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腊梅在风雪中屹立着，稍小的枝桠交错着，朵朵娇梅绽放在枝头，腊梅迎风而立，被吹得有些歪斜，却毅然不倒，依旧顽强地生长着。
“小姐，夜已深，还是先歇下吧！”维维在一旁劝道。
以前都没见过小姐画画的，怎么今儿就画上了，还画得那么好？
维维心里有些奇怪。
素灵却画得入神，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姐，您画得这株腊梅真是好看。”红雁边现磨便说道。
青鸾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也认同地点点头。
其实，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又怎会懂得欣赏什么字画之类的，不过是看着顺眼，就称赞一声罢了。
素灵没有说话，唇角处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画技也是嫁到白家后才学的，说来也是因为白玉寒给她画的一幅画，他画得太好了，她也就有些想要学，但碍于当时她对他没什么感觉，又不想去求他，所以只好自己练了起来。
她本来也是想要画一些好看的人，可惜她却偏偏怎么也画不好，等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白玉寒在不知哪里听到她喜欢兰花，于是就让人移了很多的兰花到她的院子里。
那时，她还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
她喜欢的是桃花。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这些兰花，所以她才横生一念地改画花草去了。
此后，她非但越画越好，还几乎每天都在画，仔细算算，她那几十年里都不知画了多少幅画了。
素灵放下了笔，看着几案上的画，颇有几分欢喜，但是再看久一些，又觉得有些不妥，总觉得欠了些什么。
“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维维问道。
红雁跟青鸾是新来的奴婢，当然是不禁擅自发问的。
银铃站在相对远的位置，始终是有些局促。
“银铃，你过来看看！”素灵头也没抬，就做了个‘招手’的手势。
银铃吓了一跳，她抬起了头来，见维维几个都看着她，不由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也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姐……”银铃施礼道。
“你帮我看看，这画是不是缺了点什么？”素灵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一把将她拉到了旁边。
“小姐，奴婢……奴婢……奴婢不会。”银铃悻悻地说道。
素灵哦了声，又说：“我也没指望你会，只是你这么怕事，日后你还能照顾的了我吗？”
说罢，她抬起头来看着银铃，那双鹰勾眼眸光煜煜，寒光溢出，很是骇人。
“奴婢……奴婢……”银铃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可看她的样子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素灵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清零且冷淡，说：“知道我为何买你回来吗？我看中的就是你那份不怕死的精神，可是现在的你让我们看到了什么？懦弱？胆小？卑微？”
银铃在她的话中切底地失去了力气，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维维等人见状，都不敢做声，因为小姐是真的动气了！
现在，小姐被肖老爷跟老夫人捧在手心上，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错，天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啊！
“你让我好生失望啊！”素灵垂下眸，提了笔，蘸了墨的笔尖这洁白的画纸上游走，她似乎在写着什么。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小姐！”银铃忽然大喊了一声，眼泪直流，泪带梨花地说道：“奴婢不是怕！奴婢……奴婢只不过想活下去！奴婢只是想活下去！……”
“不！”素灵冷冷地打断，又继续说道：“你是！你是！你就是！”
“你懦弱！你胆小怕事！你卑微低下！”
“你就这么苟且地活下去吧！如同别人脚底下的蚂蚁一般！苟且地活下去！！！”素灵平静地说着，她的话如同温和的春风一般，没有半点的怨毒，没有半点的怒意。
可这春风一般的话，却吹乱了银铃如同平境一样的心湖。
银铃的心绪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她不过是个九岁的女孩，可她这九年来的生活是如此的坎坷。
所有的不好的回忆排山倒海似得翻滚而来，席卷了她幼小的心灵，刹那间，她仿佛坠入了万丈的深渊。
银铃失了魂似得在叨叨絮絮这什么，但声音太小了，其他人都听不清楚。她如同木偶般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眼眶通红，样子既可怜又狼狈，维维几个看得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你退下吧！”素灵写完了最后一笔，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奴婢……奴婢……”
银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素灵厉声打断了。
