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开车的时候有种认真的严肃，一如他每次初初给人的感觉。想不清他是如何从一个模糊的黑影变成如今这样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
一路安全到家，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叶蓁下车同他告别。
那之后就是过年，今年尤其热闹。小白住的地方离她家相当近。吃完饭让宋松直接上木家去接她过来。
有人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游戏，既满足了人民群众的求知欲，又给有心人创造了机会。
“阿蓁，你在想什么？喊你好几遍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小姨结婚那天，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那天，有个伴娘酒精过敏，小姨只好将她抓去滥竽充数。大家提议玩游戏的时候因为她穿了件粉嫩的如同花骨朵的礼服，所以无论怎样躲藏都被揪了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真心话大冒险还带这么玩的，大冒险竟然从一个盒子中随即抽张纸条按着上面的话对你手机的号码告白。段子据说都是电视剧十大经典中挑出来的，十分的辣。
她问小白：“这是谁出的点子？太损了。”
小白咽了口水握住她的手：“阿蓁，你别慌。”
她说：“我没慌。”
小白视线往下：“那你腿抖什么？”
她说：“我~没~抖。”
仿佛心有感应，眼睁睁看着瓶子转了一圈摇摆了几下停下，端端正正圆润的小瓶口准确无误对着她。估计那天大脑离家出走，小脑也千里寻夫去了。
她竟然没反抗，大义凛然将手机交出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选了大冒险。小白后来眨着星星眼告诉她，那动作，那神情，帅爆了。
她说：“有没有你的男神帅。”
小白说：“那不一样。”
叶蓁一直秉持着知之为知之，不知就问之：“怎么不一样。”
“你们根本不是一个品种啊！”
在她疯狂想着应对措施时，小脑还是没及时把大脑追回来。
估计是之前的人都选真心话，好不容易碰上个愣头青，大家异常激动拿着她的手机翻来翻去。
“就这个，赤裸裸的奸情味道。”有人出声，像是一纸判决书。
叶蓁靠在沙发翘着二郎腿问：“名字叫什么？”
“老大。”
她足足愣了四五秒反应过来：“好家伙，可真会选，长途加漫游呢！”
有人猛地拍桌大笑：“哈哈！叶蓁，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放水的。”
她一挥手豪迈：“放水？你觉得我需要。尽管打。”
说完以后直心疼话费的事情，电话很快打了过去。一阵盲音，隔了很久都没人接。
小白捂着肚子叫：“快点，不通就下一个。”
叶蓁一个眼神过去，做的好。
小白回她一个得意的笑。
可是你捂着肚子干嘛？
小白沉思半秒回，自然反应。
一整晚没有说话的姚依依看了她们这边一眼眉波流转软软说：“如果这个电话不方便，我们就不要为难阿蓁了。”
叶蓁觉得作为当事人应该最有发言权，于是很客气的问：“您哪位？”
她得体的笑还挂在嘴边，讪讪的，显得柔弱又可怜。
小白说：“阿蓁，你竟然不记得，姚依依啊！”
“我应该记得。”
小白提醒她：“就是那个背后逢人就说你脚踏两只船的。”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
那个刚才同姚依依说话的小青年松了口气，笑言：“原来是误会。”
小白不理他，执着的提示信息：“就是高一下半年。”
“哦！”恍然大悟。
小白见她记起来兴奋道：“你当初不是说一直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件连你都不知道的事么。”
小白说的话有点像绕口令，基于她的视力2。0，看人相当容易，昏黄的灯光下，姚依依的脸不止白而且黑了，两色交叉却像作画时洗调色盒桶的水。听说过自爆神器，没想到还有变脸神器。叶蓁想着什么时候向她请教请教。再闯祸的时候就不用离家出走这招，从小到大都用，叶夫人都嫌弃没半点新意。
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叶小姐可能对我有误会，那件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我…我……”
她我了半天没我出来，小白激动了，拉住叶蓁的手说：“我得告诉我妈，我无法成为大家闺秀的原因。”
叶蓁配合：“什么？”
“我学得是园林不是戏剧啊！我得好好给我妈讲讲这两者的概念。”
这次不用喝酒眼就红了，小白果然是最贴心的小伙伴。
扑过去对着小白的小脸就是两口，对方小鹿斑比慌乱的眼神说：“阿蓁，你忍着点，我们回家发酒疯。”
姚依依梨花带雨的拉开房门，手一甩，立马追过去的小青年来不及防范迎面就是一击。
