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看到我,是不是感觉格外吃惊呢?不对,应该是四天前,看到我就有些吃惊的!对不对?因为那时候,我应该在知府的府邸,被看管起来活着是被软禁起来。”秀儿紧逼了一步。
“妹妹说哪里话来,我怎么会希望妹妹被知府带走呢!”风烟不动声色。
“是吗?我想像姐姐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善良敦厚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背后设陷阱的事情!只是姐姐与知府大人来往太过频繁,我不得不怀疑一些事情。”秀儿不打算再和她耗费下去。
“妹妹有什么把柄和证据说明我向知府大人通信了?“风烟也反唇相讥。
“姐姐,我并没有说你通信,是你自己说的。你已经承认了,难道还要继续狡辩下去吗?”秀儿往前探着身子,目光咄咄地看着风烟。
“你,你给我设圈套。”风烟的脸色开始不善起来,语气也有些羞恼。
“我给你设圈套,和姐姐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秀儿气愤地站起来,指着风烟说道:“好,就说你不喜欢我,恨我!可先生与你有什么仇怨和过节?如今,因为你,因为你的狠毒,他不见了。被关押起来,还是被毒打毫无下落!你说,你怎么如豺狼一般让人胆寒呢?”
“你说什么?”风烟一把抓住秀儿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说先生怎么了?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吗?这不是你的目的吗?现在倒是装得毫不知情,吃惊诧异的样子。装什么无辜呢?”秀儿一把甩开风烟的手。往前一步,鄙视着风烟。
“你,你还怪我!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先生怎么会?怎么会!被抓起来的怎么不是你?被毒打的怎么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有人替你受难?为什么?为什么?”风烟质问着,颓然坐在凳子上,双眼无神,嘴里喃喃道:“先生,先生在哪儿?对,对,一定在哈大人那儿。对,我现在就去,我去,找哈大人求情。他会放了先生的!会放了先生的!”
说完,也不顾秀儿仍在,站起来往门外冲去。
“你给我站住!”秀儿一声冷喝。风烟立刻止住了脚步。
“你承认,这些事儿都是你做的?”秀儿绕道风烟的面前。不让她又丝毫的退路。
“我承认!我承认!”风烟往后退了一步,退回到桌子前,双手支撑着身子。
“可,那个人应该是你!是你!”她突然直起身子,指着秀儿一步一步走到秀儿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说:“今天失踪的那个人应该是你!你不该留在这儿,更不该来到青葵园,和我风烟在一个地方。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恨你!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恨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遭遇相同,而你,却得到那么多人的疼爱!而我。却要从最低矮的房屋住起,却要从最简单的技能学起,学不好了,还要挨着一顿一顿皮鞭的抽打!你呢,你是青娘眼中的摇钱树!是月娘手中的宝贝!是华姑姑呵护的人,是灵儿敬慕的主子。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卢大人捧着一颗心爱着你!
你想去梨园,哼就去了,即使是你犯了多大的过错,也被原谅了!到了梨园,有先生为你废寝忘食、专心致志的写剧本,又有一个玉树临风的刘君溆钟情于你!如今又有知府大人对你的青睐。一个不明来历的窝公子的关怀!你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他们对你死心塌地到如此!而我呢!比你差吗?不。可为什么?我就要每日为了生存而卖笑,为了生存而精心打算!为了生存而机关算尽!为了生存谋害别人!
所以我恨你!而你最不应该的是让先生喜欢上你。因为你,他的眼里没有我!无论我多么优秀,无论我为他做出多少,可他的眼里只有你!他的心里只有你!所以,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来到这个园子,不该碰到先生!因为没有你,先生才会是我风烟一个人的!”
秀儿听着她一句一句饱蘸着仇恨的话,心里倒是渐渐平静下来。又一个被感情所累、所误的可怜的人。
她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的风烟:“我感到你真的很可怜可悲!你一直把我当做你假想的敌人!所以你让我喝酒,和紫烟一起让我受伤。你挑唆青烟,让她当众侮辱与我,你勾结穆文,让他破坏我的名声。你又和解语花沆瀣一气,盗走黑曜石手镯,意欲陷我于不义的,又巴巴的和哈大人连结起来,就是为了让我从你的眼前消失。原来这一切一切的背后,都是你这个面似桃花而心如蛇蝎的人在作祟!”
她站起来,绕着屋内的一切走了一圈,“为了你的私欲,你赔上了罗烟的姓名,为了你的私欲,你舍弃了解语花的前途!你还差点儿咬了月妈妈的命!你怎么就这么……”秀儿指着她,实在找不出更为恰当的词语来指责她!
“呵呵呵呵……”风烟站起来,哈哈大笑起来,“我狠毒,我狠毒为什么每次都被你给识破,其实你早已经识破了我。可你没有揭穿我,让我继续错下去,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
“到现在你还认识不到你的的错误,看来你真是鬼迷心窍,无药可救了!”秀儿低喝一声,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她猛地一下拉住秀儿,“你和我走,你去了哈大人的府上,他就会放了先生。他要的人是你,而不是先生。”说着就要硬拉着秀儿走。
梨儿一看,冲了上来。趴在风烟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哟!”风烟惊叫一声,松开秀儿。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落在梨儿的脸上,梨儿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你,你以为你去了,带我去了,他就会放了先生?你别做梦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只不过是哈尔伦赤手中的一颗棋子!你为他通风报信!为他做尽坏事!可我担保,终有一天,他会亲自宰了你!哼!梨儿,我们走!”秀儿拉起梨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风烟跌坐在地上,手上的伤口霍霍地疼痛着,可她却毫无知觉!
