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克文躺在宽大而柔软的床上,这几天的际遇让他心力皆有些疲惫之感。
历经机场的盘问耽延,但他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过了关。虽然他是一位不会说美国话,不怎么喜欢美国,没在美国生活过,拿着过期美国护照,拥有中国户口的“美国人”,然而,毕竟他的美国出生公民身份确实存在,美国海关的联邦工作人员最终也没有找出理由遣返这个语言不通的“美国同胞”。
盘问时间的耽搁使他无法赶上下一班转去目的地的航班,语言又不通,悻悻地拖着行李走出达拉斯机场,车流滚滚,竟连人行道都找不到,一目望去叠加重层的立交桥,哪里能找到像BJ路边的报亭那样打个电话呢?美国的日头出奇的烈,晒了一会就觉得一层皮就要焦了似的,顿感寸步难行,备感挫折,不得不又退回到达拉斯机场,这里好在还算干净凉快。
兜里有硬硬的感觉,是了,那小女巫留下的小本,说实话那小女巫并不招人讨厌,长得清清秀秀的,如果不是神神叨叨的,倒可以路上多多聊天解闷。打开小册子一看,题目是“认识真神”,顿觉无聊透顶,翻开一页,竟是手写的三个号码,一个是10位数的美国电话号码,后两个是QQ号微信号。拿出手机,这时方才想到出行前忘记办国际漫游,陷入沮丧中的唐克文,突然发现手机顶端出现小扇面,有WiFi,登录打开竟是免费的无线信号。
“你好,我是飞机上跟你聊天的那个人。”唐克文试着套着辞。
“知道,你在哪儿?到了吗,有人接机吗?别客气,初来乍到,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也没什么困难,就是误了机,还在达拉斯。我对这儿也不熟悉,想问问你怎么去长途公交车站或火车站什么的我自己转车到目的地,反正达位斯离奥斯汀也不远。”
唐克文真没把自己当成“外国人”,想当然地以为美国地面儿跟中国城市公共交通一样方便,殊不知美国没车就意味着寸步难行的道理。
“你待在机场别动,我们现在就去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这怎么好意思呢?”唐克文话都没说到一半,就看到那边已下线,“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儿再和您联系。”
人生总是有难以预料的际遇等着你,前一小时还在烈日下盲然无措,后一小时就在幽静林中一栋别墅中柔软的床上睡去了。别墅的主人何达义看这位刚从中国来的少年疲劳异常,且他的生物钟还是BJ时间凌晨四点,就安排他先休息了。何达义是德克萨斯州当地一位律师,从机场接自己的女儿何乔从中国香港刚回到家中,何乔即接到信息又和父亲将机场落难的唐克文接回来。
在何乔心中,唐克文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少年男子的清澈单纯,同时又有一种自信。何乔在美国出生,父亲让她好好补习中文,去中国的BJ大学交流了半年,回美国前又到香港大学参加两个月的实习项目。在她看来,中国青年的城府似乎都比较深,起初交往似乎跟美国的同龄人区别不大,接触时间长了以后感觉到很多中国年轻人常表现出一种急躁的功利心和戒备感。
唐克文精力稍有恢复,感到极不好意思,飞机上的一面之缘竟厚脸皮让人家接机并接待管吃管住,而且何乔一家越是对他好,他越觉得如坐针毡,何父让他用自己的电话给家人报平安,唐克文谎称已在机场打过电话,不必过虑。更令唐克文新奇的是第二天正逢周日,唐克文被邀去一家漂亮的教堂,里面的参加宗教礼拜仪式的人们跟“疯”了似的,个个表现得像似失去理智,盲目迷信,这与唐克文在中国大陆所受的公立教育甚是不合。不过,唐克文这次可不敢像在飞机上那样调侃何乔,何乔也并不像飞机上那样热衷于传教,唐克文说这次来美国是找自己的姐姐,在奥斯汀,姐姐也知道自己所在,何家说从达拉斯到奥斯汀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可以送他过去,不过得两天后有空过去,唐克文推辞,何达义说正好也要到奥斯汀会朋友才让唐克文勉强接受。
实际上,何律师半年前就已决定近期从达拉斯搬家至奥斯汀,一是所在律所的移民法律业务扩大,何律师每隔几天就要跑州府奥斯汀一趟,稍显麻烦,二是,女儿何乔吵着也要搬家,说奥斯汀这个城市比之达拉斯要漂亮许多,冬天比达城暖和,夏天比达城凉爽,第三是考虑到何乔在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读书,何乔母亲已经不在,何达义自己也愿意离女儿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