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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虎口夺镖

黑云翻墨,马鸣风嘶,古道上尘土飞扬。

季孙一凡驮着小女季孙果儿连抄近路踏上了阜烟坡,赶赴九重天。

夜色渐临,千里无星月,枉死城的追兵马不停蹄。

阜烟坡古有养尸地之称,怪异之事不断,季孙一凡蓦地勒马,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感觉到,死亡正在迫临。

时已至深秋,草黄树枯,夜凉如水,而此处隐约可闻的枯炭焦气,撩人暖风,无不印证了他的猜想。放眼望去,大草坡茫茫无际,稀疏伫立的几棵枯树,如同一位位形容枯槁的老人,不见半点生机。

“是他们追来了吗,爹爹?”季孙果儿紧紧躲到父亲的背后,飘逸散金的黑瀑随风而舞,眼神中充满恐惧又不失瑰丽本色,那一沟眉黛,宛若秋空中的一抹惊鸿。

“没有什么的,果儿,有爹爹在。”

“可是爹爹,你看,那是什么?”

季孙一凡顺势望去,见是一抹赤色火云,云霞渐渐逼近,竟还有一个人优雅的走来。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的流质一般清奇,身披白袍,手提赤色火焰钢刀。季孙一凡只觉得一股逼人的热浪顺风而来,年轻人的音容笑貌似是一圈涟漪,看上去清新秀美,实则又暗藏杀机。

季孙一凡从马上跳下,寒光利剑脱壳而出,衰草卧躬,危机四伏。

“我若猜得不错,来人可是枉死城主座下黑白无常当中的白无常鬼安桂龙。”

“季孙大人好眼力,安某区区小人,也能入了大人之眼,真可谓值得庆幸。”

季孙一凡洒然一笑,寒光利剑咄咄逼人,七彩光晕漫漫洒洒飘如雨。安桂龙也是笑容悦然,火焰钢刀急转如风轮,火光四射,如蝶穿花,见缝插针一般撕破了季孙家族白虹剑阵的脸面。季孙一凡见状,颔首默叹,手上劲道忽的一大,整支寒光利剑顷刻间溅为碎片。安桂龙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但是很快又消失了,火焰钢刀没有片刻的迟疑,朝着季孙一凡的脑袋劈去。

季孙果儿吓得凄然惨叫,捂着眼睛从马背上摔下,忽如一夜春风来,荒凉的阜烟坡蓦地飘出来大簇的桃花,将季孙果儿稳稳当当的接进其中。同时还有一曲婉转的鸟鸣之声,大群的彩鸟扑棱而至,鲜艳的羽毛拥抱着花朵洋洋洒洒。彩鸟群上,还飘着一位吹箫的少女,神态怡然,艳光四射。

安桂龙落下去的钢刀又收了回来,反手从腰间掏出一个银质的酒袋子,灌了两口,招牌似地笑容不知不觉又洋溢上来,他望着彩鸟群上的女人,满目的哀愁,流淌而下的目光,淡淡的浸透满了深情。

“金子,想不到我们会以这么一种方式再相会。”

东方金子,齐天尊座下九重天的大当家,江湖人称九天神母。知是九天神母前来相救,季孙一凡不禁喜上眉头,不过转念一想,九天神母乃齐天阁火灵圣母,飘过,漫天火烧织云,又怎会伴花随鸟。

安桂龙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火焰钢刀急劈猛抽,那次第,万里草坡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哀号声不断,万千的伏兵被火烧的枯焦难闻。东方金子见伏兵被破,俏丽的脸上显过一丝愤怒,急吹起金丝长箫,一时间寒冰碎玉携风暴涌来,炙火渐熄,水雾蒙蒙。季孙一凡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急跃上马背,反手抄起季孙果儿,策马而去。安桂龙一道捆仙索急抛出去,将季孙氏父女二人捆了个严严实实。东方金子笑靥如花,双袖飞舞,同时把季孙氏父女再捆了一遍。

“你根本就不是金子,鬼妓十三娘,休要放肆。”说话间,安桂龙早已经飞身而起,将季孙氏父女拉入自己手中,刚要走,又被十三娘拦了下来。

柳十三娘,诡门大司命,擅玄学诡道,早年曾追随七星鲁王,后鲁王败落,隐身于花街柳巷,故又名鬼妓十三娘。十三娘久居风尘之地,却非娼非妓,做的是要人命的买卖,打的是枉死城的旗号,恶贯满盈。

