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汉卿则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乐得合不拢嘴的两人。从秀儿的反应可以看出这个来访的女子才是秀儿真正的朋友。想到这儿,不由地细细打量起来。阅人无数的经验告诉她,这个女子明朗阳光,目光高远,性情更是豪放达观。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舍身取义。他为秀儿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遇到这样的一个朋友而倍感庆幸。
“小姐,小姐。关先生还在这儿呢!”灵儿弯腰凑到两人的旁边,提醒着和宦柔倾诉离别之情的秀儿。
“哦,看我,一看到柔姐姐就什么都忘了。”秀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伸手将宦柔拉起来,拉着宦柔的手来到汉卿面前。
“先生,这是菊心坊的老板,也是我最要好的姐姐,宦柔。”又回头对宦柔说:“柔姐姐,你一定听说过先生的名字,这位就是大名鼎鼎地戏剧大家……关汉卿,怎么?震撼吧!”
“什么?您就是关汉卿关先生!”宦柔松开秀儿,上前一把抓住汉卿的双手,使劲摇着,“我不是做梦吧!秀儿,来掐我一把!”
宦柔的坦率更让汉卿心里一乐,“你没有做梦!我真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名不转经传的铜豌豆还能得到这么美貌的小姐的青睐。汉卿羞愧之至!荣幸之至!”
几句话说得宦柔脸色一红,急忙松开汉卿的双手,羞赧地说:“我一时激动,控制不住!您不知道,您的戏剧每一部我都看过,真的!看您的作品,那叫什么?过瘾!痛快!由此我更钦佩先生的为人处世,您不知道,我早已将先生作为我的,我的……呵呵……”宦柔呵呵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看我,有些口无遮拦了。”
“是什么?柔姐姐!”秀儿淘气地抓住宦柔的衣袖摇了摇。
“是什么来着?哎呀,看我,转眼就忘记了。”宦柔躲避着秀儿的注视,更不敢再看汉卿一眼,似是被抓住了尾巴一般,“妹妹,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正好先生也在这儿,感情巧了,也一起尝一尝我做的点心。等先生什么时间有空了,就到菊心坊,喜欢什么就挑什么!我请客!”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将盒中的点心拿出来,递给秀儿和汉卿。
秀儿一看,忙打开来拿起点心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还是柔姐姐了解我,你怎么就知道我这几天想吃你做的点心?这几****每晚都做梦,梦里次次都是吃点心!”边吃着,还不忘递给灵儿一些。
汉卿拿起点心,象征性地每样品尝了一些,更是赞不绝口。得到肯定的宦柔更是满脸春色,乐开了花。
离花魁赛只有小半个月了,一切已准备就绪。此间多亏了汉卿的鼎力相助,不断地给秀儿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好的建议,所以,如今的秀儿信心十足,华蕊和灵儿也是喜气洋洋,仿佛花魁赛的头牌已唾手可得。
这日,秀儿排练完后,和灵儿一起有说有笑地往拢月阁走去。
刚刚踏上楼梯,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着桃红轻纱的女子,秀儿看了一眼,是上次花魁赛之一……青烟。因为平时没有什么交,秀儿看到她之后,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打算绕过她。她往右边靠了靠,可是刚踏上一阶,眼前就被桃红所堵住,她抬头看了青烟一眼,充满歉意地一笑:“对不起。”说罢往左边避开。可那抹桃红如影随形,紧紧粘着她。这样反复了几次,秀儿不禁有些火大。可想想自己平时并没有和她有过多交集,她怎么今天像是故意找茬呢。
秀儿索性站着不动,抬头冷然看着青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墨琴先生啊!怎么今天改女装了,你不是喜欢不男不女的装扮吗?”青烟爹着声音,一面拿起锦帕遮着樱桃小嘴,“对了,柳儿,我记得你今天前些天告诉我什么有人要参加下个月的花魁大赛。”青烟装腔作势地回头问着身后跟着的丫头。
“是啊!小姐。还扬言要拿到歌舞两项头牌呢!”柳儿拉长声音,言语间的不屑流露无遗。
“凭什么?凭什么要拿歌舞两项头牌?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是啊,有些人真是自不量力!有我们小姐在,有那么多当红的姑娘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是吧?小姐。”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故意扬起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就吸引了周围几个姑娘和下人的侧目和关注。
秀儿冷静听着她们的挖苦和讽刺,心里不禁疑窦顿生,自己参加花魁赛的事儿,她们怎么知道了?回想一下,青娘、月娘、华姑姑、灵儿、风烟,也只有这几个和自己关系好的人知道,到底是谁说了出去?
正自思考间,不料灵儿先沉不住气,往前跨了一步,指着柳儿说:“你是什么人?只不过和我一样是一个丫头,怎么能说我们小姐?看我不告诉青妈妈,有你的好看的!”
“哟哟哟,还真是不一般哪!一个丫头就可以这么蹬鼻子上脸,怪不得这刚刚来园子没多长时间的人就大言不惭地说起大话来。告诉青妈妈!还敢告状!”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脆生生地打在灵儿的小脸上,顿时十道红色的指印清晰可辨。
“你怎么打人?”秀儿一惊,这人怎么这么嚣张跋扈。
“我,我就打了你怎么着吧!”啪的一声,又是一记毫无防备的耳光。
秀儿这下忍不住了。几下跨到青烟的面前,一把抓住青烟胸前的衣服。怒目瞪着她,扬手就要还回去。
“小姐,小姐,不可不可!”一旁刚刚挨了两记耳光的灵儿一把抱住秀儿的胳膊,把秀儿往后拉了拉,“小姐,她,你惹不起!”灵儿弯腰低声说着。
“为什么?”秀儿为灵儿的软弱恨得牙痒痒。
“小姐,你知道她的背后是谁吗?是穆知府!在整个园子里如今没有人敢惹她,即使是月妈妈也要让她三分,看她的脸色行事。”灵儿擦了擦眼中含着的泪水,“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吧!”
