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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犬神

“犬神,你打算怎么办?”神武天魁道,他一开口,除了松岗七宝以外,其馀众人尽皆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望向神武天魁。只见他一脸正经,毫无痴呆扮相。英树律道:“二哥,你……你……没有……”

神武天魁不理会英树律,两眼直视犬神,说道:“我根本没疯,那日在药船只上,我听到你和那些药师的对话……”

神武天魁把当日的情形简略的说了一遍,松下奈丽在一旁一直闷声不语,张大了眼睛。直到神武天魁说完事情的经过,松下奈丽才道:“怪不得!怪不得……门主一直大惑不解,搞不懂你的状况……”

“百药门在江湖上虽然其名不响,但是深藏不露,门下众药师个个医术非凡,若非碰到你们,我和犬神早就成为鱼儿腹中之食……救命之恩,不敢言谢。松下姑娘,在下还得向你请罪,我一路上装疯卖傻,累得你费心照顾……”说罢,神武天魁离身站起,对松下奈丽跪拜下去。松下奈丽吃了一惊,急忙起身还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神武先生快快请起,若非你当日在船上施展阴阳大法,救了我和相公,我今天也不在这里了……”松下奈丽想起当日在药船上犬神一手怀抱自己、单手迎敌的旖旎风光,不由得望了犬神一眼。只见犬神脸色阴沉,显是忧心随风舞之事,霎时之间,松下奈丽胸口犹如被针刺了一下。

神武天魁对随风飘道:“飘,你可以去把外面那侦查之人抓下来吗?”

“好!”

随风飘拿起几付碗筷,出了房门,假意到密林后方池塘洗碗。经过那密探躲藏的树下之时,忽然对着池水中心丢入碗筷,发出噗通之声。那密探见随风飘由小屋走出之后,本来注意着随风飘的一举一动,见到随风飘对着池水丢入碗筷后,双眼不由得看向池塘。只见平静的池水被丢入的碗筷搅的一榻糊涂,其馀也无特异之处,待要回头,却觉一股寒气袭来。连忙一个翻身下了树,转身间已经拔出钢刀和随风飘斗在一起。

随风飘丢出碗筷之时,本拟趁密探注意力移转的一瞬间将他制住。提气上树之时,却忽然感到一阵力不从心。自那夜在天王寺胜猛坟前陪英树律练功之后,她的入魔现象越来越严重,甚至只要使动武功,便可感觉到魔性在体内滋长。唯有不出全力,方可稍微克制自己体内之魔;动武之时,尚需得分出部分气力抑制魔性。随风飘见一时拾夺不下该名密探,而自己渐渐气力不继,心中慌乱,暗道:“再这样下去,不久我就变成一个废人,那该如何是好?”

数十招一过,随风飘灭杀闪一斩而出,忍刀挥到一半之时真力用的不纯,被那密探一刀格开了。密探感到随风飘的攻击渐渐无力,见有便宜可检,使出一招四身连击,忽然间刀光大作,向随风飘攻去。随风飘勉力招架,一招使得慢了,密探手中忍刀便要刺到自己眉心,她横刀欲架,举到一半却忽然真力不继。猛地里一把太刀自横里扫了过来,挡开了这一击。太刀顺势在密探手上画了一刀,密探手上一阵剧痛,拿捏不住,忍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随风飘不用看也知道,正是犬神来了。

那密探见讨不了好,摸着手上伤口,施展‘隐身术’,窜入密林之中。犬神对随风飘道:“飘,你还好吗?”

随风飘摇了摇头,和犬神回到小屋。神武天魁听得他们没能拦下那密探,也不以为意,说道:“没关系……反正我没离开屋子,他们不知道我装疯的事情……事实上,我连是否尔冬旭辉在幕后搞鬼也不能确定……”

“不过那个家伙,我不喜欢他……犬神,你快去把小舞带回来吧!”英树律道。

“去……带小舞回来?”

