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雪原

十年前。七岁的雪原看着七岁的妹妹雪海苦恼的站在自己床前。“雪原，怎么办，爸爸妈妈说我应该上小学了。怎么办啊，我不想离开你。”“雪海，”雪原躺在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雪原，你不要动，躺着就好。”雪海无奈的看着非要坐起来的雪原，把枕头垫在了他背后。“雪海，今年，你已经七岁了吧！”雪原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七年零一百三十五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什么叫我已经七岁了，你也七岁了好吧”，雪海白了他一眼，真是的，雪原总是用大人的口气说话。“所以爸妈非得让我上小学。他们说隔壁的同龄孩子都幼稚园毕业，成为‘光荣’的小学生了，只有我一直呆在家里没去过学校。他们还说什么学校里会有好多小朋友，大家一起做游戏。每天可以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去上学，还有……”说着说着雪海的声音低了下去，一阵沉默后，雪海看着地面，“可是，那里没有你，雪原。所以，我不能去。”“雪海……”雪原低低地垂下了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从小你就呆在家里陪我。以前的我最起码还可以陪你出去走走，可是自从那次之后，你便不再和我一起出去了。”那次？四岁那年，下着大雪的那个冬天。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雪海趴在窗户上好奇的睁着大眼睛。“雪原，白色的，你看白色的，那是什么？”雪海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雪人站在雪地里。“那是雪人吧。”雪原看了看雪海手指的那个方向。“雪人？是用雪做的么？”雪海很惊奇的问道。“嗯。”雪原点点头，“想做么？我们也可以去堆雪人的。”“好呀，”雪海转过身来对着雪原欣喜的点头，拉起他的手就走，走了一步突然就停住了，“我忘了，妈妈说，雪原是不能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出去的。”话音未落，雪海就被雪原拉着走出了家门，“雪原——”“妈妈现在不在家啊！”雪原回过头来对雪海绽放出一个微笑，“我们去堆雪人吧！”“嗯！”雪海兴奋的点头，“雪原你不要突然就睡着哦，我一个人很难把你带回家的！”雪原的眼里瞬间暗淡了一下，望着幼小的雪海，脸上闪过一丝小孩子不应该有的悲伤。可是他很快就恢复了笑脸，“哥哥哪里有那么贪睡！”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忙了起来。不一会，在刚刚雪海看到的那个大雪人旁边，多了一个小雪人。雪海摘下自己的红围巾套在了小雪人的脖子上，“雪原，你看你看，”雪海开心地笑着，“你也把围巾给大雪人带上吧！”雪原笑了笑，将自己的红色围巾逮到了大雪人的脖子上，“那这样，这个大雪人就是我喽？”“才不是呢，”雪海一本正经的说，“大雪人是我，小雪人才是你。”“啊？”雪原睁着清澈的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呢？我可是哥哥啊，大雪人应该是哥哥才对啊！”雪海也睁大了眼睛，“可是我比你高啊！”雪原有些哭笑不得，正欲张口说些什么，突然，一个霸道的声音响起，“你们，对我的雪人做了什么？”雪海和雪海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三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说话的那个站在最前面。雪原把雪海护在身后，冷冷的问，“你的雪人？”“那个大雪人是我们刚堆好的，你们竟然敢动它。”那个小男孩看起来像是个被宠坏的少爷。“我们没有！”雪海跑了出来，站在雪原的身边，“我们在堆我们的小雪人，雪原只是把围巾给它而已！”“动了就是动了！”对面的人蛮不讲理，“这个小雪人要赔给我！”“什么？！”雪海很生气，“这是我们的雪人！”雪原拉住正要往前冲的雪海，“雪海，到我身后去。”平常一向温柔沉默的雪原冷冷的看着面前三个高他一头的男孩，淡淡的说，“如果我们不给呢？”周围的空气仿佛寒冷到了极致，一阵冷风吹过，雪原苍白的脸色映在了三个男孩有些恐惧的眼眸中。“我以为是谁呢，”对面传来一阵嘲讽，“原来是短命鬼啊！真是晦气！被你碰过的东西都会染上不详的气息，我不稀得要了。短命鬼，活不长，哈哈哈”三个男孩在做鬼脸吐舌头。“雪原才不是短命鬼！”，雪海猛地冲过去撞倒了最前面的那个，三个男孩吓了一跳，随即一把推开雪海小小的身子。雪海摔了出去，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雪原抱着雪海，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三个男孩惊恐的发现从他眼中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当他整个身体都被炽热的光芒笼罩时，三个男孩的尖叫划破了雪地的宁静……“雪原，”雪海的眼睛有些模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你竟然有那么严重的病，“我——”“我知道，你是怕我受到伤害。”