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往床头摸了摸,没有,再向着书桌探了探,没有,脚一勾,拿到手,叶蓁闭着眼睛划开。
动作语气相当熟络。
“您好,手机的主人正在睡觉,不方便接电话,请在11点以后打过来。若有紧急事件请拨打1821……48就这样,再见。”
“我倒不知那家的客服这么不客气,把号码报过来,必须得投诉。”优雅的男声带着种不经意的张扬。
挂电话的手一顿,手背贴上额头:“叶行,我昨天画画到五点,是凌晨五点不是傍晚五点,给你30秒钟说完你想说的话。”
叶行:“……”
“还有15秒。”
那边似乎轻笑了下:“阿蓁,十点半去沁园见一个客户。嘟嘟…”
叶蓁甩开手机,窝在被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刚才梦到哪了,对,周公变成这样个帅哥,还说要请他喝茶。
片刻,想起什么猛得睁开眼,唰得坐起拿过闹钟瞟了眼,又不大忍心睁大眼睛看了看。十点,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
“靠!!”
沁园坐落于市东郊的半山腰上,平时就是从市中心出发也要十来分钟,还是搭的特快车。
“年檀,你现在有空否?”
“…有。”
“哎!我怎么听见你声音了,你在哪?”
“…在你家。”
果断挂掉电话,目光所极之处一个穿唐装的男子正闲适的倚靠在沙发上,顺手牵羊,不,牵人,“那正好,省得我找人,跟我走。”
坐在车上,年檀说:“不是我跟你走么?”
看了看两人的位置,他坐在驾驶座上,叶蓁拆开面包咬了一口安然的半靠在后座说:“你不是跟我走出来了。”
“小丫头片子,框我出来给你当司机。”边说边微侧了身子伸出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福同享。”
叶蓁护着面包向后靠了靠往嘴里又放进一个:“你好意思和我抢?司机这回事,不要觉得太荣幸,机会不是经常有的。”
他笑的无赖:“手都伸出来了。”又微微向后侧了侧身,吓得叶蓁立马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大哥,看着点,车上两人呢!”
他心满意足后扯出一个吓人的笑问:“你出来干嘛?”
“见一个客户。”
年檀摇摇头揶揄说:“你需要出去见客户,你们销售部的人太闲了。”
叶蓁扬了扬头:“谁叫我深明大义,体恤下属。”
他拿起烟盒,想了想放下:“生命在于运动,女孩子要多出来走走,怎么样,想出来了给哥打个电话。”
年檀是叶蓁父亲好友的儿子,常年定居在法国,近年来倒是回国走动的次数多了。他职业丰富的就像水果拼盘,法国Y大学最年轻的哲学讲师,私人会所的高级心理咨询师,海蓝的首席律师。
向他眨了眨眼睛:“行啊!恰巧我最近打算爬个山,攀个峰什么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大方的把这个机会留给你吧!”
轻佻的笑半僵在了嘴角:“够……大方”
抹了抹嘴角的面包屑,“等地方到了喊我,补补觉。”这次是彻底往后倒了下去。
他透过后视镜瞟了眼,调好温度轻轻嗯了声,又补了句:“睡吧!”
下车的时候他欲言又止,叶蓁抬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但仅限三分钟,这可不是你在法国的哲学课堂。”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竟扯出一个吓人,不,纯属迷人的微笑:“去吧!”又加了句:“别被卖了,好运。”
这家伙,还以为在法国呢。不过,被人这样关心的感觉真好。
进入沁园大门的时候,电话恰好响起,叶蓁看了看时间接起:“小白?”
那端传来一个鬼哭狼嚎的声音,隔了半米缓了缓拿近手机:“小白同学,我只有两分钟的时间,而你刚才嚎了半分钟。”
那边立马生生停止:“阿蓁,我肯定不是我妈亲生的,她竟然要逼我去相亲。”
她走到一从花旁:“我觉得这事你得问你妈,估计她会扒了你的皮。对了,你妈呢?”
