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这个星期绝对是我人生中至今为止最为荒诞的一周。几乎没有时间可以闲下来好好喘口气,以此消化一下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奇遇。总觉得似乎昨天还沉浸在那种每天除了派件就是在酒吧兼职的教条式的人生里,而每天回家唯一的消遣就是宅在家里上网。可到了眼下我却已经在拼命逃命的路上。
更何况这种事情已经是这一周发生的第三次。
我和身后的那群的狗腿子们就好像美式橄榄球队遇上了南美足球队。之所欲这么比喻是因为我在二手市场上花了三天时间淘到的小宝驹在性能跟那些家伙的jeep根本毫无可比性可言。他们的座驾马力大、速度快,开车的引擎响起来雄浑有力、气势磅礴,好比是美式橄榄球队那些形如猩猩一样强壮的傻大个。他们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好几次他们险些追到我的车尾。说真的,回头一看那个大家伙形体与我的宝驹一比,跟推土机没有两样,仿佛稍微慢点就会被他们碾成泥团。
我的宝驹虽然在性能上处于劣势,但我对这里的地势实在太过熟悉,总能在他们自以为肯定将我拿下的距离内,被我利用几个他们的车子难以自如拐弯的弯道将他们一下子又将他们努力逼近的结果又给甩到后边去——利用灵巧的技术带球甩开那些抱着橄榄状的球体只懂得横冲直撞的大个子,那就是桑巴足球最津津乐道的特质。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我逃到西城码头——那些专门用来停放待销毁船只的历史悠久的码头上边上。由于这个地方天生就是“只进不出”的地,因此整个码头的周围除了到处被乌黑色的海水浸淫得锈迹斑斑的废弃船只以外,进出就只剩一条路。这也就意味着开进了这里,就等于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向我证明这一点的是那些毒贩混混脸上所挂着的那些已然胜券在握的坏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一路上被我耍的团团转愠怒通过努力追捕最终就换来的成就感。当然其中不能不说的是他们那种职业所注定流露出的那种叫人恶心的流氓气质。下车的一共是三个人,两个身形较为粗大的男人手上分别拿着铁棍和铁链之类的凶器,另一个略微矮小但脸上的狠劲却由胜两人的瘦子还将自己的手枪拿出来炫耀似的打开它的保险栓。每个人都玩味似的耍弄着自己手上的武器,一副即将大举压进的架势。
“小子,识相的话就把那个背包给交出来。那样的话,或许我们会考虑给你一条生路。”先说话的是那个将手枪重新放回自己腰间的那个男人。
“客套话我们就不多说了,毕竟我们没那么熟,还是谈谈条件比较现实。”
“条件?”那持枪人往后看了自己的同伴的一眼,那些人立时无一不狂笑起来。那人继续说,“你认为你还有提条件的资格吗?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好,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满足了你的条件。你认为你能离开这里吗?我们看上去像是做慈善事业的人吗?”
“这不好说,”我平静地说,“或许离开这里也是我提出条件的其中之一也说不定。再说了,你们会选择在我公寓前面的地方蹲点,想必已经是搜过我的住所了。你认为连我的住所都找不出来的东西,我会带在身上吗?信不信由你们,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事,那么我的同伙就会把那玩意儿弄到治安局去。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合作总好过一拍两散吧。”
那人先是后头看了眼自己的吉普车有些不爽地用大拇指刮了刮自己的唇边,以姑且一听的样子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第一,先把你们的老大叫下车好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谈总好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去请示不是吗?”
“老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OK,我说白一点,把烙爷请下车好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他当面谈——这样够清楚了吧?”
那人一愣,旋即踌躇了半晌,这才回过身去走到他们的jeep边上,朝着玻璃窗里说些话。很快那扇车门就打开了。烙爷也以沉稳的姿态走下了车。
“哟,小牧,好久不见了。”
“从鲍叔那次在酒吧里摆那次的庆生宴以后就没见过了。大概三个月了吧。”
烙爷从自己的白色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根雪茄来,点上火,抽了一口说:“你知道今天我不是来叙旧的。我只是想要拿回不小心错放在你那里的东西。你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鲍叔都死在你手上了。面子什么的还重要吗?不要忘了,你跟我之间能够连得上关系的人可是鲍叔。他死了,意味着我们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烙爷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注视着我,只是嘴上依然保持着镇静地说:“你知道的真不少。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刚才说的交易条件是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说:“那可不是什么容易接受的条件。”
我跟烙爷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数面之缘,正如我先前说过的那样,我们之间总是牵系着鲍叔那人。除了那次鲍叔的庆生宴之外,我也不过是出于公务将一些真正的快件送到烙爷手上过几次,而他也曾经来到快递站找过鲍叔喝几杯小酒又或是神神叨叨地避开我谈论他们之间的生意。我对烙爷的印象仅限于他是一个不被女儿理解的退役军人——一个豪气待人的纯爷们儿。而我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被他的好友当成半个孩子、做事倒是比较靠谱的懵懂青年罢了。
但我们现在心里都清楚:那时候我们都太过低估对方了,以至于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下对峙。
“无所谓,我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狮子开口我没见过?你只管说就行。”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的那种不屑的残酷。
如此一来,我也不再客气:“第一,要帮鲍叔安排好身后事,在他的墓前道歉,并给他的家小做出补偿。”
“那是当然的,怎么说他也是我多年的拍档,若不是因为他执意洗手不干,我也不至于痛下杀手。”烙爷以不甚在意的口气随意答应道,但我不信他真能做到。
“第二,把你的生意彻底结束掉。只要以后你保证不重操旧业,我就绝对不会到治安局举报你。”
烙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小牧,这个玩笑开大了。”
“我是认真的,”我平静地说,“而且你选择的时间不多,现在就决定还来得及。”
烙爷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你拒绝?”
烙爷凶光毕露,他不再说话,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多说无益——没人爱听废话。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方想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逼近。
我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我说过,你可以选择的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