“小男孩,跟你娘耍狠,你还嫩点。”柳十三娘皎然一笑,大片的红粉呼呼的刮过,粉尘所到之地,死地。

安桂龙倒是不畏惧她的毒粉,聚气于手催动着钢刀飞速的旋转起来,一道火焰屏障凭空而起,紧紧地裹在了他的身上,同时又逼退了柳十三娘,借着气势,他拖起季孙果儿就是平地拔空而起,飞身掠逃,但是由于时间紧迫,出手又来的仓促,没能连季孙一凡一起拖起,只能眼看着季孙一凡落入柳十三娘之手却不敢再有耽搁,害怕枉死城的追兵即要到了,只得狂飞猛跃,不到半刻便越出了阜烟大草坡,季孙果儿只觉得耳边有大风呼呼作响,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被他挟带着横空飞行,内心不禁一阵惊悸。

“白无常鬼,城主早知你有二心,已经托付猎人社会对你展开围猎,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把季孙果儿交到我的手上,我也好考虑收你做个男宠,保你一命,咯咯咯咯。”柳十三娘笑起来的确妩媚,妩媚到阴森。

安桂龙没有心情再去理会柳十三娘的叫嚣,一门心思的想要摆脱枉死城的追兵,如果是真的有猎人社会参与到此次的围捕行列,自己当真是凶多吉少,不过有得到季孙果儿,杏坛老祖那边理应该倾力相助。

“妖人,你快放下我,你可知我的夫婿是谁?”

“呵呵,季孙果儿自小许配给齐天阁齐天尊座下嚣尘子为妻,只不过这嚣尘子贪恋枉死城九尾狐的美色早先年就退了这门亲事,我说的可对。”

季孙果儿的脸上霎时红晕一片,贝齿咬的朱唇都有点发白,她原打算借嚣尘子的名号来吓他一吓,却不想对方道破了她羞于启齿的往事,面上自然是挂不住了,反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寸长的象牙匕首,却被安桂龙给用气镖打掉。

“为了那般薄幸之人,何苦自寻短见,我要是你,就该好生的活下去。”

季孙果儿妙眸流转,清泪盈眶,似是那年心事又上心头,都是说执子之手,却不能与子偕老,已是万般的无奈,而如今旧人依旧,却非吾之人,似是更添几分悲悸,此番又落入他人之手,几多惆怅几多愁。

“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去枉死城的路,你既是枉死城的流寇,又为何不带我前去邀功,也好让我和爹爹早日相聚。”

“如今你即为鱼肉我为刀俎,问这么多又有何意义,我若存害你之心,方才便可一刀了了卿卿性命,又何苦大费周章的抢你出来。”

“哼,一路上抢我之人何其之多,莫不都为了我鲁王宫的伏地玺与《儒风一典》,且不说我不知此二物今何在,就算是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流寇。”

“哈哈哈哈,有你在手,即便是没有此二物,我也多了一道可以与枉死城抗衡的砝码,更何况我本无意于鲁王之物,夺你过来不过是受人所托。”

季孙果儿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于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绝望已然席卷了她整个的思绪,从鲁王宫的失陷到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又终被枉死城的人围猎追杀,这位昔日鲁王宫的小郡主饱受了常人想都不敢想象的变故,干烈的冷风呼呼袭来,她不禁感叹人生多舛,蓦地又想起那薄幸的嚣尘子来了。

安桂龙挟带着她来到一处小镇之上,月明星夜,镇子上却早已是人迹罕有,只有萧萧落木以及悲凉的夜鸦啼鸣。季孙果儿左右望了望,觉得颇为阴森可怕,而安桂龙又拉着她小胡同转了一大堆,最后才停到了一家残破的客店门前。

“你不是打算把我囚禁在这么个破院子里吧,看上去污浊不堪,还有那么几分鬼气,比起你们枉死城的地牢都要残破不少吧。”

安桂龙很戏谑的望了望她季孙果儿满是惶恐的脸,忽然面色一沉,两颗眼珠子幽幽发绿,身子僵直的向着门口挪去,啪嗒啪嗒的拍开了客店的大门。季孙果儿见状想跑,却被一道冷风给硬生生的挡了回来,安桂龙猛然将她驮伏上肩,顺着风势就飘到了客店的大厅,一大片的桌子椅子被掀了个底朝天。季孙果儿本就心里恐惧,此刻妖风骤起,更是浑身颤抖起来,她似是忘了对安桂龙的仇恨与憎怕,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都不敢睁开。安桂龙被她急促而温润的喘息撩发的心慌意乱,一时间竟呆滞起来,不自觉得将她紧紧抱住。

