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花洒已经开到了最大,一个女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全身****地站在下面任由水流冲击着额头,在冷水两个多小时的冲击下,蓝花楹已经脸色苍白,全身失去了知觉。她此刻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在那里她依然是一个只有六岁,穿着妈妈亲手做的黄色小背带裤奔跑在田野里,追逐着停在狗尾草上的蜻蜓,嘴里还哼唱着《红蜻蜓》,那么自由,那么开心,永远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怎么样,永远也不用担心明天,去哪里都有一种比泰山还踏实的安全感:妈妈在那里,爸爸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花洒关了,无力地拿下浴巾随便地裹了自己的身子,刚挪一步头就晕地一下撞在了墙上,这一下撞得太重了,而且又刚好磕在了墙上的挂钩上,一道血口子便被撕开了,鲜血直往下流,流到了眉毛又顺着眉毛往眼角流去,如果正常人看到了肯定会大叫一声然后掏出手机拨打120的。可是,蓝花楹此刻却不是正常人,她丝毫感觉不到痛,更感觉不到那继续往下流的鲜血,只是支起身子继续往卧室走去,刚到床边便一头栽了下去,一动不动。
离放学还有三个小时,林盛便急不可耐地给蓝花楹发短信,还打了两三次电话,但是都没有回应,想起平时她对他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便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学习才不回应的,所以内心便像摸了一层巧克力蜂蜜酱一样,甜到了嘴角。她还在学校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他考上好高中,现在他为了她开始努力了,曾经厌烦至极的英语单词此刻也变得有趣容易,算到蛋疼的数学题也都不是什么事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水蛭一样,因为从她的身体里面汲取到了足够的血液和能量,所以能够面对全世界的难题。下午三节课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无力分不清东西南北,可是他却精神抖擞,起了自行车直接朝一个地方飞蹦了过去。可是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门前足足敲了半个小时的门之后,他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只有冰冷的那几个字:她欺骗了自己,抛弃了自己,连个理由都没有。
“喂,李权,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下我家,我好像快死了,快……送我去医院……”还在公司拼命加班的李权听到蓝花楹从手机那边传来的半死不活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暗自掐指算了一下发现不是4月1号,之后赶紧跟领导打了个招呼说他朋友要生了得马上赶过去送医院,不然就要一尸两命了。领导看着他那一副逼真的表情,毫不怀疑地相信了,摆摆手让他提早下班。李权急匆匆地感到了蓝花楹家门口,却突然被地上了林盛给拌了一下“啊”一声叫亮了走廊的声控灯,看到的是一个面色痴呆瘫坐在地上的学生,不由得在心里大吃一惊,关切地问道:“小兄弟,告诉哥,你哪里不舒服,哥送你去医院,你爸妈联系电话是多少,哥给他们打电话……”林盛只是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李权没有办法,心里还惦记着蓝花楹那通半死不活的电话,于是也就不再去理会门前瘫坐着的少年,伸手去敲蓝花楹家的门。
“别敲了,没用的,我都敲了半个小时,什么动静也没有。”林盛很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权那直逼他右脸的屁股,满脸恶心地说道。
“什么!半个小时都没有回应!完了,肯定出事了……不行这门我没有钥匙,要找人来撬锁”,李权掏出手机拨了个开锁师傅的电话,“喂,开锁的吗?我这里是……”
“蓝花楹,蓝花楹,蓝花楹……”门一打开,李权便吼着冲了进去,客厅厨房浴室到处找,最后才在卧室里看到,只裹了一条浴巾的蓝花楹面无血色,全身滚烫得吓人。李权刚想伸手去抱起她,却被眼疾手快的林盛抢先。李权看到这情况瞪着两只大眼愣在那里,惊讶面前这个刚才还是一副小朋友模样的人,此刻像是一个比他还男人的男人。
“愣在那里干什么,叫的士啊,赶紧下去叫的士啊,没看到她被子都红了一大片了吗?!再不快点就要失血过多了!”林盛咆哮着,抱着蓝花楹便往外冲去。
“哦,嘿,等一下,等等我!”李权从后面追了过去。
“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不许你有事……”林盛紧紧地拥着蓝花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坐在前面的李权则一个劲地催着的士师傅“快点再快点,再不快点就要出人命了”。
当蓝花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睁开眼,看到李权坐在床边。
“蓝花楹,你可真够行的啊,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不过你得好好谢谢我,不然你就见不到我啦!”李权看到醒过来的蓝花楹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这么说这次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蓝花楹看着他脸上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现在可是七级浮屠了。”李权得意了。
“好吧,谢谢你,七级浮屠,等我好了好好给你供点祭品。”
“这还差不多,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折腾了这么久,你还能熬到现在,果然是百虐不死蓝花楹啊!”
“去吧,去吧,我的肚子都叫老几回了,买点皮蛋瘦肉粥就好。”
“知道了,现在这样子也只能吃这个了。”
李权刚离开,林盛就进来了。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语气和脸色一样冰冷得寒气袭人。
“故意什么?”蓝花楹转了转身背对着他。
“你别装糊涂,现在你是连看都不敢看我了,呵呵。”上一句只是寒气袭人,这句最后的一个“呵呵”却是冰冻人心。
“没有,我只是头痛得厉害,换个姿势睡舒服点,你赶紧回去上课。”蓝花楹说这话时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生怕他会绕过这边来。
“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是认真的,比任何一个人对你都认真。”林盛并没有绕过去,只是走进了几步,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我朋友会照顾我。”蓝花楹的声音里已经是充满了祈求。她不想见到他,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她还没有勇气,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勇气。
“好吧,我回去了,我会好好努力的,为你而努力,只是你不要辜负我,不要抛弃我,不然……”
“你要是下午上课迟到了我就不会原谅你。”蓝花楹打断了他。
“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听到林盛离开的脚步声,蓝花楹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