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乐坊的‘美人醉’丝毫不逊吴宫的‘春风渡’,梅林几瓶下肚,便已烂醉如泥,独留墨香一人,叹息不已:“女人啊,我真羡慕你,我就连想醉一场,都这么难。”
墨香又独自饮了几杯,直到天色渐黑,酒坊打烊,他才不得已去提醒梅林回去,可梅林早已醉得不醒人事,哪是他推一推就能醒的,无奈之下,只好将她背回去了。可是刚刚碰触到她的身体,后面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梅儿就不劳墨香公子了。”
此时酒坊本已没有几个人了,四处静谧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了,乍一听这个声音,就好似夜幕里突然冒出来的幽灵,顿时将墨香的酒意惊散得毫无踪影,一时间清醒无疑。他转过身去看了看,只见帘帐外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身姿清朗,犹如吸取了日月精华一般地光华夺目,让人难以移目。他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沧狼镇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景然。
“原来是陈公子。”墨香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将伸到梅林腰间的手缩了回来:“陈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梅儿酒醉如此,我是来接她回去的。”陈景然一脸淡漠,不等墨香回应,便掀帘而入,朝着梅林走去。
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好嚣张好狂妄。墨香胸中的闷气本就无处发泄,看着他长驱直入的架势,脑中一热,挥手便是一掌:“女人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会带她回去。”
然而陈景然的身体仿佛丝毫不受掌力的威胁,在他的掌风还未到达他身边的时候,只觉得一股亮白旋风刹急而过,等他回过神来,陈景然已经稳稳站立到梅林身边。
此人竟然有如此出神入化般的身手!墨香心中暗暗一惊。
“墨香公子还是好好想想两天后如何让韩家小姐倾心,梅儿的事就不劳你挂心了。”陈景然微微弯下身去,拦腰将梅林小心地抱入怀中,脸上是一脸的清冷肃然。
墨香的心一沉,霎时间觉得自己的一切反驳辩白都那么无力,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目送陈景然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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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幽香扑鼻而来,金檐碧宫内,小女孩嘟着嘴唇坐在象牙玉雕的美人榻上,独自生着闷气,只见那粉嫩嫩的脸颊上微微皱着一双笼烟眉,明明生着气却不吵不闹的委屈模样,让旁边宫婢们的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一丝不忍,仿佛惹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生气真是一种罪过。
宫婢们不敢上前哄劝,只好伸长脖子等待着前院里来人。不一会,就有一个翠衫宫婢快步走了进来,众人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她引进了小女孩所在的内院。
“素心姑姑……”小女孩一见来人,立刻哭着扑了过去,眼泪横飞的小模样瞧得人心尖里都疼了。
“哟,小梅儿,怎么了?怎么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了?”被唤作素心姑姑的人温柔地将小女孩抱进怀里,拿出丝帕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母后为何不让梅儿见然哥哥,还不让梅儿出翠萝宫……”小女孩哭得更凶了。
“梅儿听素心姑姑说啊……”素心将小女孩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搂进自己的怀中,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然哥哥昨天跟燕将军家的耀哥哥比武,竟失手将你耀哥哥杀死了,如今燕将军悲痛万分,正在殿上跟你父皇母后告状呢。”
小女孩慢慢止住了哭声,好奇地问道:“然哥哥本就武艺高强,耀哥哥怎会是他的对手,他又为何要跟然哥哥比斗。”
素心姑姑叹了口气:“不是你耀哥哥非要比斗,是你然哥哥成心要让他……”说着她看了看怀中的小女孩,连忙止住了嘴。
“既是然哥哥犯了错,便让然哥哥向燕伯伯道个歉便是了,若是燕伯伯还不肯,梅儿也去替然哥哥道歉……”小女孩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轻松了起来。
素心姑姑又叹了口气:“梅儿还小,事情哪有那么容易,那可是一条人命哪。”说着又自己小声轻喃了一句:“然儿这孩子也真是太狠厉了些……”
小女孩听了皱了皱眉,“素心姑姑你怎么这么说然哥哥,然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从来不大声跟梅儿说话。定是耀哥哥技不如人,又不肯让然哥哥讨了好去,才被然哥哥失手杀掉的。我去跟母后说去,让她把然哥哥放出来。”
小女孩说着便要从素心的怀中挣脱出来,素心连忙将她紧紧地固在怀里,劝道:“梅儿可不要鲁莽,这样反倒会害了你然哥哥的。放心吧,你父皇母后就算是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也不会拿你然哥哥怎么样的。只不过,难免要受点皮肉苦”
小女孩难得地点了点头,一副小大人通情达理的模样:“嗯,可是然哥哥被关在那个铁屋子里,一定难过极了,他肯定不知道父皇母后的意思,梅儿要去告诉他,让他多忍耐一下。”说着又再一次地想要挣脱束缚向下跑去。
素心依然将她拦在怀里,却经不住小女孩的再三哀求,终于答应带她去找她的然哥哥。
场景变换为阴寒湿冷的地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屈膝坐在地上,脸上是冷如秋霜一般的倔强与凌厉,却在听到‘叮叮铛铛’的脆铃声时眸光变柔,渐渐闪出亮光。
“然哥哥。”
果然,人影还未到,稚嫩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梅儿。”少年立刻奔到了牢门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小女孩的身影便跑了进来,片刻间,旁边的守卫便跪了一地,纷纷齐声喊道:“参见公主。”
小女孩抬眼看见铁牢里的少年,没有先过去,而是立在守卫的中间,有模有样地将手负在身后,哼了一声:“是谁让你们把我的然哥哥关起来的?”
虽然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但毕竟是一朝公主,守卫们个个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上前答话:“启禀公主,是皇后下令将公子关起来的。”
“那你们快把然哥哥放了,我要带然哥哥去见母后。”
守卫一脸的为难。
身后的素心连忙推了推小女孩:“梅儿,你可是答应过姑姑……”
小女孩嘟了嘟嘴,最终放弃:“那你们都出去吧,我要跟然哥哥说会话。”
众人便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众人一走,小女孩便走到少年的跟前,细声安抚道:“然哥哥,你不要着急,素心姑姑说父皇和母后不会为难你。你放心在这里待几天,梅儿会让母后放你出来的。”
少年却并不担心自己,而是看了看小女孩身上单薄的衣服,皱眉道:“梅儿,你怎么又穿得这么少,地牢里湿气重,赶紧回去吧。”
“刚刚出来得太急,把你送我的白狐麾裘落在榻上了,不过不要紧,梅儿不怕冷。”小女孩伸出手去抓住少年的手,握在掌心里呵了两口气:“然哥哥的手这么冰凉,穿的衣服比梅儿还单薄,要是冻坏了可怎生是好。”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色彩,他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好像生怕冰着了小女孩一样,“梅儿快快回去,然哥哥要在这里打坐练功,梅儿忘了?我爹爹说过练功一日不可懈怠,不管在哪里都不能忘记。”
“哦,那好吧。”小女孩撅了撅嘴,“那梅儿不打扰然哥哥练功了。不过然哥哥放心,梅儿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嗯,好的。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