秀儿直直的往前走着,脚步匆匆,和迎面而来的人相撞,也丝毫没有顾忌。她只是一味的往前走去。虽然早已经知道风烟的背后用心,可一旦真的撕破了这层伪装,两人赤裸裸毫无遮掩的对峙之时,她的心里仍存着一丝丝的侥幸,希望这个人不是风烟!可偏偏就是她!
原来人心真的不是自己看到的酒可以测量,可以判断的!原来人心可以用海底针来形容,原来人心和自己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走过了拢月阁,走出了落霞居,不知不觉,她的脚步停在了青云社的门口,推开门,面对的将是众多一心爱戴先生的人。自己怎么和他们说!
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了先生!先生对自己赤诚一片,而如今更是代替自己受过!这让自己情何以堪!她站在青云社大门外,久久伫立着。
头上的阴云翻滚着,秋风起,飒飒地吹送着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枯叶飘飘荡荡落了下来。凉凉的风掠起秀儿单薄的裙裾,翩然若蝶,梨儿看着眼前伫立在风中的身影,显得那么萧条而楚楚动人。
她微微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女子,自己跟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被她深深的感染,她一腔赤诚,敢爱敢恨!她胸怀宽广,能容私人之愤恨,她待人真诚毫不作假。因为主人的缘故,她曾经暗自的妒忌过,恨过。可如今,看着风烟的结局。她也渐渐看得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勉强不得的,即使没有秀儿的存在,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主人的眼里已然映照不出自己的影子!所以错不在秀儿,而是自己不是他要找寻的那个人。
“小姐!”过了很久,就到梨儿感到自己双腿的麻木。
“小姐,我们进去吧!这天色愈来愈暗!您又穿得这么单薄。得了伤寒就影响明日的演出了!这个时候,先生不在,我们更要坚定地走下去!不要被残酷所吓倒!中了敌人的奸计!”梨儿走到秀儿的身后,缓缓而有力的说。
秀儿这是才恢复神智,她转过身,看着梨儿,目光中露出坚定,“对,先生不在,我们更要将戏剧演好!绝不让他的阴谋得逞!”说罢,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入了青云社。
青云社内,大家已经得知了情况,都在猜测着,十几道目光齐齐汇聚到君溆的身上,等着他的决定。秀儿走了进去,这些目光又转到了她的身上。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早早休息,明天我们继续演出,绝不能因为先生的缘故而耽搁了演出,我们就是要证明给那些恶人看一看,我们是打不倒的!”秀儿激动地说。
“对,大家都回去休息。由我和秀儿一起守在这儿,等着消息。一有消息就立刻告知大家,让你们放心!都散了吧!”君溆附和着秀儿的意见,冲大家挥了挥手。
众人怏怏的散去。有几个不愿意走的,被君溆瞪了一眼,不情愿地离开了。
“梨儿,让卢文守在大门口,一看到窝公子,立刻迎进来。”秀儿回头吩咐梨儿,赶快去通知卢文。
“怎么样?风烟她……”君溆看秀儿的脸色不大好,没有再说下去。
“都是她干的!可她也没料到如今的局面!她的目标是我!”秀儿坐下来,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地面。
“你又自责了?!”君溆走过来,拉着她,让她坐在一张凳子上,在她面前蹲下来。
仰脸看着秀儿,也让秀儿能够看到自己,语重心长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风烟的心胸太过狭窄!而先生如今在什么地方,我们还不清楚,所以自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如今我们只能等消息,如果确实在哈大人手上,那么我们就想办法营救!”
秀儿微微抬起头,看着君溆,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我感到风烟如今能够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不是我们所有人的错误。而是被逼的,风烟是被逼的才成了现在这个让人害怕,让人胆战心惊的人!我在想,是什么逼得人变化如此之大?”
君溆也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缓缓而低沉的说:“大概是命运吧!只有命运吧!是老天的不公,让我们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没有欺诈就没有生存!”
“是命运?!”秀儿重复着,心里存着点点疑惑。
“小姐。”梨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卢文和窝公子。
秀儿一看,赶紧迎了上去,一把抓住窝公子的胳膊,急切地问:“先生,先生到底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你搭救出他了吗?”
窝公子拍了拍秀儿的手,“你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先让我回答你哪一个?”
君溆拉住秀儿,“先让公子喝口水,缓口气儿再说,不急在这一时。”
秀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后退,请窝公子坐下,梨儿赶忙倒了杯水端了过来。秀儿接过来碰到窝公子的面前。期待她快快喝下去,好说一说先生的情况。
看着秀儿一脸急不可耐的神情,窝公子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还是先说明情况,再喝吧。否则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喝得下去?”
秀儿脸色一红,顾不得许多。
“先生的确在知府哈大人那儿,如今被关押在扬州的牢房里。有专人看押着,和一般的犯人区别了开来。未受刑未受审。只是先暂时收押!一日三餐照常供应着。所以现在你该放心了。”
“那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呢?”秀儿一听在监牢里,那样可怕的肮脏的地方,怎么会是先生呆的地方呢?就更加着急起来。
“这个问题,还不好说。”窝公子的眉头聚了起来。刚刚在哈尔伦赤的府上的一幕幕仍在眼前,心里一阵恼怒。
他直接去了哈尔伦赤的住处,到了之后,看到惬意的哈大人正左拥右抱地和几名女子调笑着,满口的酒气充斥了整间房子。奢靡的气味弥漫在知府府上。
看到这一切,他心里怒火升腾,可以将整个知府衙门烧毁,他强压着自己性子,询问汉卿的下落。可哈尔伦赤竟然爱理不理地,如果不是顾忌他的身份,恐怕自己早就一剑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