没趣得很?”李晨嘴角微翘,欣赏着我恼火的样子,一副觉得非常有趣的样子。我也不多说,立马就扬手关门,然而他的动作要快得多,一下就伸手抓住门把,再使劲一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你还真客气啊。”拿他没有办法,我只有讽刺。但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蹬掉脚上的绑带休闲皮鞋,随意地从我的鞋柜中取出拖鞋。我也没有力气再去瞪他,得,由着这家伙好了,反正我要继续回去赖我的床。于是无视他的来访,我径直回到卧室的大床上。
才刚躺下没多久,李晨就跟了进来,坐在我的床上,“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瘦了,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相当在意晓冬和卫红的事儿吧?”
“既然来了能不能就闭上你的嘴,大厅有《单身毒妈》呢,关上我房间的门,自个儿大厅待去。”我戴上眼罩,一副摆明不想答理的态度。
出乎我意料的,李晨居然真的没有再和我说话,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宁静,可是心里面却有一丝失落,这家伙还真的把女孩子的话当真了?我,其实不想这样一个人待着。
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男孩子的喘息和呼吸声就不断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呼”、“嗯”,声音很轻,可是那种声音在耳边回荡着,我虽然想忽略,但终究还是被那声音扰得心神大乱。
“干啥呢!”我嚷了起来,抓着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摘下眼罩一看,李晨这家伙居然自得其乐地在木地板上做起俯卧撑来,因为经常运动的关系,他的身材确实很好。
“没办法,特地来看你,你又叫我闭嘴,我又不想再重看啥《单身毒妈》或者《生活大爆炸》之类的,不就只有做下运动啰。”李晨回应,看样子他是打算不管我说什么也要这样做了。我瞪着他,一股怒气袭上心头,可在这即将发作的一刻,往事却在脑海浮现,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喜怒无常。”李晨感慨,继续着自己的俯卧撑。
“去。”我抓起床头柜上的蜡笔小新布偶朝他扔了过去,“我只是想起了在北京那时。喂,李晨,记得吗?我高中那会儿你来我家,我妈经过我房间时,刚好在门外听见了你‘呼’、‘嗯’,然后我又恰巧‘啊’、‘啊’的声音?”
李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即抬起头,“当然记得,我想阿姨当时站在门外脸都白了。我记得她开门的声音简直能把人耳朵震聋,一下子就冲进来大叫‘你们在干啥?’,结果定睛一看,原来我们俩正比着仰卧起坐,阿姨当时那个表情可真叫精彩。”
“哈哈,也是,我妈那人很少会失态的,看着她讪讪地自打圆场退出去的尴尬样,那可真的叫逗。”回想起往事,看着我的笑容,李晨的表情渐渐温和下来,也笑了。撑起身体,那家伙走了过来,一把掀起我的被子,整个人泥鳅一样灵活地钻了进来。
“像这样笑笑该有多好,我知道你害怕让别人看见自个儿脆弱的样子,可是这样躲起来舔伤口也不是办法,而且肯定没吃好饭。我说你犯得着这样吗?把自己整成个琼瑶大妈似的。”将头枕在另一个枕头上,他转过身体看我。
“知道!”我硬声硬气地回答,“心里是知道的,可是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但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做起来还是很难。谁愿意这样啊,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知道就好!”李晨眨着眼睛说,他的睫毛真是好看,又长又密的,“喂,我说,我今天带来了几本杂志,上面都刊登了我的一些消息,想不想看看我上版面的样子?”
“咦?拿过来!”
“成,等等。”
李晨赤着脚跑了出去,当他回到我卧室时,手里拎着背包,重新跳上床,拉开背包翻出几本杂志就朝我扔了过来。“看你那鬼样。”我嗔怪地捡起掉在被子上的杂志,接着他又再次和我共享了被窝。
一张被子里躺着两个人,我在翻着杂志,李晨拿起我的眼罩自个儿戴上,耳朵里塞着从背包里取出来的MP4。他带过来的杂志里,一本算得中高端的男士时尚杂志将他定为封面人物,并且制作了特辑,而其他几本则是娱乐八卦杂志,版面上刊登了偷拍的他和某据称是“国际超级巨星”的密会照片,其中一本还登有两人同时走进北京一家五星级宾馆的照片。
“啊!”对于中高端的男士时尚杂志我兴趣缺缺,但八卦偷拍照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在被子里我伸脚去踢他的小腿,“喂,你啥时候和‘国际’搞上了?我还真不知道,老实交代下和‘国际’在一起是啥感觉?”
“怎么你现在还有闲情了解这个?”李晨挪开小腿,“我以为你还想继续悲伤痛苦一会儿,然后绝食个七八天,最后被送进医院抢救过来后,一个人在病床上哭鼻子,那才真叫苦情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