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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东战场

随风舞白天受了惊吓,此时惊魂未定。犬神为了安慰她,便和随风飘、松岗七宝及英树律等一同,一起登上瀑布赏玩风景,当天下午便爬到了瀑布顶。

那瀑布上头是好大一个水潭,远处有一条山流源源不绝的注入水潭之中,潭水清澈,底部石头水草清晰可辨。再往里头走去,便听不到瀑布的声音,空山寂静,只有树叶被风吹动所发出的嗦嗦声。

当天夜里,英树律提议在瀑布顶上过夜,随风舞拍手叫好。大家便找柴升火,随风飘和英树律取过二根枯枝,把一端削尖了,放入水中刺鱼。英树律脱下外衣,还网到了不少贝壳、螃蟹以及虾子,大家当天晚上饱餐了一顿水产佳肴。

吃完饭后,英树律拿出刚从阿修罗之瞳处得到的‘佛法锡杖’在手上把玩,转来挥去,爱不释手。他玩了一会儿,转头对犬神道:“犬神,你那把刀好像很不错,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好啊!”

犬神取出那把‘巨龙切’,小心翼翼的交给英树律,同时说道:“‘兵器就是凶器’,要小心喔!”

“嗯!”

英树律接过了‘巨龙切’,在月光之下细细看着,然后问道:“犬神啊,听说阿修罗先生还有做给你一套‘月光战甲’,怎么没看你穿过?”

犬神道:“那件‘月光战甲’……我永远不会再穿它……”

“为什么?”大家都感到很奇怪。

“那件‘月光战甲’,曾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

犬神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其他诸人,见随风舞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犬神缓缓说出他在合战场的遭遇。

“……小牧山合战场的东战场上,美浓和尾张双方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二方的人马现在都在休息着。锻冶师忙着修理同伴们的兵器铠甲,药师穿梭于阵地内发放各种药丹。有的吃着行李饭、有的则是或坐或躺,恢复大战中的疲劳。僧或是神主、巫女,各自用诵经及歌声为不幸战死的同伴祈福。

犬神到处找不到神武天魁,后来才听说好像有人看到这样一个阴阳师被送到后方本阵去治伤,他稍微放了心,回到自己的队上,拿出刚刚一个足轻忍者给他的竹筒饭,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他算了一算,自己这一队七人队如今只剩下五个人,神武天魁被送到后方了。另外一个锻冶师在对方一阵‘龙卷风’之后一直找不到人,这样一来可非常危险。听说当夜晚月亮升起时,美浓军将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担任旗头的药师佐久间美智非常担心。

‘有人看到可儿才藏大人吗?有人看到可儿才藏大人吗?’

一个武侍走了过来,这个武侍大约十二、三岁,全身瘦骨伶仃,勉强的提着一把大刀,看起来疲惫不堪。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喊叫。

‘小孩子!你跑到合战场上做什么?快回家去吧!’

‘我可是可儿才藏麾下的勇将,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哇!这里有一个勇将哩!大家快来看!’

‘可儿才藏那一阵早就倒了,小子!你的队呢?’

‘我……我的队……我找不到我的队……’

“快快回家去吧!小孩子,这里危险!”

众人哄笑声中,那小孩显得又是寂寞、又是无依无靠。犬神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野比雄太……’

‘雄太,你赶紧回去吧!小小年纪,不要在这里把命送掉。肚子饿了吧?这个竹筒饭先拿去吃。’犬神拿出一个竹筒饭递了过去。

野比雄太到了声谢,接过了竹筒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样子是饿了有一阵子了。

‘我才不回去,我要成为大将军,我不要回去种田!’野比雄太嘴里塞满了米粒,连话都说不清楚。

众人哈哈大笑,此时天空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来,更增加了几分寒气。犬神躲到箭垛下面去避雨。他看雨点打在野比雄太身上,便道:‘雄太,过来躲雨!’

野比雄太也躲进了箭垛,犬神见他实在是年纪幼小,问道:‘雄太,你是哪里来的?’

