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苏籁却突然这么说,“我跟他从小就认识,本来他身边除了我没有别的女孩子的,他总是冷冷淡淡的,不爱说话,都没有人敢接近他。我是因为表演要跟他搭档,才渐渐地熟悉起来的。”
这些苏籁与他的过往,微蓝一点都不想听。
苏籁冷冷地笑起来,“我自信,没有谁--不,是没有哪个女孩子比我更了解他,更适合他了!可偏偏出现了一个你,贝微蓝!你一出现在他面前,我就知道对他来说,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看他那么气急败坏过,那么蛮不讲理过,甚至,甚至--在后来,我跟伯父伯母说了你的事情以后,他居然会那么做。”是的,有了唐嘉的前车之鉴,他们怎么可能不重视唐城的终身大事,怎么可能对他的事情置之不理!只是,那个时候,连她也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到了私奔的地步!哈哈,真是歪打正着了。
微蓝顿住了往病房门口而去的脚步,“什么?”
“你什么也不知道是吧?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他为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全部都不知道吧?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可以主动去找你,断了与你的关系……他跪下来求伯父伯母!只为了你!”
微蓝僵住,胸口闷闷地痛,她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苏籁只是笑,冷冷地笑。
她想起那个晚上,她求着唐城,她说她比任何人更适合他,无论是了解的程度,家世还是其他。但是唐城只说:“爱情我给了那个丫头了,没有可以给旁人的了。”她凄厉地大叫:“我可以赶走贝微蓝第一次我就能赶走她第二次!她不配!她不配你!”但是唐城不为所动。不为所动是吧--她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嫉妒啃噬她的心,她如置身于万蚁窟,恨蒙蔽了一切。尤其,在看到他与她一起出门,那么亲密。她受不了!走了近道,干脆大家一起死,玉石俱焚!
可是唐城护着那个丫头,拼命地护着这个贝微蓝!
“贝微蓝!你没有任何资格给唐城幸福!你只能给他带来不幸!”
微蓝手脚僵硬,苏籁离开许久之后才知道动弹。她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偷偷地在窗户上看躺在床上的唐城一眼。
唐城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还是跟床单的颜色一样,甚至可能更白,乌黑的头发剪去了--因为脑袋上也有伤,必须处理--鼻子上还插着管子,身上还贴着其他的线,通向一台台的仪器。
他不好,还是十分不好。
微蓝突然觉得满心满腹的悲伤,从来未有的悲伤在瞬间就击中了她,她无法自抑地蹲下去,咬着手腕哭起来。
到现在才发现,她从不曾懂得唐城的心。一开始,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一相情愿自以为是。她从喜欢上唐城开始,就认为这段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那是她一个人的爱情,是她自己的事情。就算后来,唐城提出要在一起,交往,还有最后的私奔。
等到最后得到“不过是报复,想要知道游戏的结果”这样的结果,除了撕心裂肺的难过,还松了口气。
到此为止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不用再提心吊胆哪一天会失去这个人,现在终于失去了,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或者说揣摩过唐城的心思,也没有想要去接近唐城的朋友,知道他的家庭,融到他的生活里。她只是徘徊在外面,只是爱他,告诉自己只要爱他的一切就够了。不仅如此,她也从未让唐城走进自己的生活,没有介绍朋友给他认识,没有告诉他家里的情况--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认为他们会分开,永远不会在一起。既然不会在一起,那么那些事情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彼此更深入彼此的生活,到最后分开就如同杀死掉一半的身体的那种痛苦,她不想承受。
这样的自私。
--唐城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唐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是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那个时候,唐城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微蓝完全明白了,而她后来的那句话以十倍百倍的疼痛反噬在了自己的身上。
--唐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是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微蓝哭得无法自已。
七年后的自己,依然没有任何的长进。
苏籁说得对,她没有任何资格给唐城幸福。
可是,她那么想要他与她一起的幸福。
很快,微蓝就没有借口再留在医院里了。
唐嘉来看过她一次,顺便地问了:“要不要我帮你办出院手续?”
