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观音娘娘,为扬州百姓祈福!”
“二拜天地诸神,为左右的父母等老年人祈福!”
“三拜山神龙王,为今年的风调雨顺祈福!”
随着唱礼官的一声声高呼,穆知府面向观音像,天地,明月山拜了下去,身后的在场之人也随着鞠躬参拜。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有唱礼官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拜过之后,穆知府又高声念了登高祝词和期望,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很快,人们就分为了两类,一类为成了亲的,都纷纷走到了湖中的画舫之上游湖赏景,而另一类就是还未成亲的未婚男女,都跃跃欲试地准备登上明月山,而在灵秀的明月山上,在遮天蔽日的林木中,歌会也就隆重登场。
被一脸兴致的风烟拉着,秀儿和几个女伴一起往明月山上登去。
明月山虽为山,并不险峻,而是以秀丽著称,所以一路上山路平缓,走起来并不费力,道路两旁由府衙修建的凉亭和石凳随处可见,树下也点缀着不同的花草假山,走在山间,秀儿才感叹道:原来在这华美的外表之下,还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人工景致,真是意外的收获。
秀儿跟着风烟的脚部,很快就和烟岚等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此时也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在道旁的假山后,小亭中,已经有人摆好了香案,放好了琴,甚至还有人在假山出摆放了矮桌,放置上吃食和酒菜,趁着细细的水流开始曲水流觞的山野之趣。
秀儿惊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被眼前的悠然情趣深深吸引。试问,什么样的演出场地能比得上这样天作幕,树为屏,花草做毯的地方呢?这样清幽得有鸟语唱和,有泉水叮咚相伴奏的世外之境,如果再有良人在侧,岂不是神仙一样的生活。
“妹妹快走!我听说山上的景致更美,这明月山的山顶是一个大大的平台,在平台之上建有两个湖,一个为满月的样子圆圆的,一个为月牙状,扬州官府引了水在湖里,并且修建了亭台楼阁,实在是琼楼玉宇,如入仙境啊!”风烟喘着气,还是不停歇地往前走。
秀儿一听,也是充满期待地不再注意两旁的琴声和轻歌曼舞,和风烟一起往上登去。
越往上走,人就越少。
终于,在翻过一个小小的陡坡之后,秀儿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确实如风烟所说,这意外之境在这样的高处与蓝天相接,白云相连,确实有天上人间的错觉,她雀跃着走入其中,穿梭在这里的美景当中,两个湖泊不大,圆形的湖的周围夹杂种着柳树,环绕着整个湖面,而月牙湖的周围则栽种着各种果树,秀儿想,如果到了春天,这一个湖是翠绿葱茏,一个湖周围繁花似锦,真是一步一景!感受不同啊!
“姐姐,你看前面的那个亭子,竟然是绿色的,怎么会是绿色的呢?”秀儿回头召唤着风烟。可身后并没有人应答。
秀儿一惊,扭头寻找,可是哪里能看到风烟的身影?想想可能是坐在某一个地方休息了,就放宽心往那个绿色的亭子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亭子的旁边种植了绿色的长青植物,这些绿色的长满叶子的植物伸着大大的手掌一路攀爬到亭子的顶端,就这样整个亭子都被植物所覆盖,所以从远处看起来就是绿色的。
秀儿哑然失笑,原来是大自然创造的神奇!她走近亭子中,顿时就像是被一种绿色的屏障围了起来,如果是夏日,定然是十分凉爽。
秀儿挥动着衣袖,脸上因为登山而有了些汗意。她往亭中的石凳走去,可一抬头看到石桌上竟然有茶壶和茶杯,她一愣,什么人在这儿准备的这些东西,自己唐突坐下是不是有失礼貌。
她往四周张望着,也不见一个人影,就干脆坐下来休息一阵再说。
真个小亭子仿佛是一个被遮挡起来的小小的世界,亭子的门口被几根藤蔓垂落着,像是帘子一样,使得真个亭子中光线稍稍暗了一些。
秀儿一边拿着袖子扇动着,一边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这么标致的美人儿是那家的小姐?小生我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啊!”一道戏谑的男声在亭子外响起,秀儿心里一颤,赶紧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去。
可刚刚站起来,就被门口的身影堵在了亭子里,秀儿警惕地看过去,一看。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竟然遇到着花花太岁穆文,这可如何是好!今日被他给撞见,定是凶多吉少。
秀儿脸色一寒,正色道:“小女子到此歇息片刻,不知公子在此,失礼失礼。还请公子坐下喝茶休息。请!”说着,秀儿闪身躲在一边,等着穆文坐下后,自己好夺门而出。
“哦,我怎么觉得小姐这么眼熟呢?让我想想。”穆文站在门口,既不进也不退。指着秀儿凝眉思索,顿时一张肥胖的脸挤到了一处。
秀儿心里一阵厌恶,可又不好发作,只好赔笑着说,“公子一定是记错了,小女子足不出户,怎么会认识公子呢?”