“垂髫小儿,居然能躲得过我的‘秋风所破’,当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不过老夫已收了枉死城主的赏金,没有不杀你的道理。”

来人是一个蓑笠老翁,身长不足四尺,肩上背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身后还跟着一条细长的白毛老狗。

安桂龙识得此人正是猎人社会五路奔狼的大当头泰北郎翁,擅饮酒御风。有传闻说泰北郎翁早已隐匿山林,不问江湖事,而此刻却千里追猎他于此,当真是小觑了枉死城主的号召之力,不禁有些怯意。

“迟暮之人,当真是不爱惜你这把老骨头,早曾闻泰北郎翁为人不问江湖恩怨,此番看来,倒是徒有名声了。”

泰北郎翁取下酒葫芦猛饮了几口,随便就找了张桌子坐下,吩咐店小二来上两斤驴肉。此刻已是夜深,厅堂里只有几个客人没有作息,店小二似乎很不情愿的去张罗了盘子伙食,老头子倒是并没有介意,招呼安桂龙过来坐下。安桂龙也没做推脱,抱着季孙果儿坐于泰北郎翁的对面。

“我欠了枉死城主一条人命,此番前来拿你,自是有非来不可的道理,至于你,也不要怪罪于我,人大凡有身不由己之时。”泰北郎翁又是自顾自的大口饮了一通烈酒,酒葫芦猛的就砸向安桂龙。

“好老儿。”安桂龙一脚踢飞泰北郎翁的酒葫芦,反手将季孙果儿背于身后,同时腾出右手抽刀力砍,欺身上前。

泰北郎翁鄙然一笑,双手拍桌腾空而起,暴喝一声,阵阵狂风刮着桌椅缸盆砸向安桂龙。安桂龙怕伤了季孙果儿,旋刀织网,一道火气屏障蓦地凭空而起。泰北郎翁得势不饶人,又是紧跟着几下掌心风雷。安桂龙岿然不动,脸上的汗珠却是大滴的滑落,手上的钢刀也有些颤颤巍巍。季孙果儿伏在安桂龙的背上,眼里的泪珠不停地打着转,一种微妙的感觉渐渐的在她的心头渗透。

安桂龙暗自吃紧,知道面前的老头子绝非等闲之人,如若不是有季孙果儿在身边,他倒是有把握可以胜出个一招半式,只是现在一心两用,难免落了下风。泰北郎翁面上看来波澜不惊,内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他也没想到对手会有如此的实力,一手抱着一个姑娘,一手还可以应付自己的全力拼击。现在两个人耗得就是个内力,从局面上看谁也讨不到便宜。季孙果儿生于武林世家,虽说武功不济,却也看得清眼前的形式,她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安桂龙的脖子,另一只手在腰间摸索出两颗火药丸子,出其不意的就扔到了泰北郎翁的脸上,当是时噼里啪啦的火药丸子就在老头子的脸上炸开了花。泰北郎翁自是恼羞不已,掌心风雷连环一贯的就朝着季孙果儿劈去,安桂龙哪里肯依他出手伤人,暴劈两刀,贯穿着熊熊大火,将泰北郎翁给斩落下来。

季孙果儿高兴地一跃而下,拍着他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却不料安桂龙又是粗鲁的把她扛到肩上,夺门要出,却被店小二给拦了下来。这时候清冷的夜空响起了苍凉的号角,马蹄声此起彼伏。安桂龙怒目望向店小二,手里的钢刀流火,咯咯作响,没想到店小二却是很淡然的笑了笑,大袖一甩,客店的大门就被关了上去。季孙果儿好像是看他极为眼熟,却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了。

“五路奔狼已然杀到,单凭阁下一柄胁天刃,恐怕难保我妹子周全。”店小二把头上的帽子一掀,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揭,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孩儿就现了出来。

