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华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她脸色很差,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在郑小池离开的日子里,她飞速的老去了。
每一道皱纹,每一根白发,都让他痛苦万分。
郑小池静静的坐在病床旁,仔细的注视着沉睡中的张凤华。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苗条身影走了进来。
郑小池抬起头,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是她,赵宁,那个曾经叛逆的女孩,曾经莫名其妙说喜欢上郑小池又不顾一切的转校到一中大胆追求郑小池的女孩。
见到郑小池,赵宁先是惊愕,继而沉默。
“你回来了。”赵宁轻声说。
“我们出去说吧。”郑小池满眼柔情的看了老妈一眼,抬头对赵宁说。
阔别重逢的两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赵宁剪了整齐的短发,整个人显得青春俏丽;而郑小池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灰色的衬衫,变得成熟而沉稳。
“好久不见。”沉默了好久,赵宁抬起头,幽幽的说。
“好久不见。”郑小池沉声回答。
又是沉默。
分别了那么久的人再相聚时总应该有一些话要说的,比如赵宁可以问郑小池你离开这么久都做了什么呀,比如郑小池问赵宁你怎么换成这样的发型了呢,再比如……
可是这些都没有,无论是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彼此这段生活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初见是沉默,一句干涩的“好久不见”之后,依然是沉默。
“谢谢你这么长时间里一直照顾我妈。”郑小池声音一直涩涩的。
“你不用谢我,去照顾阿姨,开始是老爸让我去做的,后来是我自己自愿去做的——看到阿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心里也不好受。”赵宁语气淡淡的解释着,“所以请你也不要误会什么。我承认曾经的我喜欢过你,可那已经是过去了。我不会再傻傻的站到你和卢雪中间,惹人厌烦。”
“我……明白。”郑小池缓缓的说。
犹豫了一下,赵宁继续说:“阿姨一个人很难。我不清楚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问你前段时间消失去做了什么。只希望你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可以先考虑一下阿姨的感受,以后我也不在CY了,阿姨这里还要你自己照顾的。”
“你要离开了?”
“恩,要去京都上大学了,九月初去报道。”
“哦……。”郑小池突然间想起,原来他那一届的高考已经结束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早已经分发下达,曾经的同学们都要飞往华夏的大江南北了。
在京都的那么久,他竟然已经把曾经视为生命里最神圣最不可缺少的高考给忘掉了。人真的说变就会变呢。
“你……”郑小池抬头看着赵宁,他想问赵宁考了什么大学,可话一开口就停住了。郑小池心中泛起苦涩:已经回不去了啊,还问那么多做什么呢。
“北华。”似乎看穿了郑小池心中的想法,赵宁主动说,“我考上北华了。”
说出大学名字的时候,赵宁盯着郑小池的表情在看,她眼睛里藏着某种东西,可郑小池并没有注意到,在听到北华这个名字时,郑小池愣了一下。
是北华吗?
郑小池有一瞬间的失神。
整个华夏最好的学府,多少学子心中的神圣殿堂。
曾经在某个冬季里有个男孩意气风发的下定目标也是要考北华,他那么优秀成绩那么突出,老师同学都认定了他一定可以考上的……可是最后,他竟然没有参加高考。
那个男孩的身影还那么近,昔日的音容笑貌还栩栩如生;可又那么远,远到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你呢?”赵宁的提问打断了郑小池的回忆。
“我?”郑小池目光低垂下去,嘴角浮现起苦涩的笑容,“我已经工作了。”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赵宁:“是的,我已经工作了。”
“原来已经工作了。”赵宁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目光在郑小池的西装上扫动,“怪不得。”
这时候,病房里传来响动,是张凤华醒来了。
“我们进去吧。”郑小池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病房,说道。
“不了。”赵宁摇摇头,礼貌的笑笑,“你离开了那么久才回来,阿姨和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帮我和阿姨问声好,我改天再来看阿姨。”
赵宁挥挥手,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目送着赵宁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郑小池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是小池吗?”苍老虚弱的张凤华坐在病床上,费力的眯着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是小池回来了吗?我刚刚听到声音了。”
只是这一句,就让郑小池鼻子一酸,眼眶里闪烁起泪光。
“妈,是我,我回来了。”郑小池走到病床边上坐下来,双手握着张凤华的手。
“小池,真的是你回来了?”张凤华紧紧地抓着郑小池的手,她抓得那么紧,就好像稍微松一些眼前的郑小池又会忽然不见了一样。“真的是你回来了吗?真的回来了吗?”
“妈,真的是我。”郑小池拉着张凤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抚动。
“真的回来了。”张凤华忽然痛哭起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雨帘,再也止不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真怕又是梦,真怕又是一场梦……”
“妈,你的眼睛怎么了。”看着张凤华眯起的眼睛,郑小池痛心不已。
张凤华擦擦眼泪,摆摆手:“没什么事,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看什么都花。没什么要紧的。”
眼睛花了……郑小池的心犹如刀割,老妈才四十出头的年纪,眼睛却已经花了。
“小池,你这次回来,就和妈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张凤华小心翼翼的劝说道。
“我知道了,妈。”郑小池点头,“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不会胡闹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凤华拉着儿子的手,上下的打量着总是看不够,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