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冷清清的明月挂在天空,太湖泛起了青烟似的薄雾,远望缥缈山,只隐约辨出黑色的轮廓。
寒风萧萧,刮得枯草发出“窸窣”声响。
繁星闪烁,田野、树木、村庄沉浸在幽静的睡眠之中。
在惨淡的月光下,一条黑影绕过缥缈山村,悄然往石公山走去。
骆昌盛家围墙高筑,黑影左右一望,绕墙一周,尔后纵身一跳,跃入墙内。
里面是一个四合院,东厢房窗格子里,透射出淡淡的灯光。
黑影四下一望,蹑手蹑脚步近窗口,用舌舔破窗纸,往里一看,灯下有张板床,床上蒙头躺着一人,“呼呼”鼾声连连,于是步至东厢房边。
见门上套着铜锁,黑影用力一拧,“格嚓”一声,铜锁打开,推门闪身而入。
走至木板床前,黑影右手往上一亮掌,“呼”地狠狠地往板门上的“骆森”砸去。
躺着的“骆森”突然托起被子跃起,顶住黑影一掌,一个抽身,往旁一站,将被子一甩,对着罩着面具的黑影,怒声斥道:“原来你是凶手!”单掌一扬,直扑蒙面人。
蒙面人倏然一个转身,避开那人锋芒。
那人将身一侧,纵身跃上案几,一个金鸡独立之招,直砸蒙面人。
蒙面人一个黑虎探心拳,往那人胸口击去。
那人踉跄几步跌倒在地,蒙面人一足踩住那人说:“骆森小子,山本太郎早要你的小命了,也是本爷救了你才活到今天。
记住:叫你归天是皇军的意思。
看拳!”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当儿,“哐当”一声,东厢房门被人一足踢开,闯进一汉。
这人正是秦子刚。
蒙面人闻声扭头一看,见秦子刚堵住大门,大吃一惊,丢下那汉,挥着双拳返身直扑秦子刚。
秦子刚避过蒙面人的猛拳,一个金刚扫地。
蒙面人“噗嗵”一声跌倒在地。
蒙面人正欲翻身跃起,院子四周树上“噗噗”跳下几条汉子,个个手执钢刀,将他团团围住。
瞬间,西厢房灯火通亮,走出姚冠群、房东骆昌盛,骆昌盛的两个儿子骆秋、骆明,,后面跟着两个手提灯笼的伙计。
蒙面人见不能脱身,“噗嗵”一声下跪求饶。
正在这时,东厢房里那汉捷步走出,借着灯光一看,原来是游击队员王毛。
原来傍晚,秦子刚去缥缈山村向姚冠群说明骆森在子夜即可“苏醒”的同时,要求释放王毛。
姚冠群觉得事情尚未弄清之前处置王毛实在鲁莽,羁押在村公所似乎也不近清理,所以令手下解开了王毛身上的绳索,把他交给了秦子刚。
此时,王毛指着蒙面人说:“他就是杀害骆森兄弟的凶手。”老六上前一步,气呼呼地揭开蒙面人面具。
众人一看,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原来蒙面人是杂货店老板钟兴宝。
半晌,姚冠群以询问的眼光望着秦子刚:“这是怎么回事?”秦子刚报以神秘一笑,接着把内情一讲,众弟兄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秦子刚故意放出能救活骆森的话,并以需要安静为由,叫众人退出灵堂。
当众人一出东厢房,秦子刚即便和阿福将尸体移至棺内,让阿福躺在床板上,尔后吩咐骆昌盛先生进屋去摸“尸体”。
骆先生摸到“尸体”有热,心脏在跳,自然以为有救,甚是高兴。
接着秦子刚又去村公所当众说明子夜之时骆森可以苏醒,以此诱引真正的凶手在三更之前自己跳将出来。
姚冠群听罢,呵呵笑道:“秦班长正是足智多谋。
要不然定会伤了你我弟兄情谊,惭愧,惭愧。”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身问蹲在地上的钟兴宝:“你这黑虎探心拳是何人所传?”钟兴宝恐惧地瞥了眼老六,垂头不语。
众弟兄将目光移向老六。
“呸!”老六豹眼圆睁,大怒,说:“鬼孙子才教他西山岛秘拳。”拔出碗大拳头正欲向钟兴宝砸去。
钟兴宝慌得双手举起,连连说:“我、我说……”原来,钟兴宝是苏州灵岩山寺院妙真方丈手下徒弟,因在人前装得谦虚好学,诚实厚道,故而颇得妙真宠爱。
在妙真教授下,学得了一手养身防御的拳术。
钟兴宝有了点武艺,不时到山下与有夫之妇鬼混,事情暴露后,又以拳伤人。
妙真大怒,把他逐出了山门。
钟兴宝于是浪迹江湖,在苏州、无锡等地以卖艺为生。
