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靠在门框上,看着良辰被她们包围着,看着她们相互之间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你现在的感觉一定很温暖吧。
但是猫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对我来说,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蔚迟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走到外面去了。耀眼的阳光将水泥地晒得发白,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又是那个号码。蔚迟有些心烦地按下接听:“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近几年我都不会回去,这个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迟。你这样在外面,我很担心。”
蔚迟愣了愣,眼里有一瞬间的错愕:“是你……”
“我知道我从来都没给过你自由,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如果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的母亲一定会怪我,这样,她或许就永远不会回到我身边了。”男人的语气很缓慢,但是很沉重,就像巨石一下一下敲在蔚迟心口。
从小到大,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好像他对他好只是一种义务,一种为了讨好自己的母亲,所以必须去做的事情。
而那个在他生命中担任母亲一角的人,从他6岁那年离开他们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从来都没有什么温暖,一直被禁锢在一块小小的地方,每次都很努力地在对别人微笑,但是到了黑暗来临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脆弱,甚至连一个面具都无力戴上,神色茫然地对着画板抹不出一丝色彩。
就是因为受不了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16岁那年,自己才会义无反顾地逃出去,背着画板寻找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蔚迟收回思绪,嘲讽地勾起嘴角:“你不是有很多女人吗?又怎会在乎我的母亲。而且她说过,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做这些完全是徒劳。”
“可是我仍然爱她。只要你回家,她一定会回来的。”男人语气里带着颤抖,听起来像是累了。
谁能明白这种心情。他到了最后才发现身边的女人都是虚空的,没有任何实质。他怀念蔚迟的母亲,就像怀念曾经和她在一起的那段岁月。起码,他们之间还有美好的回忆。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真实的东西了。
所以,他不想失去,一直不断地尽自己的努力让蔚迟过得更好,却从没想过蔚迟真正要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回来,我将停掉你所有的信用卡。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想让你回来,我很担心你。”
“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活得很好。你担心我?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连今天是我生日,你都忘记了。”电话那头沉默着,他的眼神黯然片刻,忽然变得冷漠,“你就当我已经消失了吧,把挽回我的精力,用在寻找母亲身上。毕竟至始至终,你在乎的,也不过如此。”
蔚迟说完挂断了电话,按键关机,扶住头靠在墙上,顷刻后,又垂下了手。
猫腻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医院门口,修长的身体斜靠在墙上,脖颈低垂,看上去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喂,我们去逛逛吧。”猫腻跳着走到他身旁,伸出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蔚迟抬起头,茫然同她对望,她眼里带着愉悦和期翼,看上去像会发光一般。
蔚迟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睛眯起,伸手揉了柔她顺滑的头发:“好阿。”
那一天,大概是猫腻第一次,单独的,认真的和蔚迟逛街,说好听点,也算是约会吧。
那一天,蔚迟的笑容似乎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不是温暖的,也不是迷人的,就像孩子一般单纯和快乐,带着一丝自由。
他们从游乐场出来,已经是接近下午了,太阳渐渐趋向温柔,天边泛起了橘色的光,像天堂失了火。
明泽城的大街上,人潮人涌,猫腻故意走在后面一点,像是要被人流淹没了。
蔚迟回头发现她不在,不由伸手拉过她:“小心啊,待会别走丢了。”
“嗯。”猫腻低头笑了笑,感觉到内心的温暖。她想她一定会记住这是蔚迟第一次拉她的手,在这条繁华似锦的大街上,风中,还有淡淡的樱花香味。
还没到夜晚,街道两边的店就亮起了温暖的灯,薄薄的灯光透过橱窗,落在商品上,有种梦幻的美,猫腻的眼神很快被一条银色的手链吸引住。
那是一只猫的背影,连在旁边的是半个月亮,做工很精致,猫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马路上车如流水。远处开来一辆4路公交,猫腻拉住蔚迟走向车站,挥舞胳膊招了招手。
“这么快就回去啦?”蔚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恋恋不舍地模样。
“是的,回去有惊喜。”
“你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公交车上,蔚迟望着窗外的风景,低声开口。
猫腻不由看向他,发现他始终扬着嘴角,而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寂静。
“猫腻,你知道吗?即便是流浪了这么久,我都没有体会过真正的自由……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孤独总是要比自由深刻许多阿。”
他说着低下头,声音落寞,就像个孤单的孩子。
“但是今天,和猫腻在一起,我感觉到了真正自由的自己。”蔚迟忽然抬头,笑着望向猫腻,眼睛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那么,就算以后不能和猫腻在一起,也没有遗憾了。”
猫腻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忧伤的错觉,觉得蔚迟好像在和自己告别。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以一种无法挽留的速度。
从公交车上下来,快到家时,猫腻就一直要求他闭着眼睛,蔚迟配合地站在客厅中央,听见猫腻四处捣鼓的声音。然后她跑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倒数:3……2……1……
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一个简单的生日蛋糕,温柔的烛光轻轻跳跃着,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猫腻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旁:“蔚迟,19岁生日快乐。”
其实是幻想了很久的吧,有一所简单的小房子,有个完整的家庭,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会有人记得,早早为自己准备蛋糕,然后对着自己说生日快乐。
蔚迟愣在原地,感觉泪水已经囤积在眼眶。他忽然一把将猫腻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燃烧的蜡烛,一滴烛泪打在蛋糕上,发出“嗤”的声音。是融化了吧,某一个地方。
“你哭了?”猫腻感觉肩头有些湿润的温热。不由笨拙地想要推开蔚迟。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沙哑,猫腻听话地停止了动作,许久后他松开怀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哭。”
“但是你明明……”猫腻话还没说完,就被蔚迟轻轻捏住了鼻子。
“好了笨蛋,吃蛋糕去吧!”
一听到可以吃了,猫腻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直接冲向了蛋糕,一边吃,一边在蔚迟脸上抹了一把奶油,叫你没事往我脸上抹颜料,这下知道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