‘我住在尾张南边靠近海港的地方,我爸爸是个农夫,他一天到晚要我和我弟弟帮他下田工作,还常常打我们。我逃了出来,加入信长大人的大军。我有一天一定要成为大将军,回家去让我爸爸看!’

‘……是吗?你可要很小心,这可不是小孩玩游戏。’

‘当然,我可是身经百战。对了,你心地挺好,还把竹筒饭分给我吃,其他人看我年纪小,不抢我的就不错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犬神。’

‘犬神……那我叫你犬神老兄好了,可以吗?’

‘嗯……随便你。’

‘…犬神老兄,你们这一队缺人手吗?’

‘嗯……目前是缺了二个。’

‘那我加入你们这一队,可以吗?’

犬神尚未回答,他们的旗头药师佐久间美智已经说话了:‘好啊!正好缺攻击手,犬神,这个就交给你!’

犬神想了一想,说道:‘好吧!雄太,你可别乱跑,跟在我后面!’

‘嗯!’

到了夜晚,雨越下越大,毫无停止的迹象。战场上雾气蒸腾,犬神看向箭垛外面,已经看不清对面的箭垛中友军的面貌。大家抬头望着天空,只见黑压压的云盖满大地,今天是十五,该当是满月之时。而铅云低压,不知道月亮什么时候才要露出头来。雨势这么大,美浓军不知道会不会发动总攻?而自己是否能够再一次看到月亮?

犬神和自己的队友躲在箭垛下面,现在总共只剩下六人,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口中吐着丝丝白气,都是沉默不语。佐久间美智看向远方的美浓阵营,脸上深有忧色。过了一会儿,佐久间美智道:“来了!”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朦胧之中,远方的地平线有黑影在缓缓蠕动。佐久间美智道:‘这次应该是美浓军的最大进攻,他们打算今晚决定这次的战役,大家要有必死的决心,怕死的反而更容易死!知道了吗?’

犬神看到野比雄太握着刀的手不住发抖,他拍了拍野比雄太的肩膀,说道:‘雄太,你还好吗?’

野比雄太吓了一跳,说道:‘好……还好……’又过了一会儿才道:‘犬神老兄,你……你不害怕吗?’

‘我?我也会怕啊!’

‘是吗?我看你好像都不怕的样子!’

‘怕又能怎样?等一下要面对的是真刀真枪啊!你一直怕东怕西,不用敌人杀你,你自己就吓死自己了!’

‘嗯……对!;野比雄太听完了这些话,感觉镇定了一些,犬神又摸了摸他的头。

敌人又近了些,邻近的箭垛中忽然有几队人马冲了出去,高声喊杀。佐久间美智道:‘哎呀!不好,太沉不住气了!’

果然,这些人马冲了不远,美浓军中传来几声枪响,这几队人马几乎全部倒在地上。有几个人没有被打到致命之处的,躺在二军中间的旷野之上,大声呼痛。

‘枪放完了!趁他们装子弹,大家伙儿冲啊!’

‘冲啊!’

佐久间美智喊道:‘不对!枪声太少,他们一定还有没射完的子弹!先不要冲!先不要冲啊!’

大军的喊杀声淹没了佐久间美智的声音,大部分的松岗众都已经离开了箭垛,往前冲杀。果不其然,一阵密密的枪声过后,又有几十个松岗步卒倒在地上。这阵枪响过去才是真正确定第一波枪已经放完了,美浓枪兵需要装填子弹,趁着这个时候,松岗众纷纷离开箭垛,冲了出去。

短兵相接。

‘杀啊!杀阿!’