“我想起来了。”穆文将一张脸往秀儿的脸上凑了凑,肯定地说:“你就是那日和关汉卿一块儿的小丫头,我说当时也没注意到竟然是这么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说着,绕着秀儿走了几圈。
“来,既然我们在此相遇,就说明有缘,过来坐下陪哥哥我喝杯茶。”说着,就要拉秀儿的手。
秀儿一躲,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扇了扇,“这天还真是热啊!公子请坐,小女子给您倒茶。”
秀儿不想和他起冲突,担心硬来的话自己这么小的身板,怎么能是他的对手,还是先稳住他,等会儿总要有人来的。
于是倒了一杯水放在穆文面前,没想到还没放下,这个无赖一下子就握住了秀儿的手,秀儿握着茶杯放下不是,撒手也不是,心里一急,松开茶杯抽出了双手。
“哎呀,你这丫头,给我倒杯水还会发抖,是不是被公子我风流倜傥的外表所吸引,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穆文油腔滑调地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调笑道。
秀儿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真是也不照照镜子,真是自命不凡!
“对不起!小女子突然觉得身体不适,想必我的家人也就在附近正在找我,我笨手笨脚的,就不打扰公子了,先告辞。”说罢转身急速地往外走去。
“哎,怎么?我还没答应让你走呢,怎么说走就走!”秀儿刚走到门口,裙摆就被拉住,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使劲一拉,竟然拉了出来,转身就往外跑去。
“跑,你跑的了吗?”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
秀儿心里更加急切,顺着转折而行的木桥往刚刚来到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风烟,姐姐,风烟,姐姐。”可空荡荡的山顶没有人回答她。
自己实在不应该贪玩,她心里后悔不迭,又惧怕今日落入虎口,难以保全,不觉又急又怕,转眼到了月牙湖的边上。
这是穆文像是从平地突然钻出来一样,堵在秀儿的前面。有些气喘地说:“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跑得还真是快啊!可你再快也逃不脱我的手掌心!”说着欺身逼了过来。
秀儿往后退着,厉声喝道:“你不要乱来,你可知道,今日如果你惹了我,来日我定将你家破人亡!我说到做到!”
“呵呵,今日你落入我的手里,还嘴硬!我不管你如何厉害,哪怕让我粉身碎骨,今日有你陪伴,我也无憾了,不是有句诗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穆文涎着脸,厚颜无耻地说着,一步一步向秀儿逼近。
“站住,如果你再往前走,我就从这儿跳下去。”秀儿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无可退,到了湖边。看着此时的穆文,她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跳吧!那正好,我也跳下去,我们来一个什么鸳鸯浴,岂不是正好。”可能以为秀儿已经是到手的羔羊,穆文抱定双臂,色迷迷地望着惊慌吃措的秀儿。
“你真是无耻!”秀儿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拿着短刀将面前这张脸划伤几道。
“这是你对我的赞扬吗?我的美人儿!”说着,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摸向秀儿的脸,一面啧啧说道:“哎哟,你悄悄这双眼睛,真真是勾魂摄魄,我的魂儿早已不在我身上了,从今天开始就跟着你!真是让人不忍放手!”