微蓝怔怔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带你去见我的笨蛋弟弟好了。”
微蓝连忙点头说好。
那是微蓝在这一次回国期间最后一次见到唐城。他已经醒了,由护士在喂流质食物。身体没动,眼睛一看到微蓝就没有移开过。瘦了很多,头上长出了细细密密的头发,极短,看起来像一层黑黑的不明物体。
微蓝走过去,接了护士的活儿,慢慢地一勺一勺地喂唐城吃东西。
唐城开始还闹起了别扭,硬是不肯张开嘴巴。
微蓝笑起来,“没什么的,我就想喂你吃东西。”
他才不甘不愿地张开了嘴。
微蓝一边喂他,一边说话:“那天晚上的话,后面那一句,我知道错了,然后,前面那句话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的。唐城,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喂一口,“先不要回答我,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要回美国去。因为,我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赶快好起来,赶快好起来。”微蓝侧了侧头,擦掉掉出来的眼泪,笑着说:“只有你好起来了,才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一晃眼,就过去了半年,入了暮秋了。
微蓝也美国中国来来回回好几次了,见了唐夫人难看的脸色,听了那些难听的话语,她也施施然。
情况好像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着,如果忽略某个人变得坏脾气了以外。
某个人,原来除了最开始知道的严重的内伤,还有左腿也受了严重的伤,直接的冲撞力,直接让他的大腿骨折了。简单地说,就是左腿可能瘸了。复建的工作他很不爽开展,也就难为微蓝来来回回地跑了。家城就建议说:“干脆就再次移民回来好了。”母亲也有此意,在外面,越老就越想回来。微蓝想了想,也觉得可以,便着手开始办理。
但是某个人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还时不时地让她“走”。
幸好是叫她“走”,要是他叫她“滚”,微蓝现在的脸色可不会那么好。
工作也渐渐地转移到了国内,但是生活的重心还是在唐城身上。微蓝看得出来唐城不是为了他的腿在自卑,而是因为其他的在闹脾气,沟通几次,结果不良,微蓝也束手无策了。
这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几年前那没有成功的私奔。微蓝有些恼怒,抓着他的手就啃了两口说:“你这个浑蛋家伙让我等了好久,后来还说那样的话,简直,简直--”一连说了好几个“简直”,到底是舍不得说重话,怏怏作罢。
唐城突然就拿手抓住了她的手,微笑起来,说:“我们私奔吧。”
啊?微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瞪大了眼,看着他。
唐城是在笑的,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又重复了一次:“我们私奔吧。”
微蓝直直地看着他,只看到他的眼睛里去,忽然问了一句:“是认真的吧?”
“嗯。”
“这一次,你绝对不会失约了吧?”微蓝问得很认真很严肃。
“嗯。”
“我们私奔了,然后,去拉斯维加斯结婚怎么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同意跟你私奔。”
迟疑了一下,微蓝马上就啃了他的手一口,他就笑了,“好。”
微蓝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就想到了,莫非这就是他的心结?没有一次是他追回自己的?所以这一次,他又提出了私奔。
私奔。
嘻嘻。私奔。很好。
飞机在下午一点起飞,微蓝早早地就进了里面,站了许久终于有座位坐着。而后,登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拉下安全带扣好。
漂亮的空姐开始介绍这一班机,然后说明注意事项。
微蓝歪头看着窗外,手指摸上窗户,笑了一笑,又收回了手指缩在衣袖里。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可等待的那个人还没有来。
这一次,微蓝连哭都哭不出来,也不是麻木了,只是压抑得连呼吸都觉得很吃力。
飞机沿着跑道滑出去,最后优美地朝向了天空。
耳朵里嗡嗡地响,第一次,她晕机了。
她在包里摸索着摸到口香糖,抽出一片放到嘴里,看着窗外渐渐浮了朵朵白云。
这一次,就真的结束了。
他又骗了自己一次,耍了自己一次。
不,怎么能够就这样结束了呢?好不甘心啊,都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微蓝猛地要站起来,结果被安全带拉了回去。她要回去,回去唐城身边。现在飞机已经在天上了,等飞机落地,她就马上回去。
她后悔了。
什么再来一次,绝对不会再给你遗憾,那些自以为揣测他的想法是正确的,结果--浑蛋!浑蛋!骗人的浑蛋!她这一次绝对饶不了他,绝对要报复回去,狠狠地报复回去!
所以,等飞机落地,就马上转机回去。
想通了,神经松懈了,靠在椅子上,渐渐地就睡着了。
不知道多久,突然被人摇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脸。他在笑,眼神很温柔。
见她醒了,他笑着说:“小姐,你旁边的位置我换过来了,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想追求你,可以吗?”
贝微蓝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贝微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那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唐城,初次见面,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