“退下！”素灵蹙起了眉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银铃不敢抗命，她无力地站了起来，勉强地施礼告退，临出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那个女子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样子安静冷漠的就像是一个冰雕的冷美人。
“小姐，您写得是什么字啊？”维维突然问道。
其实，她也不过是想分散一下小姐的思绪，免得小姐继续生气，那样的话她们做奴婢的也不好过。
“嘉兴十七年，腊月初九戌时。”素灵兀地一笑，又继续说道：“白世安画。”
白世安？
谁啊？
众人疑惑不解地相互看了几眼。
“还是等到明天再收起来吧！”素灵站了起来，往屏风那边走去，又一边说道：“我也乏了，你们来替我宽衣吧！”
……
肖月麟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一件狐袭，他的手在把玩着一个白色的瓶子。
‘她说，药在维维那里。’
耳边又飘来了公玉桃华的声音。
从小就胃不好，犯病了就有如此见效的药物来救治？
这事未免也太顺理成章了。
肖月麟静静地想了许久，终于又叫了肖牧进来。
“你去叫人查看一下，这瓶子里的药到底都是用什么药材做的。”他将瓶子递给了肖牧。
肖牧应了声是，正想要告退。
“以后，要是表小姐有什么事……你就尽力帮她吧！”肖月麟说道。
肖牧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合着双眼，样子看上去有些疲倦。
“属下明白！”肖牧作了个辑就退下了。
……
翌日的清早，天还没亮，素灵早早就起床了。
小小的身影在厨房里穿梭着，维维几个人想要帮忙却都被她拒绝了，她们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生怕她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要是怪罪下来，可不是她们能担当得起的。
但素灵并没她们想得那么笨手笨脚，她的刀法十分老练，而且用料分量丝毫不差，步骤准确有序。
素灵正在做糕点，她以前也喜欢做各式各样的糕点吃。
昨夜她睡得太早了，到了后半夜就醒了，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最后干脆直接起床。偌大的宅邸内彻夜的灯火通明，她昨日都没好好地看过，自己居住的灵犀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于是心血来潮地出了门闲逛。她闺房门前是一个小院子，种了许多的梅花，她也是有些贪嘴，当时就爬到树上摘了好些梅花。
她到现在还有点庆幸，昨夜下着雪，没什么人会走来巡逻，不然被人看到她爬树的那个窘迫的样子，可怎么办才好？
素灵将蒸笼里的点心拿了出来，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闻得她都想先吃上一口，可才刚出炉太烫了，她没敢拿。
“现在什么时辰了？”素灵问道，又将点心放到了瓷饭盒里。
“回禀小姐，现在已经辰时了。”红雁说道。
素灵哦了声，她解下了围裙，然后拿了瓷饭盒走出了厨房。
红雁赶紧从她手中拿过了瓷饭盒。
“银铃呢？”素灵见少了一个，不由地问道。
“那丫头怕小姐您责备，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呢！”维维答道。
“哦？”素灵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奇怪地说道：“我责备她作甚？再说，我若是要责备她，她以为自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就没事了吗？”
“她是逼傻了呢！”
向来少讲话的青鸾说了一句。
素灵立刻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用着犀利的目光上下地打量着她。
红雁暗中捏了青鸾一把，警告她不要再讲话。
“逼疯？？？”素灵疑惑地似乎在自问的说了一句。
旋即，她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爽朗的欢笑声传入耳朵，却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维维几人听得心惊肉战，明明是如此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却阴森森的，好生可怕！
“你倒是个有胆量的。”素灵巧笑如嫣地说道，她似乎并没有要责备青鸾的意思。
她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天色，可是却比她们刚来厨房时亮了些。
“走吧！随我去给外祖母请安！”
说罢，她便自个儿先走在了前面。
维维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只好无奈地跟上。
一见简陋的屋子里，有个小小的身子卷缩在床的角落处。
“不是……我不是……没有……不是……”
她的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看上去似乎是神志不清的样子。
一双圆圆的大眼死死地瞪着地上，似乎在那里有着什么东西似得。
“这丫头怎么了？”
门口处站着几个围观的奴婢，她们正在低声细语地议论了起来。
“好像是疯了呢？”
“你们认识吗？”
“我不认识。”
“好像是昨日表小姐带回来的。”
“不是吧？”
“怎么不是？昨日还好好的，今儿就这……”
“别再说胡话了！赶紧都给老娘去干活！”一名偏胖的妇人突然出现，责骂道：“日后都给老娘安分些，都看着呢！这个丫头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日后莫要得罪表小姐！！！
众人在心里默默念道了一下，然后又听话地回去做事了。
妇人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呸了声，“真是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