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军生就说他有事要去家在西安的领导那里,毛毛没有理会和挽留,毛毛知道他是变着法在说谎,为了自己好出去玩乐。她对军生彻底失望了,有这个丈夫比没有更让她痛苦,没有丈夫她反而不会受委屈和生这么多的气。
儿子起来了,毛毛半靠在炕上给儿子穿上棉衣,然后儿子就下地去了。毛毛不想把军生走的事情告诉爸妈,她不想再让爸妈担心。军生走后一会儿弟弟过来取心血康药,毛毛问弟弟这么早来给谁取药,弟弟说:“给妈妈取的,妈妈从这里回去以后,就有一个多小时不省人事,吓的大家没办法,把在同一街道外婆家亲戚全叫齐了,这回不要紧了,才敢跟姐你说。”弟弟走了,毛毛知道,妈妈一是因为劳累,更主要是伤心过度,妈妈是个很要强很能干的人,可上天偏偏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亲家和女婿,她为女儿和外孙心痛极了,极度伤心才导致这样,尽管如此,当妈妈醒后听说自己的情形,第一件事情就叮嘱大家不要告诉毛毛。
儿子在厨房门口的锅炉里用炭锨不停地捅,不知道锅炉灭了没有,他一直捅到满脸是灰,还不见屋里暖和起来。中午十一点了,毛毛心疼儿子,她挣扎着爬起来,为儿子煮了碗方便面吃了,捱到傍晚时分军生回来了,一进门就厉声问:“谁把锅炉弄灭了?”
毛毛骂道:“你是问房问墙呢?还是问地上的孩子呢?我们娘俩谁能给你烧锅炉?”不等军生言语毛毛接着骂道:“你今天去西安领了你哪个小妈的教了?对我母子这样凶?过门六年了,我和婆婆从来都没有矛盾,没红过脸,我们母子病成这样,你们母子一个在家里蹲着不来,一个在外面花天酒地,只有你爸来看过我们。我今生没有做过恶人,但就是死了也要变成一个厉鬼,把我对你的忠诚,对你母亲的孝顺讨回来。”说到这里毛毛放声大哭,军生这时才不再吱声,走到锅炉旁生起锅炉,然后给儿子做了晚饭。
进局里四年了,毛毛直到累了,病了才想起管已经变节走远了的军人丈夫,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放声大哭大骂,也在等待死神对她的召唤,等安顿磊儿上炕后,军生才说了一句劝慰毛毛的话:“好了,别再生气了。”
这一夜,毛毛竟然睡过去了几次,虽然很不踏实但总算能睡着了。过了几天,局里要来看毛毛,局长说:“让我去吧,毕竟我们都是女同志,好交流。”局长就来到毛毛家,看到磊儿已经活蹦乱跳,局长就让毛毛安心养病别考虑其他事情,毛毛知道,局长身体也不好,她和毛毛一样血压低,还有体质差,但她总是给大家一副精神的样子。局长走后又过了一星期,军生回北川武装部了,爸妈就搬过来和毛毛母子一起住,这时,局里因为要发文用公章就派车来接毛毛,副局长见到毛毛瘦的皮包骨头,安慰说:“毛毛,一定要休养好,看你好好的一个人都病成啥样了。”
又一个春节要来了,婆在知道毛毛和磊儿的病后,和三婶一起来看毛毛母子,进了门就拉着毛毛妈的手说:“感谢你给我们李家教育了这么好的媳妇。”毛毛妈也很尊敬爱戴毛毛的婆。妈妈知道老人一生虽然大起大落历尽艰辛,但人格品行很刚正。而毛毛的婆婆始终没有来,毛毛公公说:“我叫了几次,毛毛婆婆说她摔了一跤胳膊疼。”
毛毛心想:“胳膊疼又不是腿疼,是坐车又不让你自己走来,简直是在撒谎,掩盖自己的错误。”
毛毛对娘家爸妈说:“爸、妈,我今年过节不回去了,你看我婆婆我对她那样好,她就是个石人也会被暖热的,可她还是不领情。”
爸妈都说:“就是不回去了。”可到了腊月二十三日这天,爸妈又说:“毛毛,今天祭灶,做媳妇的应当回去才是,要不然会让人家笑话我们不通情理。”毛毛没办法,拗不过爸妈就只好带上儿子回到乡下。经过了这一场大病毛毛终于想开了,在好好工作的同时,一定也要调理好自己身体,其他的事一概不考虑,只要自己身体健康,才能承担起对儿子的抚养义务和培养责任,因为毛毛看到了这个家庭人和人之间的薄情寡意。在往年,毛毛从今天起就往家里采购过节的必需品,还有给家里蒸过年的馒头带回去,可今年,她只领着儿子空手吊着回去了。能回到这个家还是听了爸妈的劝告,况且,军生现在在外面这样胡来,自己以什么身份回去呢?见到村里的婆和叫爷爷的,毛毛还是露出了微笑,这是她的一贯作风,不管自己心里有天大的事情和委屈,她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很乐观。
在家里见到婆婆还有春艳和她的大女儿,听公公说春艳和虎子又在闹离婚,他很头痛,没想到春艳竟然现在还没有回去。毛毛不冷不热和她们母女打过招呼转了一圈,就领着儿子到四爸家里去看婆。婆看到毛毛和磊儿已康复回来别提有多高兴了,祖孙三代在一起开心的说着话。家里就婆一个人在,最小的堂弟在四爸他们身边,在城里一所中学就读,毛毛索性和磊儿跟婆中午吃在一起,直到傍晚才回到同村的家里,以后几天,毛毛没事就到婆那边去。军生放假回来了,除了给家里买了点东西回来,他就又不知去向了,直到大年三十公公领着军生的几个弟弟,上了祖坟回来贴完了大门上的对子,天快黑时军生才回来了,毛毛看见军生就问:“你去哪里了?”