“朱雀姐姐,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季孙果儿见到朱雀顿时喜出望外。

“九重天的朱雀护法,不知道东方金子是不是也来到此地了。”安桂龙见到朱雀也是十分的惊奇,这里是枉死城的地界,以九天神母的性子决计不会涉险。

朱雀仙子嫣然一笑,忽的从长袖当中滑出一把圆月弯刀,飞一般的将堂上的几个客人给撂倒在地,店里的几个伙计赶忙就把尸体给抬到后面去了。

“不,神母并未到此,我来此地也不过是为了接应一个人,你还是赶快带着我家妹子去楼上躲起来吧,下面的事情我会应付,只是你别想着可以带她逃去,等料理了猎人社会这几个毛贼,再来跟你算账。”

安桂龙将要带着季孙果儿上到楼上去,擦肩而过下来几个客人,相貌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是不平常之人。单说最前面的老者,须发皆白却神清气朗,满目慈善又暗含杀气。后面随着的四个男子,也是个个都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然吐纳之气却渗透着张狂。再后面一个是个叫花子打扮的小个儿,眼神飘忽不定,却不失深沉睿智。

朱雀仙子早已恢复了男装打扮,招呼着几个住客茶水。安桂龙带着季孙果儿在二楼的一处餐桌旁坐下,要了一壶烧酒跟着几个小菜。季孙果儿并没有说什么,随着他坐下来,在这里可以俯瞰一楼的整个大厅,有朱雀仙子的身影在,她的心里平添了不少安慰。

待到季孙果儿吃完了饭,楼下之人却还都是默不作声自顾自的坐在那吃酒,安桂龙见状拉着季孙果儿去了客房。不过片刻,楼下哗然,安桂龙出了门隐起身来向着楼下望去。只见一刀疤脸的中年汉子走到了大堂中央,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花边包袱,包袱上有着斑斑血迹。看到此人进来,泰北郎翁丢下的那只白毛老狗忽然跑上前去俯首帖耳了一番。安桂龙顿时明了了来人的身份,原来是五路奔狼的二当家花二郎。

花二郎环视了客店一周,略微带笑的坐到了大堂中央,解开了花包袱,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赫然就亮了出来,满堂的宾客无不骇然。朱雀仙子见状赶紧上前去做出要哄其出堂的样子,却被他反手扣了起来。安桂龙看得清楚,这颗头颅正是刚刚死去的泰北郎翁的。

“适才我大哥惨死于此,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亏得我遇上几个拆骨剔肉的屠夫,才有幸保全住大哥的头颅,敢问店小哥此事作何解释。”

“人死灯灭天天有,你问我,我又去问谁。”说着朱雀仙子想要挣脱出来,却不料对方力道过大,竟难以挣脱得手。

“是吗,那你女扮男装,开这食人肉的黑店,又作何解释,莫道是你只为赚上几钱银子,怕也是为了女娃娃而来的吧。”

朱雀仙子被花二郎擒住,不得动弹,季孙果儿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忍不住要大声的呼喊起来,安桂龙急忙按住她的嘴巴,点了她的穴道,把她安置在了客房里,自己则到了大堂之上继续观望。

“说,你是什么人,杀我大哥意欲何为,那个女娃娃安在,伏地玺与《儒风一典》是不是已经落到了你的手上?”

提及伏地玺与《儒风一典》,坐上之人就再也按捺不住,纷纷现出了原形。

“咯咯咯咯……”

此阵笑声有若空涧飞鸿,划水激舟,水溅惊鱼散,不似人间音。

安桂龙细观来人,碧眸蓝发,鼻甜嘴淳,面若寒潭水映月,色如霡霂醉梨花。身似春风随燕舞,体有玫瑰点唇香,清澈较西子多一点,温熟比玉环胜三分,像极了一位故人,但是时隔过久,又不敢确认。

“女娃娃你是何人,莫不就是季孙氏遗孀?”花二郎的手里不知在何时多了一把尺长短刀,刀刃上还流淌着条条血流,泰北郎翁的那只白毛老狗此刻已经是倒在了血泊当中了。

“咯咯咯咯,亏你五路奔狼号称是猎人社会的先锋军,怎么也没有点见识,连你姑奶奶都不认识了。”说话间女子弹指一挥,各桌上的杯子同时溅起了滚烫的酒水,连同花二郎在内的几路人马瞬时是人仰马翻。