大地之上,只见到二边黑压压的人马往中间互相靠近,大家都放手大杀。美浓军比松岗军多了太多,不一会儿许多松岗部队被冲散了,再也组不成队伍。一下子就有几十具尸体倒在泥泞中,受了伤的人大声呼痛,也没有人有时间去照料他们。每个人但求自保,不管是松岗军或是美浓军都一样。

小牧山合战场的东战场,美浓军和松岗军两军你来我往。这时候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喊杀声,士兵们听不到主帅们的命令,他们眼中看得到的只是敌人的刀剑、暗器,己方队友的喊叫声、呼救声。平时行动迅速的忍者在这战场上也发挥不了敏捷性,阴阳师的大法一个接着一个施放,到处都有火光、到处都是石块、飞雪。锻冶师拿着连发火枪对着敌人发射,也有来不及装填子弹而被打死的,武士道来不及为队友抵挡攻击,神主们暴露在忍者的刀剑之下。

犬神在敌人中穿梭来回,为队友抵挡攻击。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情景:敌人在四面八方,随时不知道哪里会砍来一刀、射来一枪。队长药师佐久间美智勉力维持住队形,同时还要为队友医治伤势。一个斋藤家的武艺侍一刀对着佐久间美智挥了过来,本来应该要保护他的野比雄太竟然吓得呆了,站在原地不动。

‘雄太!你在干什么?快守护要人啊!’

犬神替神主挡住了一刀,来不及回身救护佐久间美智,急忙高喊野比雄太。野比雄太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前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斋藤武艺侍的大刀从佐久间美智的胸前插入,直透后心,刀身自佐久间美智的背上透了出来。

犬神扯下臂上火枪,对那武艺侍开了三枪,那武艺侍倒了下去,刀子却仍然留在佐久间美智身上。佐久间美智看着自己胸口的刀尖,用力的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犬神……你……接替……我……’

佐久间美智口中涌出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犬神把佐久间美智的尸身放在地下,这时候并没有时间哀悼了。他转头看着野比雄太,见野比雄太站在当地,脸上俱是惊恐之色,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心!’

犬神大声喊道,一名忍者忽然从野比雄太身后现形。那忍者左手抓住了野比雄太的脖子,右手的短刀从野比雄太的颈中画过去,一股鲜血从野比雄太的颈中喷了出来,那个忍者见已得手,便又隐身消失在空气中。

犬神连忙接住野比雄太倒下来的身体,他用手紧紧按住野比雄太颈部的伤口,却怎样也无法止住颈中的流血,鲜血仍然从手掌旁边不绝的涌出来。犬神想要求援,队伍里面却已经没有药师或僧侣,而其他队伍的补役却也已经大半阵亡,剩下零星的队伍,也被美浓的大军团团围住,正在做最后的挣扎,看来被歼灭也是早晚的事。

‘犬神老兄……我……对不起……’野比雄太躺在犬神怀里,气若游丝。

‘雄太!不要讲话,用力呼吸!要撑下去!’

‘真的对不起……我没用……没有护着队长……’

‘不要讲这些……我马上送你到本阵去!’

‘老兄……我……好想……我爸爸,我不是有意要逃家的……’

‘好!我送你回本阵,你很快就可以回家见你爸爸了!’

‘你说……爸爸他会……原谅我吗?他还会……打我吗?我一定乖乖的帮忙,再也不跟他顶嘴了……’

‘会的!你爸爸不会再骂你了!我立刻送你回去!’

‘谢了……我好冷……我看不见了,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野比雄太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倒在犬神手臂上。犬神看着野比雄太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一双眼睛兀自睁得大大的,犬神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为他阖上了眼睛。

‘留下二个队清理战场,其他人重整部队,向松岗信长本阵前进!’

‘已经一个千人队过去了,再加上我们这边的千人队,信长插翅难飞!’

犬神环顾四周,见松岗家的部队已经全部被歼灭,只剩下几个零星的人向远方逃亡。但也逃得没多远,便被火枪或是手里剑射倒在地;一个锻冶师腿上受了伤,挣扎着向自己这边爬了过来,另一个斋藤武艺侍从后面从容不迫的走了上来,拿出长枪对着他后心插了下去,那个美浓锻冶师挣扎了几下,眼睛望着犬神,顿时毙命。斋藤武艺侍取出短刀,割下了那锻冶师的首级,欢声道:

‘第三颗!我今天割了三颗了!’

‘啊!这里还有一个……喂!快来人!’一名神主发现了犬神,急忙跑了过来。

‘等一下!这一颗轮到我了!’一个忍者叫道,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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