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孜孜担心,江结衣还是决定第二天就回学校,这次在她身边保驾护航的是楼笙寒。
他们一左一右坐在两个临近的座位,十指交握在一起放在两人中间,虽然车厢内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乘客,座位还有大片没有坐满,江结衣还是忍不住微红着脸颊,余光不停地瞟跟楼笙寒握在一起的手,手心都可以拧出水了。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楼笙寒侧过脸来,柔声询问:“饿了吗?”
上车前才吃过早餐,她不是猪好吗?她摇头,脸上的羞赧一闪而过,“只是、只是……”
楼笙寒目光泛着波光,好像阳光照耀下的蔚蓝湖面,别样柔情,“只是什么?”
江结衣的脸颊不禁更加红了,像是躲在被子里被闷坏了,她摇晃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憋不住笑道:“这也太纯情了。”
怎样,他们现在是在谈小学生的恋爱吗?
楼笙寒忽然嘴角一勾,整个人说不出的邪恶,“好像是有点,那你想来点激烈的吗?”
噗!江结衣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面红耳赤地就要去捂住他没遮拦的嘴巴,她一边环顾四周,幸好别人都还在昏昏欲睡,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在这边你侬我侬,一边对着楼笙寒低吼:“你给我闭嘴!”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心,她立刻像炸毛的小动物就要咬上来,他忍不住低低笑开,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深处。
江结衣一时看得有点痴,好像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竟是这么灿烂,她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抵达A市的时候正是太阳爬得最高的时候,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学校。决定跟楼笙寒在一起的时候江结衣就做好了被孜孜嘲笑死的准备,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见了面孜孜的矛头避开了她,直接对准楼笙寒开火。
这场战火一直烧到了晚上的洗尘宴,楼笙寒要坐在江结衣旁边的位置,却被孜孜捷足先登了,无奈他只好跟林星遥一起坐在她们对面。
“江江,甩了他吧,这人用情不专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你怎么还往火坑跳呢?”孜孜语重心长。
关于那些女友的事情,楼笙寒昨晚跟她解释过了,她听了一半是生气,另一半却是心疼,她从不知道,他的身世原来是那样的。
她看了他一眼,笑得憨憨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孜孜立刻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你脑子进水了吗?”
一顿晚餐吃得战火弥漫又嘻嘻哈哈。
又过了几天,学校开始放暑假,江结衣跟江爸打电话,说这个暑假就不回去了,而是留在学校找了份兼职。她以为楼笙寒跟林星遥一样也是要考研的,虽然他自己没说过,但是他看的书比林星遥还要多,她就理所当然地这么以为。
有一次她帮他整理书桌,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楼笙寒这人特别爱干净,复习完以后总是会随手整理一下书桌,她看到他看的几乎都是英文书,顿时傻眼了。
等楼笙寒晾完衣服进来的时候,她指着书问他:“你都看得懂吗?”
他从她手里接过书,走回去放好,“看不懂就瞎看呗。”
“切!”她明显不信。
他却走过来,捉住她的肩膀往外推,“去吃晚饭吧,你不饿啊?”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怎么叫的?”他故作迷茫,“我听听。”
她的脸蓦地红了,恶狠狠地打开他的手,“楼笙寒,你这个神经病!”
江结衣知道楼笙寒不是考研,而是要出国留学的时候,是在大四开学了以后。那段时间正是研究生报名时期,林星遥报了一所北方的大学,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孜孜问楼笙寒:“星遥今天已经报名了,楼笙寒你什么时候报名啊?”
她跟江结衣一样,也笃定楼笙寒是要考研的。江结衣也侧过目光去,大家都在积极忙报名的事,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说报哪所大学,也不说报什么专业,只知道复习看书。
已经点了菜,正在等菜上来,楼笙寒的表情有点淡,“我不考研啊。”
“啊?”孜孜明显吃了一惊,转过头去看江结衣,“江江,这个家伙不考研考什么啊?”