“花浪指,你是蓝棠儿,七星鲁王三郡主。”满堂之人不约而同的喊出了她的名字,面容之上无不露惧色。

朱雀仙子好不容易挣脱了花二郎的控制,喜悦之下竟不自觉的撕下了伪装面具,蓝棠儿见状笑靥如花,原来二人早已相识。

“朱雀妹子别来无恙啊,你扮起男子还真是有些味道。”蓝棠儿与朱雀现在相对坐下。

安桂龙忽然记起那个叫花子打扮的小个儿,四处观探却未发现其踪影,于是赶紧回到了客房,见季孙果儿还好好地坐在床上,不禁松了一口气,就坐下来饮了口茶,忽听见房顶上有了动静,就顺手将手上茶杯丢了上去,岂料屋上之人身手极快,茶杯还未及到达就被顺着原路打了回来。

安桂龙翻窗跃出,见一白衣女郎立于屋檐之上,橘红的飞丝有如鲤鱼拍打的金浪,借冷月清辉,幽晕融融,一双澄澈的眸子仿佛禁不住微风的抚动,几欲流去,肌肤晶莹剔透,月光洒了上去,很快便滑落下来,由于其高高在上,安桂龙只觉得是观世音转世,脉脉的温存无处不在,直摄得他喘不过起来。

“桂龙兄弟,别来无恙啊?”

安桂龙这才记起那个叫花子原来是枉死城的刀斧手头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九尾妖狐吴倩伊。

“连九姐都出山了,枉死城的动静还真不小。”

“桂龙兄弟还是好好做好自己的打算吧,柳十三娘可不是个善男信女。”

“多谢九姐关心,可也是为了季孙氏小女而来?”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什么季孙氏遗孀,自有猎人社会会去处理,桂龙兄弟还是早走为妙吧,城主已无意留你了。”

安桂龙苦笑一声,暗叹枉死城的动作还真是快,为了躲避祸端,还是早日将季孙果儿送到杏坛老祖处为妙,他急急拜别九尾狐,潜回房中,准备带上季孙果儿赶快离开,谁想季孙果儿看到他却是满脸的怨恨,说什么也不要离开。

“季孙姑娘,枉死城的追兵已然杀到,猎人恐也不远了,趁敌人的注意力还未到了我俩身上,还是赶快离开的妙。”

“谁跟你是咱俩,刚才屋顶的女人是谁,她就是割破了喉咙我也辨得出她的声音,狐狸精,男人没有一个是正经东西,对了啊,我还忘了,你也是枉死城的人,还在这里说什么他们是敌人,不要脸的东西。”

客店外,秋街夜色,顽星眨目,枉死城的刀斧手正秘密潜行,整个镇子都布满了杀机。

客店内,蓝棠儿与朱雀对视而语。

“朱雀妹子,也是为了夺我双宝而来?”

“姐姐多虑了,妹子岂是那等见利忘义之人?”

“既不要双宝,何苦来趟这浑水。”

“特来报姐姐救命之恩。”

“可知此一战九死一生。”

“小妹下了必死之决心。”

原来,早在前一些年,齐鲁大地两派纷争,七星鲁王宫与齐天阁实力相当,势不两立,为了能够博得外藩相助,早日铲除心腹大患,齐天尊命九天神母外联修罗门,于断岩岭伏击鲁王宫近海分舵。然而修罗门背信弃义,早与枉死城勾结,对九重天的人痛下杀手,朱雀仙子也在伏击之列,险些丢命,幸得蓝棠儿相助,捡回了一条命来,自此两人便以姐妹相称,放下门派恩怨,结成生死之交。而后的一些年里,枉死城的势力日益见大,道消魔长,齐鲁二派不得不结成同盟,以便抵御枉死城的鲸吞蚕食。此次蓝棠儿遭到各派的围杀,朱雀仙子不忍见死不救,于是带手下亲信乔装成客店小二,待到关键时刻也好助蓝棠儿一臂之力。

忽然风吹门动,冷厉之气剥杀而来,蓝棠儿放眼望去,见刀斧手密如蚂蚁,把客店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她却明白,这并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真正危险的是那个凌驾于刀斧手之上的,被称为“冥河一丈青”的九尾妖狐吴倩伊。她曾经领教过这个女煞星的手段,知道此次的对手空前的强大。

朱雀仙子再也禁不住心中的紧张,圆月弯刀滑袖而出,冲杀出去,势如急箭刺球, 无不血溅如泥,蓝棠儿紧随其后,长袖飘袭,苍风裂骨,十步之内不见完尸,朱雀的几个亲信也是冲锋陷阵,齐心协力的杀出一条血路。