军生犹犹豫豫地说:“我去朋友家里了。”
毛毛说:“你去哪个朋友家里了?大年三十你还在自己家里呆不住,各家各户鞭炮放的震天响,难道你还坐在别人家里,你都不害臊吗?”
待军生还要狡辩时,在一旁的父亲生气地说:“你这一天天叫干的什么事?”
几个弟弟也散去各自回家了,这时,春艳问公公:“爸,你给我女儿买的玩具呢?”
公公说:“爸这几天忙把买玩具的事给忘了,爸开年一定给补上。”
春艳立刻嚷开了:“不行,谁让你给忘了。”春艳本来就是出了门的女人,按照本地习俗不能在娘家过年,加之现在又和虎子闹僵了,已经让公公很难受,况且磊儿长这么大,公公从来没给孙子买过一毛钱的东西,春艳当着哥嫂的面逼问她爸爸,更让公公觉得很难堪。听到春艳这么不识趣的叫嚷,公公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吼道:“你还不知道羞耻了,你知道我一天为你们为生活辛苦奔波,还要跟着你们丢人现眼。”公公说着的时候,顺势还给了春艳一巴掌,大家都被公公的举动惊呆了,因为春艳长这么大父亲很少打她,而这次已经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因为春艳和父亲厂里的一个女职工闹意见,但平日里,父亲是把春艳顶在头上,捧在手里,春艳未出嫁前,开着父亲厂里的车挣钱自己花,可每次出车回来就会说:“爸,快把人累死了,你给我洗车去。”父亲听了就乐呵呵的挺着胖大的身躯给春艳洗车。
春艳挨了父亲这一巴掌,就立刻哭闹开了,她的大女儿本来就和她一个脾气,看到妈妈哭,她也扯开嗓子大哭,家里立刻被她们搅得乱作一团,春艳一边哭一边嘴里絮叨着:“我们母女太可怜了,我们不在李家呆了,现在就回自己家里去。”婆婆跑到前面赶紧把大门关了,她就怕邻家人听到看笑话,公公气的进婆婆房间去了,军生和毛毛劝着春艳,还有哄着外甥女,磊儿也在一旁用童稚的口气对春艳女儿说:“兰兰姐,不要哭了。”还一边帮兰兰抹泪。春艳看到妈妈把大门关了,就索性抱着女儿来到后院,扬言她母女要翻过后院的墙回家去,毛毛知道春艳是在故意叫嚣,因为后院的墙要三米多高,根本翻不出去。婆婆跟着跑进去在后院里劝女儿,婆婆往往在发生一些事情上毫无主见,只是从面相上看脸色煞白,在整个事件里让人不知道是要处理事情,还是先要保护和开导她。婆婆进去了好久春艳母女还在哭,而且是越哭声也越大,军生本来和毛毛不说话,但这会儿他走到毛毛跟前,对着手里拿着抹布站着的毛毛说:“你进去劝劝春艳,她听你的,再说我也不方便进去。”
毛毛想到公公所受的气和难堪,就来到后院叫开了门对春艳说:“春艳,你不要哭了,大过年的我们应当高兴才是。”
春艳收住哭,说:“我不,我现在要回我家里去,谁让爸打我?”
