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把我带到坑里去吗?”孙悟空颇有些不耐烦,这老和尚在前面像是在踱步,只是这丛林之内哪还有光华可见,像是九幽地狱一般压抑。
“跟着我走便罢。”唐僧拂袖,不敢去看孙悟空。
“你看,就是那棵树,抢劫了我。”唐僧一副小孩被人抢了糖就去告知大人的委屈表情,默不作声地看着点点头朝古树走近的孙悟空。
“这棵树?”孙悟空走近后发现并没有女妖精,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唐僧。
“恩恩,就是这颗树。”唐僧不迭的点头。
“你变口味了?我还以为你又被漂亮的女妖精给欺负了,你的魅力大到连一棵树都有欺负你了?”孙悟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老和尚每次招惹的不是漂亮的女妖精便是漂亮的女人。
“出家人四大皆空,自然不能随便妄语。”唐僧一副虔诚的样子。
孙悟空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他慢步走近古树。
忽然,孙悟空觉得一阵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是不是来过这里?没道理啊,自己出生在五行山下,这次也是第一次入世,便是修功德陪老和尚去灵山雷音寺。
孙悟空猛地眉头一皱,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闷。
“桀桀桀桀。”一阵沧桑的笑声传来。
“妈的,谁,敢笑老子?”孙悟空正在烦闷之中,忽然听得这声不怀好意的笑声,兀自喝道。
“猴子,你终究还是被唐僧给骗来了。”古树发声说道。
孙悟空青筋冒起,嘴角抽搐,却是没有说话。
“终于,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时候了,你抢走了我的红孩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啊!!”唐僧本来用手遮着眼,听闻古树的惨叫,放下手来。
却看见孙悟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已轰然倒地的古树,一根闪闪发光的如意金箍棒正捏在他的手里。
古树临死前,心有不甘:“你大爷的不按常理出牌。”
孙悟空一脸鄙视加上教育的神情,说道:“打架讲究个稳准狠,说那些有用的没用的干啥?”
古树吐出一口碧绿的血液,抽搐了一下,大声喝道:“五百年前……”
唐僧倏尔眼神凌厉起来,盯着古树不说话,看着古树咽了气,开口说道:“何必呢,好不容易修炼成精。”
走上前去,轻轻拾起紫金钵盂,再不看古树,转身欲走。
“师傅。”孙悟空语气严肃,唐僧脚步一滞,却是没有转过身来。
“五百年前,他这话什么意思?”孙悟空挠挠脑袋。
“他不就临死之前胡扯么?你难道不知道死人回光返照那一说?”唐僧仍是没有转身,语气依旧沉稳淡定。
孙悟空哦了一声,忽然抱住头蹲了下去,大声说道:“可是我总觉得五百年前这几个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唐僧微微侧面,用余光瞟了一眼孙悟空,心里不忍,似乎想说什么,想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良久,孙悟空抬起头来:“你饿不饿?”
闭目诵经的唐僧停止诵经,睁开双眼,开口说道:“饿了好久了。”
孙悟空从怀里掏了一下,忽然拿出一个鸡腿出来。
唐僧满面红光,低声说道:“酒肉穿肠过,我佛留心头。”
然后跑到孙悟空身边,一把扯过鸡腿。
孙悟空就这么看着大肆咀嚼的唐僧,不言不语。
半晌,唐僧用袖子抹抹嘴巴,轻声说道:“猴子,你还有没有?”
孙悟空摇摇头,说道:“没了,就这只鸡腿还是我在昨天我们借宿的老夫妇家里和那只狗抢来的。”
唐僧想吐。
孙悟空笑着站起身,对着唐僧说道:“好了该走了。火焰山离这不远了。”
唐僧幽怨地看了一眼孙悟空。
孙悟空忽然皱眉:“我怎么知道下一站是火焰山,真是怪事。”摇摇头,走出深林。
两个豪杰正在梦中一决雌雄。
“起来了赶路了。”孙悟空说道。
少和尚揉揉眼睛,说道:“大师兄,老和尚呢?”唐僧走在后面,心思沉重。
猪八戒动动鼻子,咕噜一下站起身来,喝到:“你大爷的,你们谁吃了鸡腿?”
沙和尚面露凶光,咬牙切齿:“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悟空径直走到白龙马旁边,牵起缰绳,心不在焉地指指唐僧:“喏,他吃了一个鸡腿。”
猪八戒和沙和尚暴起,冲着唐僧奔去,声势凛冽。
良久,唐僧奄奄一息地趴在白龙马上,眼神幽怨,嘴上喃喃不休。
“老和尚,你唧唧歪歪地在说啥?”孙悟空饶有兴趣。
唐僧顿住,紧闭嘴巴。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猪八戒皱眉,喃喃自语,“这是什么玩意儿?”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沙和尚忽然撂下扁担举起禅杖就要揍唐僧。
“别介,你这是干啥,以和为贵,以和为贵。”猪八戒慌忙拦住沙和尚,以后还要靠唐僧才看得见漂亮女妖精呢。
“他念的是往生咒。”
……
两个恶徒当即决定士可杀不可辱,决心干掉唐僧一了百了。
“好了,专心赶路,哪来那么多废话?西经还取不取?”孙悟空俨然是这个暴徒团伙的领导。
猪八戒和沙和尚对视一眼,然后放下了唐僧的衣领,低着头重新赶路。
两人一猪一猴一马默默不语,各怀鬼胎,继续赶路。
“好景色。”孙悟空一声惊叹将几人的目光吸引到前方。
翠竹如流,云烟袅绕,鸟雀脆鸣。
入眼一片高昂的美丽,闭眼一阵清幽的芬香;入耳一丝花鸟的欢呼,闭耳却是醉人的佛音。
“这么人杰地灵的地方,一定居住着美丽的女菩萨。”猪八戒表情严肃。
“那我们今日便住在此地吧。”唐僧语气肃穆,似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沙和尚满眼赞赏地看了唐僧一眼,和猪八戒相视一笑。
孙悟空走在前面,看见一块石碑,上前却是以唐朝隶书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朱砂大字:火焰山。
孙悟空颦眉,手指关节嘎嘎作响:“这便是火焰山?”