林星遥跟他住在一所房子里面,此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是既然连对面的江结衣也一脸茫然,显然是他还谁都没告诉,他踢踢桌子下面孜孜的脚,对她使眼色,孜孜也不糊涂,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呵呵呵,我听说隔壁新开的那家湘菜馆很棒,不如下次我们去那里吃吧。”
“好啊好啊。”林星遥马上附和道。
江结衣和楼笙寒却谁都没有再说话,这顿饭一直吃到最后都很沉默。江结衣一直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把半张脸都挡在后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吃完饭以后,孜孜说还要去另外一家吃冰激凌,江结衣说要回寝室,四个人便在家菜馆门口分手,林星遥陪孜孜去吃冰激凌,楼笙寒送江结衣回寝室。
一路上,江结衣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得像抑郁症患者,手被楼笙寒牵着,他的体温一直也像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淡淡的,却很舒适,冬天的时候比一般人的要高一点,夏天的时候又比一般人的要低一点。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他的手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想扔掉又不舍得,留着又只会灼痛自己的掌心。
楼笙寒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他也正在心里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其实不管怎么组织,这件事都是难以启齿的。可是不说的话,放任她一直胡思乱想下去,他更加不愿意。
终于快要到江结衣她们宿舍的时候,他停下来,与她面对面站着。她还是低着头,好像一具失去灵魂、肢体无比僵硬的木偶,他眼底闪过一丝疼惜,最终叹了口气说:“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决定出国留学的事情。”
终于听到了,江结衣很慢很慢地抬起头,心底的苦涩却一波一波地往上涌,“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毕业的分手魔咒,要开始应验了,如果不能共进退,那么便只有一条出路,分手。她是不可能跟他出国留学的,他也不可能为她留下来,无论怎么走,前面都是死路。
楼笙寒一惊,“你是这么想的?”
江结衣突然觉得无比的烦躁,她打开他握着自己手的手,“我不知道要怎么想,你突然告诉我这个,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想!”
楼笙寒心疼地看着她,明明都是他的错,为什么最后承受痛苦的却是她?他抓着她的手臂一拽,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起先她还挣扎了片刻,最后索性任由他抱着,像陡然失去力气的布娃娃,颓丧地挂在他的身上。只是隔着薄薄的衬衫,他感觉肩头湿了一大片,微凉的液体像是要沁入他的肌骨。
她始终没有哭出声,他的心骤缩成一团,艰难地开口,“江江,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三年,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她能轻易给出承诺吗?
这个世界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外面的诱惑那么多,她当真能守住自己的心,为他一等就是三年?
就算她愿意等他三年,他又如何能保证三年都不变心?
不,三年的变数太大了……
这样的承诺几乎就是在冒险……她说不出口。
“我需要时间考虑。”最后,她说了这一句。
确实需要好好考虑清楚,她现在是喜欢他,觉得等得起,可是,若三年后她变心了或者他变心了,对于今日的决定必定感到后悔。
不,那太悲哀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再没有去过楼笙寒那里,而是自己躲在寝室,一边写论文,一边思考那个问题。
下午江爸打电话给她,她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听到铃声响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走到阳台上接起来,“爸爸。”
江爸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刻做泫然欲泣之状,“女儿啊,你有了男朋友就忘了老爸吗?呜呜呜,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还以为我的女儿会与众不同……”
江结衣皱着眉头打断他,“爸,你想干吗啦?”
“我感慨一下啊,我家江江都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肯定是把我这老爸给忘记了,呜呜呜,我要躲到被子里哭一哭……”
江结衣一阵恶寒,背脊上像被千万只蚂蚁爬过,沉默了片刻,她突然说:“爸爸,要是我一辈子不嫁人,你跟妈妈会一直养着我吗?”
她问得迷惘,表情更是令人琢磨不透。
“当然养!我还觉得我女儿这么漂亮,谁都配不上呢。”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江结衣迷惘的心情却奇异地得到了缓解,就好像你一直身处迷雾,突然眼前出现了灯塔。再跟江爸嘻哈了两句,她收了线,重新回到电脑面前。
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一条上线提醒,孜孜上线了。
自从那天以后,她跟孜孜也很少见面,后来孜孜听说楼笙寒要江结衣等他三年,立刻破口大骂:“靠!他尽会折磨人,女孩子的青春是用来等待的吗?回去我要好好骂醒他!”
江结衣不以为然,轻轻反问了一句,“如果林星遥要你等他三年你会等吗?”
“会!”孜孜想也不想回答道。
江结衣知道,孜孜爱了林星遥很多年了,横竖是她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这辈子也早就认定了他。林星遥也是,当年高考,孜孜的成绩并不理想,可是林星遥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照着她的志愿书抄了一遍。孜孜感动得涕泪纵横,林星遥却温柔地揽她入怀,说:“考研的时候再考回来就是了。”
她这个外人,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是她跟楼笙寒的情况不一样,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若说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她还真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要跟他分手,整颗心都不舍得,疼痛入骨。
鼠标点到孜孜的头像,双击,立刻弹出一个对话框,她输入汉字:“是不是在寝室?”
很快孜孜回道:“是的。”
想起两人很久没聚了,她说:“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孜孜:“晚上我去找你吧,等下要去给楼笙寒送药。”
送药?她脑海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送什么药?”
“感冒药啊,那家伙重感冒,我就猜到你不知道,可是那个家伙还不让我跟你说。”
她一愣,是有很多天没联系了,她的收件夹里都是孜孜跟她发的短信,偶尔两条不是孜孜的也是哪里的房地产广告,或者10086的话费提醒信息。她不知道他生病了。
正在愣神之际,孜孜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先不说了,我去给那家伙送感冒药。”然后她的头像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