毛毛说:“你知道爸最疼爱你,爸生意上的官司已经够爸折腾了,你和虎子的事也是他最烦心的事情,所以你要体谅爸爸呀。”
春艳开始不哭也不说话了,毛毛就趁机说:“你看你自己哭也吓着孩子了,现在就抱着孩子回屋里暖和去。”毛毛对春艳说话的时候,婆婆好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现在看到春艳不哭了,就对毛毛说:“毛毛,你先出去,没你的事情了。”
毛毛很尴尬地出来,心想:“我是何苦呢,春艳在家里闹翻天了只有我能说下她,可婆婆却认为我毛毛永远是个外姓人,是在看他们家笑话。”想到这里,毛毛不由心头一酸眼睛一热,她走出来看到想询问她里面情况的军生,就什么也不说地走开了,过了不到五分钟,春艳从后院抱着女儿出来了,不知是因为嫂子的话让她想通了,还是因为母亲毫无道理的絮叨烦着她了,她走了出来对毛毛说:“嫂子,帮我打盆热水,为孩子洗把脸。”毛毛赶紧高兴地帮母女梳洗了一番,只要能让公公不生气心情好,毛毛比什么都高兴,看到春艳母子没事了,公公就离开家回厂里去了。
晚上,毛毛忙完了家务回到自己房间,她回想到即将过去的一年里,自己和军生的恩恩怨怨,现在军生在外面游逛的耳朵钻了风,甚至连家都顾不得回,也让她彻底失望了,为自己坎坷的命运和目前的处境,她的眼泪不由自主扑簌簌掉下来,直到从外面进来的军生回房休息时她还在哭,他们俩现在除了在外人面前假装外,在房里谁也不理对方,他们已无话可说,要张嘴的时候也只是无休止的争吵,尤其是毛毛给军生下的定语:“见到我们母子两个,你李军生从远路回来的第一句话就声高,第二句话就睁眼。”军生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毛毛想起明天大年初一要到娘家走亲戚,才止住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毛毛和军生带着儿子到了娘家,大家都在等候客人,看到毛毛一家到来很高兴,毛毛虽然笑着和姊妹们打招呼,但她那对原本漂亮的双眼皮,现在肿的跟青蛙眼睛一样鼓胀。妈妈一看就心疼的追到房间里问毛毛怎么回事,毛毛就把军生大年三十还在逛的事情说了。妈妈说:“不管咋样,今天有客人来,你把脸好好地洗一下,再用热毛巾敷上一下眼睛,大过年的要高兴才是。”
中午吃饭的时候,军生说他有事就走了,留下毛毛和儿子在娘家。毛毛反倒觉得轻松多了,她和儿子干脆在娘家又呆了一天,直到初三早上才回家,因为今天大伯和两个姑姑要来,还听说北京的五爸要回来。毛毛和儿子回到家里时,只有婆婆在,婆婆对毛毛说军生根本就没有回家。不一会儿公公也回来了,毛毛和婆婆赶紧准备了早饭让公公吃了进城去了,直到快中午时军生才回来了,婆婆一边埋怨着儿子,一边叫他干这干那,军生大大咧咧说急什么,等到十一点多,大伯一家回来了,将近一点钟公公也把五爸接回来了,婆也被叫过来,毛毛和军生还有其他在家的几位弟弟上菜端饭。吃过午饭,公公的几个弟兄和婆在一起说话,毛毛和两个姑姑,还有婆婆在厨房里忙着洗刷,春艳和女儿今天见家里有这么多人也快乐极了,里出外进的笑着转着,下午五爸和大伯一起回了西安,五爸在大伯家呆上一天后就回北京。
初五走亲戚时,毛毛顺便带上了一个好毛毯,因为姨的二女儿要出嫁。到了姨家,姨说让毛毛初十回来当娘家客去吃二妹的喜酒,毛毛说工作忙随即又给了姨二百元,姨的情况不好,她在行礼上也重了一些,同时为姨感到高兴。随后又走了两个姑姑家,到大姑家的时候,毛毛看到大姑的儿媳妇离家出走了,留下三个孩子大姑带着,而大姑父是个病人,大弟弟又身体残疾,心里替大姑难受就塞给大姑一百元,大姑不要和毛毛推来推去,最后流着泪接受了,毛毛工资也不太高,不过娘家这边她接不上的时候还可以伸手要。
到了初七军生立刻走了,毛毛也开始上班。她因为对女局长的感激工作越发用心了,好在文秘这块亚军接手后,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也能独挡一面了,特别是打材料和校队材料这方面。这时局里也调来一个文化站的干事老吴,接替了卢主席的会计工作,办公室人员增加,力量也加强了,老吴还扛起了写材料的重担。特别是文化工作这一块他开展起来游刃有余。所以,毛毛相对以前工作轻松多了,体育局长分管办公室,毛毛总是提前完成工作任务,也因为自己是老干事了,她不想让和她有一样资历的副局长对自己指手画脚,所以她很自觉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