杀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朱雀的几个亲信先后毙命,吴倩伊看其二人体力逐渐不支,欺身而上。蓝棠儿只觉得背后一阵黄泉之风,血腥之味甚浓,心陡然悬起,体内的护体罡气挥发三层保护钟,还是觉到了一丝疼痛,朱雀仙子回眸观之,见是有千万只玉手舞动,每一只手又似乎有千钧的杀伤力,不禁毛骨悚然,少有一丝疏忽,左臂挨了一刀。

安桂龙透过窗户看得清楚,暗叹九尾狐实力惊人,千幻梨花指名不虚传,竟能逼的朱蓝两位高手接连失利。双方较劲约莫有一个时辰了,蓝棠儿与吴倩伊打了个难舍难分,只是难为了朱雀,似乎已难堪苦战。

“蓝棠儿,只要留下《儒风一典》跟‘伏地玺’,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放我们一条生路,笑话,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吴倩伊见对方不买账,怒从心生,将功力运涌到十二重,誓取蓝棠儿性命。蓝棠儿更是不敢懈怠,用尽全身解数化解了吴倩伊这一击,当时只觉得是地动山摇,白蓝两道利光尖锐相对,继而又如雨下雷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朱雀仙子见两人相持不下,知是有机可乘,遂斩杀三五个刀斧手,挥刀直取吴倩伊,安桂龙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不忍让朱雀伤她性命,急忙飞身制止,将朱雀击退到丈余开外。蓝棠儿见朱雀战败,一个失神,被吴倩伊一掌击中,顿时就感到胸闷气憋,呼吸不畅,倒退了几步,败下阵来。

“蓝棠儿,留下双宝,我保你不死,如若不然,定要你碎尸万段。”

“哼,鲁地岂有怕死之人,双宝我有,只是你休想得到。”

吴倩伊见蓝棠儿有誓死不从之意,袖中琴心锤飞跃出来,直击蓝棠儿脑门儿,蓝棠儿安然闭目,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一旁的朱雀见姐妹将逝,猛然飞身过来,替蓝棠儿挡下这一记银锤。等蓝棠儿意识过来,朱雀仙子早已气绝身亡。

蓝棠儿心如刀绞,体内儒风伏生印法在悲痛的诱迫下突破了理论上不可逾越的界限,再掀狂澜。吴倩伊见势头不好,急急退后。蓝棠儿却没有要伤她的心思,而是将体内的愤怒爆发出来,八百枉死城的刀斧手登时毙命。安桂龙想起还在客房的季孙果儿,急急赶了回去。吴倩伊见蓝棠儿已无意恋战,趁势攻敌。

蓝棠儿招架了一阵子,见吴倩伊并无罢休之意,加之安桂龙也在,久战不利,于是欺身一个假攻,实则如雁滑翔,挟起朱雀的尸体便逃。吴倩伊刚要追击,忽见夜空划过三道瑞光,仔细一看乃是九重天的青龙、白虎、玄武三大护法,想必是朱雀的行踪已被同门得知,前来救命的吧。

安桂龙抱着季孙果儿飞下楼来,见蓝棠儿已走,吴倩伊正奋力迎战九重天青白玄三大护法,趁机就是溜出了镇子,谁曾想方一出来,又听见那苍凉的鬼号角声逐渐迫近,马蹄阵阵,听这阵势,似乎远非五路奔狼的队伍所能达到的气势,如若猜得不错,当是枉死城的追兵杀到了。

“季孙姑娘,在下恐已无力带你离开了,原本打算请你帮我一个忙,所以千里掳你而来,此番看这阵势,我已是自身难保了,倒不如把你送到九重天三大护法处,乃父季孙一凡与东方金子修好,齐天阁自会奉你为上宾。”说着他解开季孙果儿身上的穴道,拉着她就要返回客店去。

“说的好听,是怕我拖累着你,送我回去送死吧,那个死狐狸精还在那里,再加上此时鼓角争鸣,枉死城的贼子应该也快到了,你一个人跑兴许干净点利落点,而我只是个拖油瓶吧,抢过来烫手了后悔了吧。”季孙果儿满脸怒气,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为何会有此等怒火,说起来她随父亲出逃,原本就是为了去到九重天寻求齐天阁的庇护,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掳夺她来不说,还是枉死城的人,可是她竟莫名其妙的对他建立了难有的信任。