唐僧走上前来,声音柔和:“这写的火焰山,便是火焰山吧。”
孙悟空摇摇头,说道:“既然为火焰山,便即也该有火焰吧。”
猪八戒玩弄着手中的钉耙,轻声说道:“只要有漂亮的女菩萨,九幽地狱又如何?”
孙悟空对着猪八戒翻了一个白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钉耙,心思委婉。
“你心中有火焰,便是火焰山,正如你心中以梦为驹,那么你便纵横天下。”唐僧低头宣了一句佛号。孙悟空拱手,低头不语。
“来者何人?”一个女声传来。
猪八戒噌的一声就站起来,脸上洋洋得意,对着沙和尚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说有女菩萨就有女菩萨。”沙和尚冷哼一声:“说不定是女妖精。”
猪八戒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谁说菩萨就不是妖精了?”
唐僧猛然转过身来盯着猪八戒,目光有如实质,猪八戒脸上一愣,当即结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沙和尚在一旁,偷偷讪笑。
孙悟空只觉得这声音颇有些熟悉,随声探去。
一个花容玉貌却是面带煞气的女子款款走出,瞥了一眼唐僧师徒,冷哼一声:“又是你们?”
孙悟空则是一头雾水,对着这女子说道:“你这姑娘说话当真好笑,我们第一次来,怎么一副熟人的样子?我们都是出家人。”
女子转过头,身形一顿,看着似笑非笑的孙悟空,却是忽然表情呆滞,手指颤抖地轻轻举起:“你……你……”
孙悟空冷笑着:“我什么,别看我是男人,惹毛了我照样给你一棒,我可是出家人。”
唐僧暗叹一声不好,当即准备上前。
但还是迟了一点。
那女子却是忽然泪流满面:“你……你怎么会……你来了?”
孙悟空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面色焦急的唐僧三人,再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忽然流泪的女子,默不作声,心绪万千。
“罗刹,你……”唐僧大吼一句,表情狰狞。
被唤作罗刹的女子猛然转过头,面色极为可怖,朝着唐僧就是一阵张牙舞爪的嘶吼:“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将他变成了这样!!!他怎么该是这样??”
罗刹忽然擎起玉剑,像风雪一般朝着唐僧奔跑而去。
风雪骤停。
孙悟空挡在唐僧前面,面无表情,沉声说道:“说话归说话,你敢动手我肯定将你撕碎。”
罗刹一把玉剑抵在孙悟空喉口,顿足道:“你快点滚开,臭猴子。”
唐僧在孙悟空背后,语速极快地念着佛经。
罗刹眼泪又流下,说道:“你让不让??”
孙悟空一副看着白痴的表情,充满了不屑。
猪八戒和沙和尚分立左右,一脸戒备,表情玩味地看着嗔怒的罗刹。
“晃荡”一声,玉剑坠地。
罗刹掩面,梨花带泪:“你,你还是和五百年前一样绝情,难道我罗刹就这样不堪,就这样难入你眼?”
到最后竟是已然蹲下,哭泣不止,唐僧三人面面相觑,表情忧虑地齐齐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喃喃道:“五百年前,五百年前……”
金箍骤紧。
孙悟空满地打滚,面目可憎:“老秃子,你又念咒。”唐僧双手高举:“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念咒。”
“那……那……”孙悟空竟是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疼痛难耐。
罗刹慌忙抱住孙悟空,大声叫道:“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孙悟空到最后竟是嗤嗤出声。罗刹朝着唐僧狂吼:“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僧面色为难:“我也不知道。”
倏尔,孙悟空好像没有疼了,只是躺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罗刹看着汗如雨下的孙悟空,忍不住将孙悟空的头抱进怀中,满是心疼:“你……你这些年,还好么?”
猪八戒和沙和尚满是艳羡,唐僧闭眼,轻轻念咒。
“啊啊啊啊啊……”孙悟空忽然又嘶吼起来,满地打滚。
罗刹看得唐僧的样子,站起身来,满是凶残:“我杀了你!!!”
唐僧大惊,停止了念咒,只想躲开煞气漫天的罗刹。
“嗖”一个身影又挡在唐僧前面,面如白纸,表情疲惫。
罗刹气得脸色发白:“弼马温,你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杀了?”
孙悟空一愣:什么是弼马温。
林风拂面,鹿鸣鸟嘤,而此刻,
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