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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普天同庆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么?”海唯的眼光从后视镜中收回来,几个小时前接到草末的电话,让自己帮忙联络律师拟一份访谈协议书,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便来找她,到的时候就看见她正向对面一男一女打招呼。

“嗯,挺顺利的,杂志社派来的编辑和我很投缘,整个采访就像聊天一样。”草末还处在很兴奋之中,向他讲着下午的事情,笑得像个孩子,海唯看着自然是高兴的,却也颇感意外,“不是从来不愿意接受采访么,这次怎么改主意了?”

“这次不一样啊,那个编辑魏清幽就是有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魔力,没有任何压力,她很懂我的文字、思想还有情感,和她聊天完全是像和自己的内心对话。”

“魏清幽”海唯若有所思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再想到刚刚车子经过的熟悉的身影,嘴角竟渐渐浮现一丝笑意。

“有什么问题么?”

“没事,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大作家如此恋恋不忘。”海唯这句话原本是因为一时走神随口而说,岂料草末竟一下子变了脸色,犹豫了一会儿没底气地看向海唯,“海唯,我,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说完便低下了头。

海唯正要追问,电话响了,他边示意草末稍等边戴上了耳机,“喂,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嗯,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一下,我一会儿就回去。”见海唯语气不佳,草末不免有些担心,“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吗?”

“技术部那帮废物真是越来越让我失去耐心了,”海唯的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连握着方向盘都手都握的紧紧的,“技术部……”这三个字让草末不由得心中一惊,“哼,我看公司遗留下来的那些毛病是深入骨髓了,本想着手下留情先不动这些非核心部门,看样子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的眼神冷冷的,凭草末多年的了解,海唯每次出现这个表情就有人要倒霉了,可是……她的脸色顿时煞白,海唯偏过头注意到了不禁蹙眉,“怎么了?不舒服?”说着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没,没事,最近有些累了……”草末支支吾吾地,把头靠在窗边,避开海唯的视线,“别太辛苦了,哦,对了你刚想和我说什么?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喜欢我私下谈论公事。”这就是顾海唯,他可以杀伐决断从不手软,可面对他愿意展现柔软的人却从来温润如玉,毫无保留。草末思考再三,还是压住了心中酝酿许久的话,冲他无力笑了笑,“不是什么要紧事,下次再聊,你快去公司忙吧!我打车回去。”海唯没有细想,却还是执意送她回去,夕阳下,草末目送着海唯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远去的人,背后低调奢华的房子,无一不在提醒她,心中所想要变成现实该会有多么艰难,而她,真的有勇气去承受这一切么?

“时间不早了,清幽,我们去吃饭吧,我知道有个地方你肯定会特别喜欢!”夏阳兴致勃勃地向清幽邀约,在他看来,男女之间只要创造机会多相处就一定能擦出火花。“可是我今晚已经约了人的,实在不好意思了夏阳。”

“约会?”被拒绝的夏阳条件反射般地好奇起来。“想哪儿去了啊,是我妹妹,她今天找到了工作,准备替她庆祝一下。”清幽心里本就不愿意和他发生太多交集,只是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才赶忙解释了理由,这下夏阳乐开了花,“那正好叫她来一起啊,你看我今天也是刚刚找到工作,这就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嘛!”普天同庆?!清幽被雷得外焦里嫩,还没想好下一秒的说辞,就半推半就地被欢天喜地的夏阳推到了车边,“喂,你不怕被记者拍到么?我可不想因为陪你上头条被你女朋友追杀。”一语双关,清幽手扶打开的车门看着夏阳,话说的很直接,夏阳竟也毫不恼怒,俯下身子慢慢靠近,很认真地看着她,轻柔地开口,“第一,我说过了,今天不会有人偷拍;第二,”他笑得很是神秘,伸出食指晃了晃,“我没有女朋友。”说罢,拉开了一点距离,向清幽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请上车的动作,马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夏阳的人与车又都这么拉风,为了避免被众人围观,清幽只能不情愿地上了车。

一路上,夏阳都时不时地扫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女人,“清幽,你肯定看出来了我喜欢你,但你为什么好像很讨厌我?”“你想多了,我没有讨厌你,也从来不讨厌别人。”清幽望着窗外,语气平平,对于他的喜欢没有做任何回应,夏阳不服气,“那我怎么觉得你在刻意疏远我呢?我听说你又没有男朋友,没必要这么抗拒我吧?”清幽的眼神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夏阳又一次自讨了没趣,只能专心致志地当司机,过了一会儿,只听她淡淡地说,“如果你觉得喜欢是这么容易而廉价的事情,那又何必在乎别人轻易地拒绝。”