“难道,你想喝她们的喜酒吗?”松岗七宝道。

“她……她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她若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她若是想嫁给尔冬旭辉,我去了也没用……”

“你这笨蛋!小舞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听她师父的话,多半是被她师父或师伯绊住了。现在必定正在伤心苦恼,而她这一阵子又跟你吵架,说不定一个冲动,就此糊里糊涂的答应了,若是真嫁给了尔冬旭辉,她一定会伤心一辈子。”随风飘本来想说:“小舞一定会恨你一辈子……”,转念一想,还是变成了“伤心一辈子……”。

果然,犬神听到这番话,想像随风舞自己一人在城中孤单寂寞,心中热血上涌,便道:“好吧!我去把小舞带回来!”

“不用太多人去,免得多手多脚,我还是个白痴,所以我就不陪你了……我看……树律陪你去就行了,飘和七宝留在这里。”神武天魁道,他没说到松下奈丽,免得她尴尬。犬神不再多话,披上外衣,就和英树律往那古野城方向而来。

那古野城里离内城不远处,靠近锻冶屋附近就是那古野的神职宫殿。三河净宗的本殿斋女和神官、祭主带领着门人从三河而来,便在这里投宿。本来尔冬旭辉听到净宗神职来访,特地在内城里准备了房间,只是净宗神官为了连络尾张神职的意思,还是选择留在那古野神殿。尾张神殿方面,一方面因为是神职一气,另一方面也为了来者是城主的重要客人之故,对净宗一行人自是殷勤招待。在神殿西首一整排的客房里,已经完全被净宗神职住满了,此时其中一间厢房之中,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神官已经说了好几个时辰,面对着随风舞,神官显然已经失去耐心。

“师伯,我……”

“尔冬城主哪一点不好?论人才、论品貌……哪一点不是出类拔萃?这种夫婿,你还计较什么?”

“可是……师伯……我……我神职特化技能还没修毕,我想修完古神典,再……再……”随风舞小声的说,深怕惹得神官师伯更生气。

“等你嫁给了他,你就是城主夫人,还需要练‘古神典’做什么?难道还想上战场吗?从刚才到现在,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还是这么顽固?”

“神官师兄,请先息怒吧!待我来跟小舞说说……”本殿斋女柔声道,她无论什么时候,说话永远都是轻声细语。

“我不管了!反正……啊!城主来了!我们先出去吧!”原来尾张神职宫殿为了招待嘉宾,顺便拢络城主尔冬旭辉,特地在神殿中摆下筵席,邀请净宗神职一行人与尔冬旭辉晚宴。此时时辰已到,尔冬旭辉带着从人便来了。

众人来到神殿宴会厅,尔冬旭辉早已经在厅中等候,他一见到净宗一行人,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神官行了礼。神官急忙回礼,看尔冬旭辉穿着一件红色的礼服,梳着整齐的发髻,更加显得神采奕奕、骏逸非凡。净宗神官和本殿斋女看了,都是十分满意,高兴自己门下弟子能嫁得此一如意郎君。

众人依着主客顺序坐下,席间大都是一些客套话,什么‘城主青年才俊、仁义过人’、什么‘贵派神化妙典、雅乐清心’之类,不一一细表。随风舞静静的坐在一旁,也不吃饭,心中想着犬神,以及神官师伯的话。偶一抬头,见到尔冬旭辉丰神骏逸、神采飞扬,更是令她心烦意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尔冬旭辉重提求亲之事,只见净宗神官眉开眼笑,说道:“承蒙城主不弃,对小徒青眼有加,我们净宗自然是受宠若惊,当然是不会反对的了……是不是?小舞?”