雪原抬起头，伸手拭去雪海眼角的泪珠，温柔的看着她，“我知道的。其实那些话又怎么会伤害到我呢，倒是你拼了命似的去跟他们打架，让我很是担心。”雪海握住他的手，一如既往的苍白却无比的温暖，“谁让他们那么说你，我后来好像晕过去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走了么？”雪原点点头。其实他只是让那三个孩子暂时失明了而已，虽然伤害了雪海，可他们毕竟只是孩子，而且，对于这具虚弱的身体来说，这种程度也已经到极限了吧！“雪海”，雪原低低地唤着妹妹的名字，“如果以后哥哥不在身边了……”“雪原你说什么呢，”雪海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不，雪海”，雪原抬起头，稚嫩的脸庞依然苍白此时却隐约在闪着微弱的光芒，清澈如初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你必须听我说完。也许你现在还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哥哥总有一天会像爷爷那样，变成天上的星星。对于哥哥来说，这七年的回忆已经足够了。是我太奢求，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虽然，”说到这里，雪原顿了顿，看了看雪海颈间的六芒星，眼睛闪过一丝阴影，“虽然前方的命运可能是你想象不到的残酷，哥哥也无法改变，无论是你的，还是，我自己的……可是，雪海，无论未来如何，都不要放弃希望，答应我，即使哥哥不在身边，即使，即使在命运面前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雪海感觉雪原握着自己的手在颤抖，“雪原……”为什么今天的雪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雪海非常不安的看着雪原，“你——”雪原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了雪海的追问，“雪海，我知道，这些话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很难理解，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雪海，曾经我希望时间能够停滞，就像琥珀将生命永远凝固在一个时刻，我希望幸福的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我们身边，可是我做不到。现在即使能够做到我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幸福存在于时间的流逝之中，看着你慢慢长大是我最幸福的事，最幸福的回忆是有你存在的回忆。所以，雪海，即使我们不在一起，我们还拥有回忆，还有，爱。爱或许并不能创造奇迹，爱给我们的是勇气和希望，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希望。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相反的，带着这份爱，找到你自己的勇气和希望，该来的一切总会到来，到那个时候，你会明白。”“雪海……”云杉看着雪海出神的望着天空，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雪海从回忆里走出，七岁那年雪原说的那些话，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可是为什么雪原会知道这些呢？为什么云杉和雪原又长得一模一样呢？望着身旁的云杉，疑问在雪海的心头萦绕。突然，梦里那双悲伤的蓝色眼眸浮现，内心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叹息。雪海感到背部隐隐有种即将撕裂的痛楚。“雪海，你怎么了？”云杉吃惊的看着雪海身上发出阵阵蓝光，六芒星也在震动着。“没事”，雪海抬起头，蓝色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普通的黑色，“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回忆让我的情绪有点失控吧。”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云杉感觉那双蓝色的眼睛有些陌生，却似曾相识，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双眼睛就这样的注视着自己。或许是错觉吧！云杉摇了摇头，看着恢复平静的雪海，平静得让他有些心痛。“雪海，我无法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在我们六个当中，我或许是牵挂最少的那个吧。”“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孤儿，”云杉平静的说道，“我没有亲人。”雪海不敢相信的看着云杉，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这个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少年，竟然是一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