小白说：“这孩子真能忍，看他脸扭曲的我看着都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竟然通了。
他说：“你好！”
依稀保留了少年微涩的嗓音，依旧带着些笑意，却少了漫不经心，原来时光真的是橡皮擦，在不知不觉中擦掉那些我们以为会成永远的记忆，最后只留痕迹。
这一年，并不会经常想起他。但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与他息息相关，一年说来不算长，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小菜，会唱《宝贝》，闲暇时坐在画室里坐在昏黄的幕布下听爱尔兰歌手的歌，一个人静静画一幅画。
原来爱尔兰歌手真的是用灵魂歌唱。
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有今天。假如她知道，他一定要去看《如何与人交流》。
她只说得出：“你好！”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这边空气有长时间的安静，还没想好怎么说。他突然低声说了句法语，声音有点轻，估计是正在和人交谈。随后一声轻笑通过话筒清晰的传入叶蓁的耳朵里，她听见心间嘭的炸开，长出一颗嫩绿的芽歪，歪扭扭的有点可笑，甚至带着露水。
叶蓁和他的距离，不是一面墙，不是一条街，甚至不是一辆公交车或者火车就可以到达的，她算不出来法国Y大学离中国X校有多少公里，只知道很远，很远，是梦里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抱歉，请问还有事么？”他又问了一遍，隔着未知的遥远，客气而又礼貌的询问。
“有的，能听我读一段话么？”
也许他看了表，也许他觉得等下没事，总之他没过多久嗯了声。
周围的一切突然都远离，世界就只剩下他们。叶蓁恰好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往下望，灯火阑珊，夏风一下下吹拂着她的脸，像情人温柔的抚摸。仅仅隔着电话，互相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清浅而又静谧。
她觉得自己无比幸运抽到了当时最热门的韩剧《对不起，我爱你》的经典台词。
也许穷尽这一生她都无法站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
她拿起纸条照着上面读：“是吃饭还是和我亲亲。”
“是吃饭还是一起睡觉。”
“是吃饭还是一起生活。”
“是吃饭还是和我……一起死。”
在那之前叶蓁从来不知道她能将一段告白读得这样生动，也从来不知道告白可以比诗更美。
似乎在确定她是否读完，半分钟后问：“这是什么诗，挺特别。”
叶蓁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小白说的对，她估计真的醉了。
她极其真诚说：“我真应该感谢你的配合，平常人要是接到这种电话不举报就算仁慈，你竟然违心的说特别。”
他似乎又笑了笑：“这不是违心，你读的确实很生动。”
她说：“既然这样，我能冒昧的向你问个问题么？
他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还是个记者，问吧！”
这是开玩笑？叶蓁深深吸了口气：“法国好么。”
那边隐隐有音乐声，她听出一个女声在唱：“L‘amourestunoiseaurebelle，Quenulnepeutapprivoiser，Etc‘estbienenvainqu‘onl‘appelle……”
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任谁都无法驯服，如果它选择拒绝……
或许在这个电话之前他正和朋友欣赏歌剧，或者一个人在房间里，可惜被她破坏了。叶蓁想，他真是倒霉，到了外国还是摆脱不了我。
良久他平静说：“法国是个相当美好的国家，会让人想要留下来。”
感觉话筒快要握不住，手心不知什么时候都是汗，刚才的氧气已经不足以支撑肺部呼吸。眼睛以极快的频率眨动眼帘，匆忙想要收线：“时间不早了，愿你晚上有个好梦，安!”
他似乎嗯了声说：“晚安！”
桌上放了三杯酒，白的，红的，黑的，她直接倒进一个大点的酒瓶，瞬间碰撞出浓烈的色彩。叶蓁果然是个艺术家，因为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那幅画缺了什么色彩。紧接着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仰头就灌，是凉的，是麻的，是热辣的。
这个游戏不仅仅告白，还要接电话的那个人配合回答那四个问题。
少年时看武侠电视总会出现这样一句话：“酒饮千殇不知愁！”
叶蓁向来对酒不拒，却从来没有喝醉过，如今真是弥补了她一次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