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果然高人一等。如今大权在握,区区一个何常自然不在话下了。”卢赞赶紧奉承。
“羽林卫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说真的损失如此严重,还真是舍不得。可是呀,羽林卫败得越惨,皇上就越坐不住。他越是担忧,我们就越有机会控制军机大权。你现在明白我的苦心了吧?”
“可是大人,如此赌注实在是太危险。若是我们全军覆没,而皇上又没有委您以重任。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损失了将士们的生命吗?”卢赞心中仍然不解。
“咱家早有计划在心中,若是你们能一举歼灭反贼,灭掉长空无忌和余孽何常。那也是大功一件,羽林卫会因此获得荣耀,而我也会重新获得重用。如果你们大败,皇上震动,那么京师动摇,皇上身边能担此大任者,非我莫属。于是我也会受到重用,重返朝廷。无论是那种结果,我都是赢定了的。”黄太监得意的说着,轻轻捋了捋帽子的飘带。
“大人真是棋高一着,深谋远虑啊,卑职实在是佩服!”
“我最担心的倒不是羽林卫战败,而是这群反贼不会上当,放任长空无忌死活不管。这样一来,杀掉长空无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的全盘计划也会落空,但是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潇湘子的到来和高阳的结盟,让我的计划再也无懈可击,稳操胜券了!哈哈。”
黄太监拿起圣旨,扔到卢赞的手里道:“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卢赞拿着圣旨,陪着黄太监大笑起来。
一袭轻纱缓缓在大理石地板上拖动,彩带轻盈随着凌波微步缓缓飘起。
今年的夏天显得格外炎热,就连那些耐旱的知了也消隐了行迹,纷纷藏身在绿树和青草丛中。
辉煌的宫门,美艳的宫妃。一切映衬得如此和谐,如此曼妙无比。
她闪动着蓝宝石般的大眼睛,春光闪耀,如一湾清水。
薄如蝉翼的青衣将她婀娜的身姿,醉人心魄的曲线勾勒得凸显无疑。
在这六宫之中,她的姿色称得上是第一。
她像一只绝世脱俗的仙女,走到哪里都会留下她美丽的倩影。
两个姿色出众的宫娥微微低下额头,一个拖着主子的长衣裙,一个长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二人紧跟在主子的身后,缓缓朝着内廷走去。
内廷不时的有宫女太监出来,一无例外的都跪下请安。她微微一笑,对这些奴才早已习以为常,她轻轻的从这些奴才身边走过。待她走远后,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们才敢抬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嘘唏一番。
有的是羡慕,有的则是惧怕。
羡慕她的自然是她绝世的美貌,惧怕她的就要数她那古怪的脾气和神秘的身世。
这位宠冠六宫的妃子,从前朝到今朝一直恩宠不衰。数十年间皇帝都换了两位,她仍旧容颜不衰,恩宠不减。
这在后宫史上也是少有的奇事,有人说她原本就是仙女,下凡来到人间,所以才会容颜不老。
也有人说她是妖怪,每天都要吃极寒之物,才能让自己容颜长驻。
自然这些话都是私底下才敢说的,除非真有哪不怕死的人才会去冲撞她。
对这位主子,宫人们只有敬而远之,小心侍候。这位美若天仙的贵妃,仁慈起来像观音菩萨,但生气起来却让人发指。
她的那座华丽宫殿的牡丹树下,埋着不止一个宫人的尸体。那都是些倒霉的人,冲撞了她,成为冤死的亡灵。
而最恐怖的还要数她那只从西疆带来的狮子,曾经就有宫人丧身在那畜生的口下。
她恃宠而骄,宫人们敢怒不敢言,只得小心行事,自求多福。
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拐进了一座精致的小宅。
这小宅修得极为别致,宅子虽小却包藏万机,宅子周围环绕一圈全是清凉的活水。小宅子就修在这些活水之上,活水在宅子周围形成一个小水塘,水塘里种满了荷花。
别出心裁的园艺们还设计了几座小桥和亭子回廊与宅子相连接,此时正是夏日荷花盛开之际。只见满塘的荷花纷纷绽放,有红有白,颜色各不一样,让人看了好生喜爱。
几只红色的蜻蜓绕着池塘不住的飞着,它们那薄如蝉翼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若是她能体会到后人对荷塘美景的赞誉,她也会由衷的感到这一切是多么的妙不可言。
但是她似乎没有这种兴致,她呆呆的看着满塘的荷花,看着清冽的泉水哗哗直冒。眼中却没有一丝惊讶之感。
她的目的是明确的,那就是这小池塘中荷花深处的一座小亭子。
她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完全不是自愿。她不是来赏荷花的,因为有人在荷花池中等着她。
她迈步跨向一座别致的小桥,桥边的白色荷花正散发着阵阵清香。
白色的荷花有动人的身姿,淡淡的花香让人心中感到平静。
她终于伸手摘下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荷花,递到鼻子边嗅了嗅。她脸上仍旧是木然的,似乎这一切举动都是那么的机械,完全不是因为这花让她感到喜悦。
终于她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微笑,这微笑却不是动人甜美的,反而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谲微笑。