大家都看着随风舞,只见她低头不语,过了良久,才低声道:“师父、师伯……我……我还不想嫁人……”此言一出,净宗神官立时脸上变色,尔冬旭辉更是大感难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台。他本来以为净宗神殿如此大张旗鼓而来,此事必定十拿九稳,岂料随风舞会如此反应。净宗神官气的全身发抖,指着随风舞,说道:“你……你……”

“尔冬城主,小舞毕竟年轻识浅,大庭广众之下,这种事叫她如何说得出口?这样吧!我慢慢开导于她,不多时必定给城主一个满意的回覆,如此可好?”本殿斋女柔声道。她此话一毕,净宗神官和尔冬旭辉脸色顿时平和了不少,尔冬旭辉道:“哈哈!我真是粗人一个,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冒犯一个纯洁少女,真是该罚……这样吧!我为各位抚琴一曲,再罚酒三杯,当作是赔罪,请净宗诸位贵宾莫要再计较,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久闻城主才高智广、多才多艺,今日能有幸听得城主佳訡,我等真是三生有幸。城主何罪之有?真是太客气了!谢罪之事,再也休提!”净宗神官也藉着这个当口过了桥,暗暗捏了把冷汗,心中佩服本殿斋女,觉得这个师妹化戾气于无形,当真有一套。

尔冬旭辉取出琴来放在桌上,先伸指拨了拨琴弦,那琴发出仙翁之声,在厅中绕来绕去。尔冬旭辉说道:“我这首曲子的名字是‘剑谣’,传自南蛮中国,需得配合舞剑,我手下一个家人练得几天剑法,便请他出来献丑。只是在诸位贵宾之前舞刀弄剑,未免不敬,还请海涵。”

“好说!好说!城主强将手下无弱兵,那一定是精采极了,我等拭目以待!”本殿斋女说道。

“六郎,你出来吧!”

尔冬旭辉回头下令,一名忍者挺身而出,正是尔冬旭辉手下的伊贺忍者波多野六郎。他取出野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尔冬旭辉拨动琴弦,波多野六郎便舞了起来。这首曲子初时只有偶尔几下拨弦声,宛如空山幽谷、清风吹过。波多野六郎一柄长剑在空气中缓缓的划着弧形,他暗运内力,剑尖隐约发出青色剑芒,若有若无,在空气中划过之时便若隐若现的看到青色的光影。

琴声渐渐响起,尔冬旭辉手指挑动琴弦,发出几下叮咚之声,宛如树林中跑出数只小兽,正在树林里觅食游玩。叮咚声渐渐连成一片,似乎来到一条小溪之旁,偶尔几滴水花溅上了岸边石头。波多野六郎施展身法,在大厅中来回奔走,他手下长剑加快,剑芒连成一片,在大厅中宛如有一条青色的溪流流过。波多野六郎武功甚高、忍法精湛,奔跑之时脚下无声、长剑在空气中也未发出兵刃破空之声,原来都被他以内力压制住了。众人只觉琴音美妙、剑术精湛,都不由得赏心悦目。

随风舞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尔冬旭辉端坐一方抚琴,尔冬旭辉神情愉悦,偶尔对着随风舞露出笑容。似乎正在说:“随风姑娘,真是抱歉,如此唐突于你,希望你不要见怪。”他容貌英俊、琴艺精湛,随风舞远远的看着他,只觉他似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随风舞想着自己弹琴吹箫之时,犬神往往只是在一旁相陪,从来也不赞些什么,也听不懂自己琴韵之中许多精妙之处,浑不若尔冬旭辉这般妙解音律,若是能常常和此人合奏,确实是人生一乐。而师父和师伯显然很喜欢这个人,连三河领主松平元康似乎也暗示要促成这件亲事。她一向敬爱师父,这件事委实令她好生为难。随风舞又想起犬神,每当他在身边之时,自己就会觉得平安喜乐,舒服康泰,她心中七上八下,宛如十几个吊桶在举起来去。