“拿开你的爪子!”秀儿伸手打开,就要趁势从一侧闪身而出。
“小美人儿身手很敏捷啊!”刚刚躲开的秀儿感觉腰上一紧,整个就被拦腰死死抱住,这下她又气又羞。又似是想起什么,看准穆文的脚尖,狠狠跺了一脚。
“哎呀!”一声痛呼,秀儿一松,赶紧往道路上跑去。
“我让你跑,看你今天能逃出去。”狠狠的声音剥去了外衣,在身后响起。
秀儿不顾一切的往前逃。刚转过月牙湖前的假山,迎面撞上一个人。秀儿以为是穆文,暗自大惊,心想完了。
“秀儿,怎么了?你跑什么?”
秀儿鼻子一酸,抬头一看,是青烟,又把眼泪逼了回去。“是穆文,在追我!青烟姐姐也快跑吧!”
秀儿不做停留,绕过青烟继续跑去,心想,这个青烟还不趁此机会,抱当初被鞭打的仇恨。
“慢点儿跑,我帮你拦一拦。前面就是烟岚她们几个了,你快去和她们汇合。”背后青烟冲她喊着。
秀儿喊道:“谢了。”
一路疾跑,终于在绕过圆月湖后见到了烟岚等,看到她们,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刚刚紧张、害怕之后,秀儿才感到手脚酸软,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妹妹,你怎么了?刚刚你跑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呢?”风烟一脸担忧地蹲下身子帮秀儿擦着额头上的汗,又伸手揽住秀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快,快,岚姐姐。青烟,青烟。”秀儿指着月牙湖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青烟怎么了?我们也正要过去呢?”烟岚蹲下身子,查看着秀儿的脸色。
其余几个姑娘也都围着蹲下来,关心的看着她。
“是穆文!穆文在那儿!”
“你刚才碰到穆文了?”烟岚的担忧之色毕现,“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秀儿摇了摇头。
“青烟过去,你就不用担心了,毕竟她和穆知府有那样的关系。”
正自说着,青烟脸上含着怒气走了回来,衣衫明显有撕扯的痕迹,秀儿一阵愧疚,关切地说:“青姐姐,你没事吧!他……”
“没事儿,这就是一个畜生!早晚有一天得遭到老天的报应。”青烟气愤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来。嘴里诅咒着。
大家看到她,才松了一口气。
秀儿也无心在欣赏什么景色,蔫蔫的看着烟岚。
“我们回去罢!遇到这种事,想必都没有心情了。”烟岚提议,大家都没有反对,于是一行人疾步往山下走去。
秀儿惊魂未定地回到拢月阁时,已是午时,华蕊惊奇于今年怎么这些爱凑热闹的女孩子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秀儿就将遇到穆文一事简单地想华蕊叙述了一遍。听后,华蕊顾虑重重,叹道:“我看这件事不会这么罢了,这穆文就是一个死缠烂打的烂泥巴,一旦沾上了你,就不会那么容易撒手。这园子里的姑娘曾经受到他的困扰过。”
又看了看秀儿,叮咛道:“以后外出还是让灵儿和卢文跟着你吧,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次碰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脱身了。”
秀儿赞同地点了点头。
用过午饭,秀儿站起来,“今天要多亏了青烟,我得过去谢谢她!”
灵儿跟着秀儿,两人来到清雅阁,青烟刚刚躺下,看到秀儿进来,就起来披了件衣服。两人走到软榻旁。
“妹妹,在软榻上躺一躺吧,我们姐妹唠唠嗑,躺下说更随意些。”说着,青烟率先在一侧躺了下来。
秀儿也不客气,在另一侧也躺了下来。
“青姐姐,我过来是想谢谢你的。感谢你今天在明月山出手相救。”秀儿微微闭上眼睛,梦呓般说道。
“秀儿妹妹,你今天还真得谢谢我,其实我原本和大家一块儿的,只是我看到你和风烟离开了我们,我才急忙赶着追过去的,在那样的深山里,人烟稀少,两个弱女子,还是危险的恨。所以我担心你们出什么事情。”风烟停了停,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没想到你真的出事了,还好过去的及时,你没收到什么伤害吧?”青烟意有所指。
“没有!真想不到姐姐还是侠肝义胆之人。”秀儿由衷的感激着。
“侠肝义胆算不上,只是都是这落霞居的姐妹,虽然在园子里我们之间有矛盾,但那些毕竟是屋子里的事儿,放不到台面上,也是我们女孩们的小心眼。可面对外人,我们才是亲人!所以我们要互相帮助!”