最后夏阳把车开到了市区一个闹中取静的本地私房菜馆,三层小楼在灯光的映衬下极为雅致清新,阅人无数的夏阳见清幽第一眼就觉得她会喜欢这种氛围,果不其然,清幽的眼睛微微放光,僵了一路的脸逐渐展开,夜幕下显得尤为动人。夏阳趁机牵起她的手快步跑上楼梯,快到尽头时,清幽还是挣开了他的手,夏阳一滞,转身居高看着她又恢复了那令头疼不已的陌生感,顿时充满了挫败感,“走吧”,他语气低了八度,一个人落寞地推门走了进去。

夏阳订的座位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没过多久,一个梳着高高马尾,一身连衣裙却背着大号双肩包的女孩蹬蹬蹬地跑上楼来,“姐!”,女孩边大力朝他们挥着手边往这边跑,木制地板被弄出了很大声响,与这幽雅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夏阳不禁皱了皱眉。“哎呀,姐,你选这地方也太难找了,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开进来,害得我走了这么远!”女孩直接略过了正要打招呼的夏阳,跑到清幽身边坐下,撅着嘴拉着她的胳膊撒娇。清幽从女孩进来就露出了夏阳今天从未见过的那种笑容,欢喜又略带宠溺,她拨了拨女孩被汗打湿的刘海,向终于被想起来的夏阳介绍,“魏溪韵,我妹妹,溪韵,这是我的新同事,徐夏阳。”

夏阳打量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虽然俏皮可爱,但言谈举止间一点也和旁边的淑女姐姐联系不到一起,不禁失笑,“妹妹?是同父同母那种么?”“喂!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俩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了!”溪韵才22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嘴里更是从不饶人,冲着夏阳就翻了个大白眼。夏阳吃了一下午瘪,这会儿被噎得心脏都抽搐了一下,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义正言辞”地“教训”她,“我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可溪韵哪里会被他唬住,索性放下背包换成和他一个姿势,“我说话的方式从来就因人而异,依我看你这个人从长相到品味到修养都不值得我对你好、好、说、话!”故意放慢说完最后四个字,溪韵挑衅般地冲他挑了挑眉,夏阳气的攥着拳磨牙霍霍,少爷脾气就上来了,“你知道我是谁么!”,可他不知道溪韵刚从国外回来,又从不看娱乐新闻,此刻一脸“你有病啊,我管你是谁”的表情,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好啦,跑了一天大家都饿了,一会儿再聊吧。”清幽眼见两人火药味越来越浓,趁侍者来上菜想赶紧结束他们的争吵,“谁愿意和他聊,本来他今天就是多余的……”溪韵还是很不悦,嘴里嘟嘟囔囔的,清幽推了推她,碍于姐姐的面子,她只能不情愿地拿起筷子老实吃饭。战火停息了,可接下来夏阳更不痛快了,因为对面的姐妹压根就把他当作了空气,一个好像几天没吃饭了,这么精致的菜品也能吃得风卷残云,另一个更是看都不看自己,只顾着她那个蛇精病妹妹!苍天啊,本来计划着佳人美食共享,谁想这哪是普天同庆,分明是来找虐的!

“什么时候去上班?”看着已经吃得心满意足的溪韵,清幽才适时问起了妹妹工作的事情。“噢,姐我跟你说,我可是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的,而且他们给我分到了设计部最有实力的那个小组,下礼拜就上班,怎么样我厉害吧!”溪韵嘴里含着一块火龙果,说的眉飞色舞。

夏阳本就不爽,抬头不屑地丢过去一句,“哟,是设计师啊,敢问是哪家公司请到了从长相到品味到修养都上佳的魏溪韵小姐啊?”“说不出来你也不知道,听好啦,W设计!坐在你对面的人从明天起就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了!”夏阳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笑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溪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没见过世面?!那你就真不知道世面两个字怎么写了!”夏阳觉得这姑娘也太可笑了,W设计,那的老板都是他的发小好吧,别的不说,交友这块,徐大少在S市简直是遍地亲朋,要不怎么那么容易就进了澄心杂志!“你?!”这下换溪韵气的直接把水果叉子扔到地上。

