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吗?”
还不等梅林决定如何回答,连容的目光已经直射了过来,声音一如往常的轻淡,却不期然蕴含了一点温柔,幽幽地问她。
代表着什么?梅林诧异地看着他。
“凭着你手中的这块犄龙如意佩,你已经可以自由地调派汾城的三千禁军,可以在齐川的都府随意出入,如入无人之地……”
梅林谔然,她万没料到墨香交给自己的是如此重要的一件物什,当时逃出冀阳之后,若不是看着它色泽纯净,晶莹剔透,她早将它随手扔到一边去了。
梅林重又将玉佩摊在掌心,慎重地看了一眼,叹道:“想不到香香还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这么阔绰,想当初居然还在沧狼镇上跟我蹭吃蹭喝的,真是可恨得很哪!”
这回轮到连容谔然了,看女子前后的反应,她应该先前并不知道这枚玉佩的用途,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把玉佩的用途说出来之后,这个女子不但没有追问那人的身份,反而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这番大惊小怪生出一丝嘲味的笑意来。
回味着梅林的话,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连容却极及敏感地捕捉到里面与那人相关的每一个字眼,他略微地提声,询问道:“他,还好吧?”
梅林一怔,好奇地盯着他。
连容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解释道:“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个青涩的少年,不知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梅林没有回答他,却微微地俯身,凑近了他的耳边,低低地问他:“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对我下手,为什么放过我?”
连容想也没想,便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她:“你是他珍视的人,我又怎么会伤害他珍视的人。”
梅林轻声一笑,直起身来,朗声说道:“你多虑了,我和他只不过是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不过,前面的机会你既然没有抓住,后面,我是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的。”梅林说着朝着一旁的十凰喝道:“十凰,他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地看紧了,必要时可以把药下重点……只要不死人就好。”
十凰怔愣了一下,犹豫地看了连容一眼,答道:“是。”
“丫头,立刻通知百羽在外头接应,我们立刻起程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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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境地属南陆,多雨水,尽管已经进入了初冬,仍是会隔三差五地下一场雨。
入夜时分,一场来势凶猛的阵雨毫无预兆地降临边城南境,顿时惊醒了无数酣梦中的人。
雨水来得猛烈,短短半个时辰,已经造成多处山体滑坡,一时间柳巷谷外泥流成河。原本扎营在山脚处的齐军三营,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雨水的影响,许多兵士的帐篷甚至被泥水冲得没了踪影,其中以东部边起生所率的右翼军为最。
由于东部山脚地势偏低,许多泥石流顺着柳巷谷山脚一路流向了这边,加之这场雨来得太凶太急,根本来不及准备,靠近外边的许多帐篷便被冲进了泥流之中。
任是声势再浩荡的齐军,在大自然强大的力量面前,也只得俯首认输,因此情急之下,大将边起生只好命令全军急退谷内五百米,以柳巷谷南北侧坚硬的岩石作为暂时抵挡。
那边是声势浩荡的避险抢灾,谷的这一边却显得格外的静谧。
梅林披着雨衣大斗篷,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慢慢地朝着柳巷谷的方向望了去……
好一场及时雨啊,没想到大冬天的,竟然还能下一场这样凶猛的雨。想必那边已经开始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了吧……
此时的梅林,整个面容隐在了大斗篷之下,只有一双幽深的眼眸微微发出清亮的光芒,她静静地看着柳巷谷的方向,心竟然是无比的沉静。
好久没有一个人在这样清幽的夜晚出来呼吸空气了,因为大雨的洗礼,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泥土的味道,就像是在侧耳倾听一个新生命的歌唱,竟是那样的干净又美好。
梅林的唇角不自觉地慢慢向上扬起,眉眼处也不知不觉地舒展了开来……在这样一个静谧而又清新的夜晚,梅林自已也不曾察觉,她的脸上竟露出了孩子一般甜美的笑容。
此时的她,心是柔软的,是舒服的,是安静的。
直到后面慢慢传来了脚步声。
梅林的笑容戈然而止,微闭的双目重又放到了前方。
不一会,便有一把油纸伞盖在了她的头顶,还不等她回头,月蛮埋怨的话语已经噼里啪啦地扔了过来:“身体畏寒还跑出来吹风淋雨,不要命了是不是?好歹也打把伞出来啊?你这身上穿的是什么玩意儿,这里的雨衣就只有这种看起来像渔夫的草衣吗?拜托,好歹注意点形象啊,快点,自已拿着,我又不是你的丫环,还得负责给你打伞……”
“你不是丫环,是管家婆。”梅林接过她的伞,轻轻笑道。
月蛮白了她一眼,搓着手呵了口气,边嘟啷着边往梅林的身边靠了靠:“真冷。”
这丫头从小体热,到了冬天身体就跟个活动电炉子似的,什么时候怕过冷?梅林诧异地看了看她略微尴尬的面色,眼底突然滑过深深的笑意,明明是担心她的身体,却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关心,真是个小丫头片子。
梅林边笑着,边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顺着她的意轻声说道:“这样就不冷了吧。”
自已的心思早被梅林看破,月蛮自然也已看出来了,她窘迫地在梅林臂弯中微微地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冬凛那边已经通知他了吧?”为免月蛮的尴尬,梅林转换了话题。
“嗯。”
“百羽走了也有些天了,不知碰上楚谨容了没有。”
“按时间来看,昨天早晨就应该碰上了。”
梅林慢慢地放开了月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楚谨容能在明天早晨之前赶过来。五里之外已经潜伏好人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刚刚还一脸小女孩羞瑟的月蛮,此时的双眸已是一片清亮。
“那就好,让他们密切注意楚境的动向,一有楚谨容的消息,立刻告诉我。”梅林拍了拍月蛮的肩膀,慢慢地返身往回走去,刚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了什么,连连看向了身边的月蛮,沉声道:“楚谨容一来,让他们在五里外处放慢速度,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先按照我们的计划,声势搞得越大越好,点火把,鸣战鼓,要多高调有多高调,我就要赌明天是个大雾天!”
月蛮心中一震,此时梅林眼中的气势就如当初她满怀怨愤与不甘,却仍不得不屈于她浑然天成的威势下一样,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不容拒绝的威严,让她完全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力量。
而此时再来看这种气势,却是全然不同的一种感受,摒弃了怨愤与仇视,再次站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心中竟然是无限的力量与勇气。
月蛮怔怔地看着梅林,梅林却是霁颜一笑,将手中的伞推到了她的手中,“去吧。”
月蛮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气恼地将伞推了回去,“你拿着!”
梅林笑了笑,朝着左前方的帐篷指了指,轻声说道:“我去那里走走,你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