小白顿了会抽抽噎噎说:“她去联系相亲对象了。”
叶蓁拨了拨开得极其烈焰的花:“给你两个方案,第一,现在趁你妈不注意赶快逃。”
她立马拒绝:“不行,这招用了太多次,我看出我妈这次决心很大,我要敢逃跑,她会打断我的腿。”
叶蓁唔了声:“你果然不是你妈亲生的。”
小白又抽噎了会说:“那剩下另一个方案是什么。”
“相亲去,祝你好运!”说完,挂断电话走进沁园。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到有人比自己更惨就好多了。
那是一个被玻璃罩住的世界,安静,祥和。偶尔有微弱的竹铃声断断续续传来,叶子上的露水滴下沿着竹筒滑落的水滴声。
一路繁花似锦,一路绿树成荫,她有一搭没一搭哼着歌,踏着满湖春水走到门口停下。
木屋修的极为好看,周围规规整整的树立着一排小篱笆,亲切的就像童话森林里的小屋子。不远处立了一株阔大的窿缘桉,有叶子落下,一地的月牙儿飘散。
她好心情的推开门说:“我是海蓝公司这次的的负责人,打扰了。”
那人穿了一身休闲装正背对着,背影挺的端正,看似安稳而又随意的盘坐着。在她开门之时,手已拿了茶盏过水,指间比一般人要细长,在窗口略略倾斜的光影中生生露出了一股禁欲的味道,倒一点也不像个男子的手。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已将一壶清茶泡好。
叶蓁幼时随祖父学习了几年茶道,闲来也爱往那处跑,一来二去也对所谓茶道有了那么一丢丢的了解。而这人,她垂了眼睛暗叹,修习茶道怕至少有五年。
屋里摆放的随意又舒适,墙上挂了几副磅礴大气的山水墨画,案几上放着一本古书。觉得眼熟多瞧了几眼才记起祖父书房里也藏了一本,是关于讲解茶道的。
她恍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大真实,而她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
慢吞吞走到他对面,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正低头专注的摆弄茶具,黑色毛衣的领口微微松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竟安静的像副画,仙画。
怔愣之间,他已经倒好一杯茶放在对面,叶蓁同他一样的姿势坐下,就着端起来喝了口。
眯着眼睛忍不住赞了句:“茶艺不错。”
他平静的说:“难为你一口气喝光也能喝得出来不错。”
“不要在意……”她抬头,剩余的话就直直含在口里,愣了好一愣,才接受眼前这人好看的是她心脏不能承受之重,而他也在静静回视着她。挑了挑眉说:“看了这么久,是否还满意?。”
叶蓁低头呵呵干笑几声:“实在是顾少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顷刻间,又不客气浪费了他一杯好茶。
顾铭看着她眼神闪过思索,点了点头:“嗯!”片刻又疑惑的抬头,“这是在搭讪?”
他问得实在太诚恳了,叶蓁呆呆啊了一声,没认错人吧?没听错吧?
顾铭唇角微弯,眼里露出点不明显的笑意。
她低下头咳了咳“那个,我有没有可能走错了房间。”
他反问:“你觉得呢?”
叶蓁摸了摸脸皮说:“有。”
顾铭抬头淡淡暼了她一眼:“你是没睡醒么?正好我这几天也觉得懈怠了很多,不如你陪我锻炼锻炼如何。”
哈?这自来熟的对话是要怎么样?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可对面那个人,就差刻入骨血了。自欺欺人恐怕也难。
心思回一转瞬间却又想逃离,拍了拍脸惊奇说:“真奇怪,立马清醒了,啊!还是这个方法好。”
顾铭似笑非笑:“对准脸的中上部,用力斜角四十五度,效果会更佳。”
叶蓁:“……”
桌子上摆放着白色的瓷花瓶,茉莉花瓣柔软的铺开。满屋子的茶香四溢,阳光氤氧了好闻的味道,在光和影之间,叶蓁和他面对面坐着。
顾铭微微低下头,又给她续了杯茶。
突然觉得这真像是梦,一场再也不愿醒来的梦。
茶香雾气之间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听闻叶小姐画画的很不错。”
叶蓁一向觉得做人应该谦虚,于是说:“还行。”
“画山水如何?”
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还可以。”
顾铭又问:“花鸟呢?”
“还好。”
顾铭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叶小姐今天是要把还字句一路说到底。”
她干笑了几声摆摆手:“个人习惯。”
对面的女子声音干净,五官是属于叶家人独有的古典美。可对方刚刚惊讶的样子明明认识他,却又装作不认识,甚至还想搞砸今天的事情。
可他记性向来不错,却不知什么时候和她有过交集。
顾铭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不轻不重道:“那看来是我误会了,以为叶小姐在敷衍我。”
她邹了下眉有点难以启齿说:“其实是因为顾少问得那些我都…不大擅长。”
顾铭似乎有些遗憾:“那就不勉强吧!”他终于见她笑了,低着头掩饰,眼里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漆黑的眸子有光影划过,漂亮的惊人。
叶蓁?是出自《诗经。周南。桃夭》那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他见她低下头惋惜了半会,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其实我对那些山水墨画一向不大擅长,人物肖像、油画才是我偏爱的。您知道,兴趣是最大的老师不是。”边说边站起身:“这次没有机会合作实在很可惜,希望下次可以有机会。”
边走还边露出壮士扼腕苦涩的表情:“可惜啊!”
就在她一脚临跨出门口,松了口气时,淡淡的嗓音打身后传来:“其实…我想要叶小姐画得就是肖像画。”
脚一软,差点摔了出去。
“叶小姐,别太激动。”
叶蓁深吸了口气,激动你妹。
出来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小白,“你相亲结束了?”
小白气压低沉说:“没,安排在晚上呢?”
“那来沁园一趟。”
她拔高声音:“你出去啦!自己开车的?”
“开玩笑,像我这种骑个小绵羊也能撞进人家家里的技术,除非我不想活了。”
她豪气的说:“那行,在那等着。”
回来的路上,她突然发问:“我记得你大二的时候不是考到驾照了。”
叶蓁正低头甩开高跟鞋脸都不红说:“前几天看新闻报导最近市里频繁发生事故,心有余悸的很。”
小白提高一个挡疑惑说:“有这事,可我这几天一直陪着我爸看新闻播报,我怎么没看见。”
她坚定不移说:“有的,你肯定没看仔细。”
过了好半会小白又疑惑说:“你不是一向不大信这个么?”
叶蓁摆出一副严肃而又认真的态度说:“最近又信了。”又添了句:“你不知道啊!女人这生物,最容易善变了。”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