“季孙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安某虽非圣贤之人,却也不是小人,听这马蹄阵阵鼓角争鸣,定是枉死城的追兵杀到了,以我之力,想要逃出去远非易事,何苦带上姑娘一起送死。”

“我不管,你有本事把我掳来,就得有本事保护我的安全,再说了,枉死城的人还没有来呢,抓紧时间跑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安桂龙稍作思量了一下,二话没说,抓起季孙果儿就要跑,却不想吴倩伊制退了三大护法,忽然就闪了过来,挡住了他俩的去路。

“狐狸精,你来做什么,快闪开。”

“小女孩儿,我可是相当的不喜欢你,若不是看在我桂龙兄弟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撕得粉碎了。”

“九姐莫不是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呵呵呵呵,拦你,我何故拦你啊,双宝未得,又私自行动,门主也不会放过我的。”

“那就赶快走吧,一会儿要是追兵来了,再要逃走怕是难了。”

“我知道一条捷径,兴许可以避过主流的追兵,若单是遇上娄雪禅,和我俩之力,突围应该不是难事。”

“谁要和你一起走啊,狐狸精,你是想着跟踪我们,害死我们吧。”

“你最好闭上你那可爱的嘴,小心我一旦兴致来了,可就给你把两片嘴唇给削下来,那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季孙果儿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看安桂龙没有替她辩护的意思,心里顿时上来气了,但是又慑于九尾狐的狠辣,忍住了没有做声。

“九姐所言的近路在何处,此地不宜久留。”

“兄弟可曾听说过海妖黑水一线天?”

“自是听过,黑水海妖盛极一时,却于几年前莫名匿迹于江湖,一线天说的是其洞府入口水云涧落霞瀑布后的一条千刃岩缝。”

“其实,这落霞瀑布乃是火山莲池融化之水,并非是北冥黑水,这座火山在很久以前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给压迫到了地下,巧的是莲池溶洞蜿蜒数十里,洞口恰恰就在这古朴的小镇之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追兵数十里,而他们还在原地打转,等到他们有所察觉了,有能力追击我们的,除了城主与影子十三之外就只有镇魂仕娄雪禅了,到时候和我俩之力,也不怕他。”

“好,到时候出去包围圈,我们就赶到杏坛老祖处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到时候以此为筹码,我们就会有足够的力气抗衡枉死城。”

马蹄声愈发的近了,安桂龙似乎嗅到了奋起的尘土味儿,他下意识的拉起季孙果儿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季孙果儿只觉得脑袋一蒙,脸色霎时变得红透了起来,她望了安桂龙一眼,看见他紧锁的眉头,心里忽然又想起那个人来了。

“跟我来吧,溶洞的入口就在这客店的后院水井里。”

说完,吴倩伊便急速的返回到客店当中,安桂龙拉着季孙果儿随后跟了过来,在后院一口废弃的辘轳井里,吴倩伊果然找到了一处地洞的入口,只是入口颇小,也就是仅容一人通过,洞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季孙果儿吓得紧紧拽住安桂龙的胳膊。吴倩伊点燃一纸火折子,慢慢的摸索进去,火折子直到燃完方灭,空气当是尚够,但是里面太黑,到底是否安全吴倩伊也没有个定数,于是三个人想出一个法子,用绫带系成一个串,前后防御,中间的人点火把照明,就这样,安桂龙在前,季孙果儿当中,吴倩伊在后,慢慢朝着洞的深处行进。

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溶洞逐渐的变得有点宽敞,水滴砸石的声音紧促而有规律,由于一直是安然无恙,三人紧绷着的神经好歹逐渐的松开了,这时候安桂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并回过头去示意季孙果儿和吴倩伊也保持安静,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身后空空如也,既没有季孙果儿的身影也看不到吴倩伊的人,串联着三个人的绫带也早就被割断了,但是就是在刚才,他分明还听到了身后前前后后两个人的脚步声,而且也有火把一直隐隐约约的在为他照明,想及此,安桂龙的脊背一阵发麻,冷汗涔涔就下来了。他屏住呼吸想要听清忽然而来的说话声音,同时手里的钢刀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但是说话声音没了,由于没有了火把照明,他也不知道身前身后到底是有没有危险存在,不过季孙果儿与吴倩伊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着实令他提高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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