秀儿抬头狠狠地看了青烟一眼,忍住冲上去的冲动,拉起灵儿就走。
“怎么?想走。刚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的吗?怎么一下子就俯首称臣了?”青烟却丝毫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身子又逼了过来“你不要欺人太甚!更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你这样无理取闹,如果我们真起了冲突,我相信青妈妈会主持公道的。”秀儿伸手将青烟往旁边推了一下,沉声说。
“哎呀,好啊,你竟然敢还手打人。”啪,这下秀儿只感到头嗡嗡地一阵轰鸣,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打得她一下子懵了,眼前的人还指着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有了护身符了?这园子里哪个人不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你有什么了不起?自从进到这园子开始,青妈妈就百般护着你,凭什么?凭什么?还不是你背后那个野蛮的蛮子靠山,你以为自己有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女扮男装成了琴师!来到这园子里,你还想纯洁还想保护名节!你别做梦了。凭什么你就比别人特殊!我早就看不惯你这幅娇滴滴的德性!你看看你!站着还佝偻着个背,像什么?像一个老太太,还想当花魁,痴人说梦!”
青烟双手叉着腰,唾沫乱飞,越说越来劲:“还有啊,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是因为妈妈护着你。妈妈为什么护着你!哼,这个原因我们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所以你不要每天装出一幅清高的样子,好像比我们这些人高尚多少似的!背地里比我们所有人都龌龊!勾三搭四,和几个男人纠缠不清!没看出来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功力!”
“我今天还告诉你一个消息,那就是你的靠山哈尔伦赤大人回草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扬州!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空了吧!没有了靠山,你算什么?哼!”
秀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青烟说的确实是事实,可很多事情并非她所愿。她抬头望四周看了看,希望寻找到一个援助她的眼神,可是她看到的是冷淡、恨意、嘲笑。她倒吸了口冷气,平时她不想惹是生非,也很少和别的姑娘有什么交往,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周围观众的冷笑让她感到心寒,青烟所说的消息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这些消息原本就对自己的心情没什么影响!如今那个人走了,心里倒是轻松了起来。
“让开让开。青姐姐,今天哪儿又不爽了,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风烟分开众人,走了进来,扶着青烟用锦帕轻轻揉着青烟的胸口,“哎呀,消消气!消消气!你看看,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不是让人说闲话吗?说你以大欺小!心胸狭窄!是不是?”
说着,回身走到秀儿面前,故意推了一把秀儿,“我说秀儿妹妹,你也不懂事!看到青姐姐就要尊重有加!好言好语地回话!谁还和你一般见识呢!青姐姐那么大度的人,抬抬手你不是就过去了吗?”
又拉了一把青烟,“青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哼,还是风妹妹明事理!该服软的时候就要低头!”青烟一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顺着台阶见好就收。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华蕊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人群,满含怒气地说。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青烟腰身一扭,挥动着扇子率先跟了过去。风烟回身扶着秀儿:“妹妹,你没事儿吧!”说着拿锦帕给秀儿擦了擦脸低低地说,“这也太狠了,下手这么重!姐姐来晚了,让妹妹受了委屈,是姐姐的错!”
“谢谢风姐姐!是秀儿不好!”秀儿啜泣着,紧紧抓着风烟的胳膊才不至于滑到。心情因为今天的遭遇而陷入低谷。
“没事儿,一会儿青妈妈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定会好好惩罚这个青烟。你放心,青妈妈不是一向都护着你吗?走!”三人相互扶持着跟了上去。
青娘房间里。青娘坐在首座上,手里拿着一支水烟袋,细细地将桌上的烟丝一点点装入,漫不经心地问道:“谁惹的事端?青烟你先说。
”“妈妈,我今天早上按您的吩咐正准备去穆知府府上,可下楼的时候,秀儿这丫头就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往左她也往左,我往右她也往右。我用手挡了她一下,这灵儿就不干了,上来就辱骂,我实在是气极了,就甩了她两耳光,教训她一下,让她没大没小地。可秀儿就恼了,一把抓住我的胸前的衣服,要动粗!我实在没办法,也打了她一个耳光。”
青烟像是早已想好的词一般,在青娘面前随意扯着谎,颠倒黑白。
秀儿一听,气得满脸通红,往前紧走几步,“妈妈,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明明是她无理取闹,还恶人先告状……”
“秀儿,我问你了吗?”青娘脸色一沉,翻眼瞪了秀儿一下,秀儿的话一下子就顿住了。
“青烟,你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去穆知府那儿?”青烟点了点头,委屈地说:“我本来着急去的,可被这两个丫头缠着,怎么也脱不了身!”
“你们!你们真不让我省心!青烟,去,赶快去穆知府府上!小心去晚了,知府大人怪罪于你!我可护不住你!”青娘抬起手,指着青烟责怪道。
“哟,妈妈,你放心!给您惹不了麻烦!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回头示意柳儿,两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秀儿站在那儿,一时之间难以判断如今的形势,就这么放走了青烟?没有责怪,没有惩罚,甚至没有细细追究原因!
“风烟,灵儿,你也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对秀儿说。”青娘吸了口,白色的烟雾从嘴里缓缓喷出。看也没看其余几人,缓声说道。
“是!”风烟担忧地看了一眼秀儿,和灵儿转身出了房间。
“妈妈!”秀儿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青娘的下首。
过了半晌,青娘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秀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曾经让我照顾你的哈尔伦赤大人前几日被皇帝调遣回草原了。那么以后!以后你就和其他姑娘一样了。”她又吸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