“好啦!刚吃完饭就吵架也不怕消化不良!夏阳,我妹妹不懂事,对不起啊!”对于徐夏阳清幽毕竟只接触了一天,再加上他豪门的身份,想到报道里那些嚣张跋扈的少爷行为,实在怕溪韵惹怒了他,便一直在尽力安抚着二人,“对了溪韵,夏阳他是摄影师,你们都是搞艺术的,我想你们应该在这方面有话题聊啊。”

“摄影师?”溪韵跳起来很认真地围着夏阳转了一圈,徐大少一脸傲娇求赞美,却很快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姐,你确定你们杂志社没有被骗吗?摄影师可不是花钱随便买几个镜头当行头就能冒充的,哎,”她不怀好意地捅了捅已经青筋暴起的夏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不会是拿单反当傻瓜相机用的那种暴发户吧?你……”只听砰的一声,夏阳暴怒地拍桌而起,碗碟都震翻了,他凶狠地瞪着溪韵,溪韵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大概觉得真把这位惹毛了,准备好的一车奚落的话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清幽,“姐……”

绝杀!夏阳面露难色,满腔怒火顿时无处可发,这时餐厅经理笑呵呵地跑过来,“徐少,您怎么了,要是本店招待不周您大人有大量……”,“大量你妹!结账!”说着扔下钱便气呼呼地往外走。

“咦?你为什么叫他徐少啊?”溪韵很好奇地问经理,“啊?您不认识么?那可是大名鼎鼎M集团的少东家啊……”经理困惑了,不认识您和他吃饭,还打情骂俏?

溪韵也困惑地看了眼清幽,清幽在短短2个小时里已经被他俩弄得头昏脑涨,这下更是觉得难堪极了,板着脸就要拽妹妹走,谁想这丫头眼珠一转,扒着窗户就往下喊,“徐少!你不打算送我们回去么?今天我住我姐家哦!”只见楼下的车本来都发动了,又慢慢熄火,溪韵回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清幽是又生气又觉得好笑,没办法,谁让她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呢!

晚上,清幽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溪韵霸占着她的床滚来滚去,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可是猛然看见溪韵手中拿着的相框,她立刻就没了笑容,径直走到溪韵身边,夺过来相框就小心翼翼地放进床边的抽屉。

溪韵翻了个身给清幽留出位置,望着她叹了口气,“姐,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忘了吗?”清幽躺到她身边,有些苦笑,“这句话你每年都要说几次。”溪韵向她靠了靠,不放弃地继续说下去,“可是你哪年也没听进去啊!姐,我没有开玩笑,那年你才16岁,两个人才相处了一周,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情啊!再说了,你对那个人的身份背景,现在在哪里做什么都一无所知,茫茫人海怎么可能再遇到,也许他已经忘了你呢,难道你真的就靠一个名字,一张模糊的照片过一辈子么?!”溪韵越说越着急,她的姐姐是她见过最优秀的女性,这些年的追求者数不胜数,可她就是不为所动,至今还是单身一人,原因就是姐姐10年前所谓的第一次心动与一份爱情的承诺,虽然父母都很开明从不插手她们姐妹的感情生活,可溪韵就是觉得不值和心疼,见清幽始终不看她,索性凑到她面前,“你总说我迷糊,怎么到你自己就不清楚了呢?我出国前你是这样,我回来了你还是老样子,我有时真想拖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清幽看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脸,“我知道啦!”“哼,就会说这个来敷衍我!”溪韵气鼓鼓地躺回原位,过了没两秒又翻了回来,换了个贼嘻嘻的表情,“那个徐夏阳是不是在追你?”清幽歪着头看她,“你觉得我会喜欢他么?”“我打赌他在你这里没戏!别说你了,我就不会答应,那种没才华、没度量、没人品的纨绔子弟根本就该孤独一生,省得去祸害别人!”说起夏阳,溪韵心里的小火苗又蹿得高高的,“你这么讨厌他还让他送我们回来?”清幽侧过身不解地看着她,“那么好的车不坐白不坐啊,况且有你在他再厌恶我也不可能把我扔下车呀,这叫做胜利者的征服感懂不懂!”“好啊!刚刚还说为我好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清幽伸出手就挠她,两姐妹笑着滚做一团,溪韵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连声求饶清幽才放过她。看着没心没肺的妹妹很快睡去,清幽悄悄打开抽屉拿出了那个相框,如溪韵所言,里面只有一个泛黄的照片,摸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清幽眼眶不禁红了,海唯,十年了,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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