琴声渐渐转急,波多野六郎也越舞越快。他不住摧动内力,此时已经不再是剑尖一点剑芒,而是整把长剑发出青色光影,霎时间厅内剑气纵横。尔冬旭辉手下用力,琴弦咚咚咚发出三下大声,波多野六郎长剑向前疾刺,每刺出一剑都是一道剑影发了出去。他内力此时已经催动到最高峰,那长剑在第三下疾刺之时终于抵受不住,剑身断成二截,向前疾射对着随风舞而来。波多野六郎吓了一跳,飞身上前要抓住那截断剑。随风舞见到一截光亮亮的东西对着自己射来,吓了一跳,待要低头闪避已经迟了,大厅之中,每个人都不由得发出惊呼。

尔冬旭辉见机极快,他飞身离坐,同时把手中古琴对着那截断剑丢去。他丢出古琴之时运起真力,古琴后发先至,先一步飞到随风舞面前,只听‘当’的一声,断剑打在古琴之上弹了开去。尔冬旭辉落在随风舞身前,那弹开的断剑恰好这时回了转来,从尔冬旭辉脸上射来,尔冬旭辉略一转头,断剑在他眼上划了过去。

“哎呀!”

只见尔冬旭辉眼中冒出鲜血,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波多野六郎更是慌了手脚,急道:“城主,属下罪该万死,您……您不碍事吧!”

一名药僧奔了过来,细细察看尔冬旭辉伤势,过了一会儿说道:“还好,只是伤了眼皮,没有伤到眼睛……”取出一快干净的白布,擦干净了伤口,顺便包扎了起来。

“真是抱歉,让各位受惊了!”尔冬旭辉歉然道,他虽然受伤,双眼不能见物,却仍然极为镇定,不失一城之主的气度。

“为了相救小徒,累得城主大人受了伤,我等真是……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净宗神官道。

“城主,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反正我们都还在那古野城,城主若有事要找我们,我们必定随传随到。”本殿斋女道。

“既然如此,在下先行一步,真是失礼了!”

说罢尔冬旭辉行了一礼,一挥手,所有手下跟在他身后便要离开神殿。尔冬旭辉目不见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踏出下一步,他平时威望慎重,不得他命令,手下没有一个敢过来扶他。净宗神官低声对随风舞道:“小舞,你领着城主出去,扶他上了轿子。”

随风舞心想尔冬旭辉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心中过意不去,又见他受伤之后举步艰难,心中对他即是抱歉,同情之念油然而生。走到尔冬旭辉身旁,伸出双手,扶着尔冬旭辉手臂,柔声道:“城主,累得你为我受了伤,我扶你出去好吗?”

尔冬旭辉右手在空气中乱抓,抓住了随风舞的手,便即紧紧握住,只觉随风舞手掌温暖滑腻,忽觉此举甚是无礼,又放开了随风舞的手,反倒是随风舞怕他失足,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来到神殿外,轿子早已在那边等着。外面风大,那药僧怕尔冬旭辉眼睛伤口受了风,取过一顶帽巾奔了过来。便在此时,犬神和英树律也来到了神殿之外,见一群人自神殿出了来,二人立刻闪进锻冶屋,躲在熔炉旁侧身偷看。

随风舞接过药僧手上帽子,为尔冬旭辉戴在头上。又为他系好帽带、牵着他的手、扶他坐上轿子。尔冬旭辉坐定之后,握着随风舞的手低声道:“随风姑娘,谢谢你!无论……无论这件事怎样,你和你的同伴永远是我的座上嘉宾。”

随风舞点了点头,尔冬旭辉放开随风舞的手,轿子便启程而去,尔冬旭辉带着从人往内城方向而行。随风舞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又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入神殿。

犬神和英树律都看到了这一幕,英树律不敢说话,看着犬神,只见他全身发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过了良久,才听得犬神说道:“树律,我们回去吧!”说罢,转身便行。

英树律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犬神,叹了口气,跟在犬神身后,二人随即出了城门,往密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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