一日,他到木渎镇西津桥堍卖艺,被日本警备中队中队长山本太郎抓去。
山本太郎说:“进我警备队的人竖的走进来,都是横的抬出去。”此时,绥靖司令龚胜梁正在木渎,见钟兴宝有一身武艺,于是向山本太郎耳语了几句,返身对钟兴宝说:“饶你一命可以,但必须听从我的安排。”钟兴宝屈膝答应为龚胜梁效劳。
后来他听从龚胜梁吩咐,在木渎镇上开了一家炒货店,密探去木渎镇人中可有游击队可疑分子。
去年仲夏的一天,老六鲍铁住进附近老华旅馆,钟兴宝见他行走轻捷,来去生风,认准此人身怀绝技,即便暗中监视。
一天晚上,月牙高悬,繁星闪烁,万籁无声。
钟兴宝听得老华旅社后院隐隐传来拳脚之声,于是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月光—下,老六在操练拳脚,被钟兴宝看到。
有艺人心有灵犀一点便通,每晚他必至老华旅社暗中窥看老六练拳,回家后琢磨操练。
半月后,他终于对老六的拳术融会贯通,只是不知此拳便是黑虎探心拳。
后来他见老六与自己店中的陈阿虎多次接触,认准老六是西山岛姚冠群的手下,练的是黑虎探心拳。
一天傍晚,阿虎送瓜子入警备队大院,钟兴宝心生狐疑,暗中窥测阿虎行动。
当他见阿虎腰间藏刀,于是蒙上面具,使用黑虎探心拳将阿虎击毙……老六听到这里,气得双目冒火,骂道:“妈的,原来你是偷人武艺、害我师父的凶手!”姚冠群制止老六,令钟兴宝继续交代。
钟兴宝畏缩着身子,接着说:“……为了侦探西山岛农民武装与游击队活动的情报,我受龚胜梁的指使,以小恩小惠取得了石金妹好感。
她送丈夫石根进苏州博习医院治疗痨病,我潜进医院,乘护士不在病房之隙,用黑虎探心拳结果了石根性命。
我与金妹成亲后,得知翠贞过去与王毛相爱过的关系,故意把翠贞许配给骆森。
骆森回家成亲,路经林屋洞,是我杀了骆森……以上全是龚司令,不,龚胜梁和鬼子山本太郎的主意。”这时,老六悔恨交加,上前紧紧握住秦子刚的手说:“秦班长,我是良莠不分、皂白不辨哪!”翠贞和她母亲石金妹赶来,知道事情真相,娘女儿俩哭闹着抓住钟兴宝又扭又打。
正在这时,阿福赶到,见了秦子刚报告说:“在太湖三山岛旁发现日寇汽艇。”“姚村长,不,姚司令。”钟兴宝一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道,“你们快、快抓住这几个新四军游击队,我是绥靖司令龚胜梁手下代号叫‘天狗’的密探,又与皇军山本太郎有深交,我可以包你们平安无事。
皇军山本太郎说:只要你们姚司令愿与皇军合作,即可荐举你做西山岛乡长……”。
“去!”姚冠群反手一掌,把钟兴宝击倒在地,“你这个二脚畜生。”钟兴宝恐惧地瞪着鳄鱼眼望了一下姚冠群,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突然,他从脚管里掏出手枪,对准姚冠群恶恨恨地说:“你们快完啦,跟着新四军游击队只有死路一条。”“你这个死不改悔的汉奸!”秦子刚奋起一脚,钟兴宝手枪脱手,“嗖”的一声飞出丈余。
老六再也忍不住,跃前一步,“呼”地一个黑虎探心拳直奔钟兴宝脑袋。
钟兴宝“哎呀”一声,趔趄几步,跌倒在地,头一侧,口中喷出一股污血。
秦子刚见钟兴宝已死,说:“我方已得到可靠消息,今夜子时岩限将亲率一百多名日伪军,袭击缥缈山村,妄图一举歼灭西山岛农民武装……”。
姚冠群道:“秦兄弟,你怎么不早对我说呢?”秦子刚道:“只因‘天狗’从中挑拨,制造我们之间矛盾,要是早早说了,‘天狗’不但会从中作梗,而且会向日寇通风报信,届时,我们会处处被动……”姚冠群听罢,怅然不语,他将手中的烟筒一丢,捋起衣袖,说:“大敌当前,我们西山岛弟兄岂能坐以待毙?”回头对老六鲍铁等人说,“你们不愿与游击队一起打小鬼子的,只管提出,人各有志,不求勉强。”众弟兄异口同声说:“跟着大哥打鬼子!”这时,人群中夹着一个女声:“我也算一个!”秦子刚扭头一看是石翠贞姑娘。
姚冠群等人如同上山猛虎,跟着秦子刚、王毛、阿福等人踏着月光,“噌噌噌”直奔石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