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的软鞋向后踏了几步,然后将秋千高高荡起,足踝上的银铃不紧不慢的随之作响,声音在风中恍惚飘摇。
“我告诉过你,离开了以后就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了,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躲了你整整两年,今夜过后再不想继续躲下去了……所以以后,你最好识趣儿些,离我越远越好,不要逼我杀了你。”
他的手在虚空中扬了扬,似乎想要握住何欢的手,却因为再三犹豫始终慢了一步……当他数次快要握上那盈白的手指时,随着秋千的摇晃,又再次迅速擦着他的指尖一闪而过。
“你还欠我一个交代,你若不肯应我,即便是杀了我,我也恕难从命。”
何欢偏着头想了想,很久才想起来冷易寒说的是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欠你一个愿望……”
见她要回头,冷易寒先一步收回了那只虚扬在半空中的手,二人之间动作诡异的默契。
若他再晚一步收回手,何欢一回头便能看到他欲再度握上她手的动作,相对的荷欢如果早些回首也完全能够看的到……
“那就说说看,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吧。是要福衍子孙的富贵荣华,还是威震四国的权倾天下,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会满足你。”
他嗤笑了一声,随即负手轻叹道
“若我要的你没有呢?”
何欢看上去眉目间仍旧柔情款款,虽是笑着,可话却是无比的冷酷无情。
“那便是抢,我也会为你抢来,但是在我替你完成这个愿望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嘴边悠悠的抿出一抹笑意,嗓音似是鞋底踏在积雪上发出的声音般暗哑。
“我要你自由,我要你快乐,即便你自由之后永远不见我,即便这快乐不是我能给你的。”
何欢将足落下,稳住秋千后翩然起身,回眸对上他的眼睛,盈盈的失笑道
“就这么简单?”
冷易寒缓缓走向她,坚定的说道
“就是如此简单,可是,你……给的了么?”
何欢的眼睛深沉似海,在灯笼的红光下柔和的似要化作春水汤汤流淌出来……她不敢这样与他对视,所以尽管脚步上没有丝毫的退让,却还是不得不将目光扫向别处,看上去好像在观赏院子里的景致一般。
“我一直都很自由,也从来没有半点儿的不快乐,所以很抱歉,你的这个愿望我实在是办不到啊。”
然后做出思索的神态,过了一会儿,幽幽的沉吟道
“要不这样吧,过两****请阁主将你的叱杀令撤了,你我就此便算是两清了,可好?”
冷易寒笑而不语,抬眼朝月溶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顺着何欢的目光看去,好像这院子里真的有什么值得观赏和打量的东西一般。
虽看上去只不过是随意的一瞥,但月溶分明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带着阴狠毒辣的神色,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瞬间从心头冷到脚底。
不远处的花楼上一片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丝竹管弦和觥筹交错给人一种仿佛天下大兴的错觉,院中二人形影伶仃相对。
风动抚情,一时寂然无语,良久过后,冷易寒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何欢,这辈子你我二人注定要纠缠在一起,除非死一人,不然这纠葛便不会断……那么你倒是猜猜,先死的人究竟会是你,还是会是我?”
言语若是能化作一柄刀剑,那么他二人的对话,就是裹在十丈软红中幢幢闪现的刀光剑影。
虽是温言软语,却是切肤入骨。
月溶想,也许就像这世上好人的好都是一个样儿,可坏人却各有各的坏一样,这世上的爱都是一个样儿,可恨却五花八门,这就很直接的导致了爱恨交织起来就格外的五彩缤纷……这显然是她没有办法理解的,虽知道这确实是真的,但对此的了解也只停留在理论的肤浅表面上。
在她眼里好人和坏人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区别,但爱恨却有明显的界限,她没办法爱着一个人的同时再去恨他,因为她没有自虐的癖好,也没办法恨着一个人的同时再爱上她……她同时也没有受虐的爱好。
何欢偏头看着他,上挑着的眉眼间蕴着的风情足以蛊惑人心,她微微踏上前一步,两个人映在地上被扯的老长的身影顿时融在一起。
她低下头,两人之间距离近的似乎是她已经将头抵在了他的肩上,纤长的手指如一根上好的白玉笔杆,缓缓的沿着冷易寒的衣领划过,然后在她胸口一遍一遍的打着圈儿,好像是在些什么字,又好像是在画什么画。
“我若不想死,谁也杀不了我,你若不想活,谁也留不住你。”
慕廖一把扼住她的腕子,垂着首沉声笑道
“这么说,你是笃定我会先你一步死了?”
何欢没有挣脱他的手,手指顺着他的脖子移上他浅色的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抚上他的眼角,静静的勾了勾嘴角。
“那就请你我,共同拭目以待。”
谁也不肯低头,谁也不肯退让,如此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若不是之前听慕寥说过冷易寒是何欢的心上人,而冷易寒之前对何欢说的话又是那么暧昧的话,还当真是看不出他们两个竟然互有情谊。
冷易寒向后退了几步,手心缓缓展开,放开了何欢,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提步……向月溶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月溶吓的一个激灵,本欲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但忽而转念一想,她怕个什么劲儿的,若他推开门真的看见了她,就实话实说好了,大不了把头发一放,谁也没规定女子不能逛青楼不是?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实话实说就有机会能够实话实说的,谁也想不到冷易寒走到门口竟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伸手抚了抚门框,然后便面露微笑的……把手穿过门上雕花处的丝绢,径直卡在了月溶的脖子上,虽是没有用力,但光是冲劲儿就让她翻着白眼儿咳嗽了好几声。
“古人的话虽大多死板迂腐,但该听还是要听的,就比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道的越多,往往死的越快。”
随即五指竟是不断的收紧,月溶感觉自己甚至被他以臂力提了起来,而自己愈发喘不上起来,她无力的捶了冷易寒的手几下,示意他好歹让自己说几句话,但他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卡在她颈上的拇指中指及无名指暗暗发力,显然是等不及慢慢掐死她,继而决定直接将她的脖子拗断。
真想再看看姐姐啊,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的话,中秋节她是不是会一直在扶云城等着她?还有慕寥,自己就这么不告而别,他多少应该会担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