她说着手里端着一盘点心送到秀儿面前,秀儿捏起一块放入嘴里,慢慢地嚼着。
“其实我对妹妹说过,我就是一个直脾气,那日对妹妹那么刻薄,事后就后悔了,前些时妹妹为了落霞居主动深入虎口,最终机智地将那个鞭打我的恶魔制服交给官府,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恶气!所以对妹妹,我是钦佩有加!就想着亲近你!”说着笑了笑,“妹妹不会笑我痴傻吧?”
“怎么会呢?”秀儿听完她说的话,再想想自己曾经的误解,认为她会趁机报仇,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姐姐这样肝胆相照的性格,妹妹也喜欢。”
“今日我们的话说开了,姐姐我就放心了,一直以为那日之事妹妹心里仍怪罪着我。只是……”青烟似是有些为难,最后委婉地说,“只是妹妹记住,你眼睛所看到的有时候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发生的事情要用心去想一想,用心灵去看一个人才能看得真切。”
秀儿感到她的话里有话,结合当日她曾经说背后有人挑唆,她就直起身来,想问一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可一看,青烟已经闭着眼,似是睡熟的样子。秀儿不敢打扰。拿过一件锦毯给她盖上,悄悄地回了拢月阁。
整个下午,秀儿都在暗暗思考着青烟的话,可最终不得要领,只好作罢。
第二日仍然和往常一样去青云社。
先是练功,然后用早饭,再跟着师傅学戏。
吃过早饭,秀儿走近排练厅,抬头一看,师傅早已等在那儿了,“师傅今天来得可真早,哎,怎么今天还扮上了,穿上了戏装之后,真是甜美温柔,楚楚动人啊!”秀儿嘀咕着,偷偷来到师傅身后,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师傅!”
“哎哟,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是男声?秀儿一惊,后退两步,只见师傅拍着胸脯,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就站在人家背后大喊大叫。不知道会吓死人啊!”
秀儿更加惊诧的看着他,不错,确实是师傅,不过这一日不见,怎么就变声音了呢?
见秀儿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骨碌碌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师傅有些脸红,“你是谁啊?怎么这么死盯着人家?不知道含蓄。”
“怎么?师傅,过了一天你就不认识我了?”秀儿更加惊奇了,忍不住上前扯住师傅的袖子嚷嚷道。
“哎,你松手松手,怎么说着说着就拉拉扯扯起来。”师傅使劲拽着自己被秀儿拉着的袖子。
就这样,两人在那儿纠缠着。
“我说你们两个在那儿干什么呢?”
秀儿闻声回头,这个声音才是师傅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师傅,那这人?她看看梁园秀又看看还被自己扯着的人,一脸迷茫。最终意识到自己还扯着人家,赶紧像是被火烫了一样丢开。
“哈哈哈哈,”梁园秀笑了起来,看着红着脸的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半晌,才对着一脸尴尬和不知所措的两个人介绍道:“这个是我新收的入门弟子,珠帘秀。这位,就是我的双生弟弟刘君溆。他擅长旦角,常常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代替我登台,以假乱真。昨日过来参加登高节,今天就过来了。其实他在这儿的时间比我要多些,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他来代替我教你。”
怪不得,这么像!秀儿恍然大悟。刘君溆也是原来就是她的了悟。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开始跟着师傅学习。
专心跟随着学习的时候,秀儿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盯着自己,感觉被注视和监视一样,怪怪的。每次抬头找去,整个排练厅里只有她们三个,而刘君溆也在认真地熟悉着某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