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胖大汉似笑非笑的瞧着书生，手中的一面波斯鼓如同爆豆也似的响了起来，在场众人只觉得场中鼓声骤增，如同暴雨来袭，其间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更高亢浑厚的战鼓之音，就像是闷雷一样响过众人耳畔。长安众百姓自开唐一朝以来大多见识广博，天下神奇的功法技艺也多在各瓦肆酒楼见识过，可眼前东市跟前这两人斗鼓之奇妙却是众人闻所未闻，鼓声密集稀疏之间东市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东市围了个密不透风，小闹夹在其中不一阵已经是热的受不了了，不由的想原来这人多了也难受。
两人斗鼓渐入佳境，闻者也是个个如痴如醉，高台之上鼓风激荡，鼓声隆隆，犹如千百万的军马奋蹄而走，直要将大地也锤出一道道的缝隙。
大汉一手拍鼓，额角已经有汗簌簌而落，一张脸也慢慢的涨红，可他的手掌丝毫不停歇，一面波斯小鼓被他打的如同急雨一般热烈而急促，那胡音本多旖旎之色，可这大汉手中拍出来的音调却全是杀伐之音，一时之间，只见那大汉的粗豪和波斯小鼓的纤巧，那鼓声的急促和大汉脸色的镇静，全然被绘成了一幅画。
面对那大汉的阵阵杀意，高台之上的书生却犹自岿然不动，双手抡着鼓槌直要将天也敲了破去，那面大鼓隆隆作响，征战不休。
小闹放宽了心听着，那杀伐的声音竟然在他心里响出了一阵一阵的自若，他不由的想，是否自己也曾历经沙场，否则怎么会对这杀伐的声音感觉到亲切？那一道一道的鼓声都是活着的，从牛皮鼓皮上被震出来，然后疾风般的掠过天空，穿透人心，最后死在人心最深处。就像是白天小闹刚刚见过的那场混混之间的厮杀一样，那些瘦弱的青皮混混们张口嘶吼出的脏话也是活着的，为他们生而活着。
他正在想着，忽闻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自语道：“李靖。”
小闹听到这个人名，愕然转头，却发现自己身后全是仰首倾听的人，便又转过了头。
那斗鼓正激烈！
只见书生奋力举起鼓槌，从背后扬了起来，可仿佛他已经举不动这个鼓槌了一般，在绕过他背后的时候猛地顿了一顿，可接着，这书生瘦弱的身子骨仿佛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张口长啸，一锤砸下！
“噋”的一声，他这一锤直接将鼓面砸破了个大洞。
与此同时，那大汉腰间也是“噋”的一响，他那面波斯鼓竟然也被他急促的拍打之下破裂。
场中鼓声乍息。
那书生却依然长啸不绝，长啸声中，高台之上忽然轰的一声爆开了一层气浪，那气浪将四面的明角灯全部掀翻，雕琢的栏杆也全部断裂。正当此时，那书生右手倒提了鼓槌纵身向大汉所在的楼顶冲去，衣角猎猎响动，书生跃上了十几丈的距离，拧身、反手、举鼓槌，一气呵成，然后双眼死死的盯着大汉，从上空一锤就砸了下去。
他一个如此瘦弱的身子，所作所为却全走的刚猛力道。
大汉拿眼向头顶一瞧，喝了一声，伸手从腰间一抽已经抽出了一柄弯刀，右臂划了个圆向上割去，那弯刀弯出了一道猩红色的弧线。一时之间，众人只见楼顶两人越逼越近，一根儿臂粗细的鼓槌当头而落，就要砸在一柄弯刀之上。
“嘡”的一声巨响，震的众人耳膜剧痛，都去以手遮耳。而那楼顶之上，两样兵刃终于交击到了一处，弯刀斩上鼓槌，交击处登时爆发出一蓬明黄的火光，原来那鼓槌竟然是钢铁铸就，众人不由连连咂舌，想到刚才这书生举着如此巨大的钢铁鼓槌演奏，那得何等力气。
却听房顶传出了木头和瓦片碎裂的声音，下一刻，轰的一声，房顶受不住这样大的力气而坍塌，两人一时塌了进去。
小闹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还在震惊刚才那一击的威力，却听身后又响起了刚才的自语声，那说话的声音淡入烟水，而又颓废如暮春之雨，只听他自语道：“拜火的武学，原来也不过如此。”
小闹又霍然回头，他要看看这到底是何人，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嘴里说的拜火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敢对刚才这样一场打斗评论出“不过如此”四个字来。
他霍然回头，却似望见了一院倾颓的宫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