她那原本就木然的眼中闪出一丝不安的,惊惧的神色来。脸上的肌肉有一丝抽动的痕迹,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突然而又迅速。
以至于她身边的两位宫女都没有发现她这细微的变化。
她轻慢的步伐朝着池中走去,那精致的小亭子已经出现在眼里。
不出她所料,小亭子里只有一个服侍的宫女和那位尊贵的人。
亭子里也没有任何丝竹乐器的声音,这倒不奇怪。她一向是个爱清静的人,这点在这深宫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当她们走近那小亭子时,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宫女赶紧掀起了帘子,这些水晶穿缀而成的帘子被掀起时哗哗的响,像一条流动的小瀑布,悦耳动听。
她带来的两位宫女跪在亭外,听侯传唤。
“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万寿无疆!”她赶紧向亭子里的人福了一个礼。
亭子里并不宽敞,一架靠背的躺椅占据了不小的空间。
一位头发花白,老态毕现的妇人背对着她双眼闭着,似乎正在午休。
她的请安没有立刻得到回应,躺椅上的妇人,仍旧坐着一动不动。
她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在听。
“太后,多罗娘娘来了,您是不是……”身边服侍的小宫女见这一幕显得尴尬,赶紧凑到太后的耳边轻声说道。
“哀家的耳朵还不至于聋了!需要你这多事的奴才提醒。”老太后突然生气的呵斥小宫女,缓缓转过身来,这躺椅是可以随意翻动的,只要转动一下,便可改变方向。
这是皇上为尽孝道,命宫人日夜打造的。
小宫女吓得不轻,呜呜的抽泣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错。
多罗娘娘是久居深宫的人,对宫里这点事情早就了然于胸。
老太后这分明是在向自己甩脸子,她赶紧轻声说道:
“太后息怒,小宫女无知切莫与她计较。臣妾也有不是之处,没有等候通报就进了华亭,搅了太后的休息,还请太后宽心才是。”
宫里的女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堂而皇之的说辞,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种委婉的说辞,并不一定是出于真心。但在皇宫之中,这种说辞是必不可少的。
老太后见多罗娘娘已经把话说到份上了,再闹下去就显得自己不大度了。这六宫之中,无论谁有多大的能耐,这后宫的事情还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包括她在内,这是她的禁脔,任何人都要服从她。
既然官样文章已经做足,就不得不开始正事了。
老太后脸上显出微笑,轻声说道:
“哎,宫女不听话,是该教训一番了。这不正好赶上妹妹到来,让妹妹见笑了。姐姐我年老眼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小宫女便趁机偷懒疏忽起来,有的还学会了多嘴多舌,搬弄是非。”
“太后所言极是,这些小宫女就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但太后万金之躯,怎么为此等小事动怒,这种教育下人的事情交给臣妾就行了,太后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多罗娘娘赶紧附和。
“还是你最知道姐姐的心,在这深宫之中,也只有妹妹才能正在理解我呀。”老太后站起身来,紧紧的看着多罗娘娘。
多罗娘娘赶紧欠身拜了一拜,微微一笑。
“天气酷热,太后这小亭子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妹妹此次来带来了姐姐爱吃的雪莲,有此雪莲和这小亭,想必这酷热便可清凉不少了。”多罗娘娘命小宫女呈上锦盒,轻轻打开盖子。
老太后看着锦盒里如白玉一般的雪莲花,满脸欢喜的说道:
“还是你懂哀家的心,这东西真是哀家的最爱!”哭泣的小宫女赶紧抹去泪水,手下多罗娘娘的礼物。
“妹妹看看,今年的荷花开得真是好啊,多美的荷花,你瞧瞧!”老太后拉着多罗娘娘的手往亭外的荷花池望去。
“这荷花比往年开得多了,各种颜色都有真真的可爱呢。这都是老太后经营有方,悉心照料的结果啊。”
“只可惜这荷花再美,也终有凋敝的一日。这些美艳动人的荷花,当初是何等的美丽啊。只可惜到后来却成为一些枯枝败叶,想来真是让人可惜。”老太后感伤道。
“太后所言极是,这是自然的定律,人是不能改变的。”
“不,这是可以改变的!那个人就是你!妹妹数十年来貌美如花,丝毫没有一点衰老,难道这不是一种超越吗?”老太后盯着多罗娘娘道。
“臣妾并没有这种能力,只是精心保养得好罢了。宫中姐妹们抬举,是夸大了,其实哪有这种长盛不衰的事情呢?”多罗娘娘微微笑道。
“妹妹刚才过桥时何故有失色之态啊?”老太后仍然是微笑着看着多罗娘娘,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种种不可名状的光芒。
多罗娘娘心中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远的距离,而且还是背对着自己。自己刚才那么细微的举动,竟然让她发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能隔空看物不成?
不!这绝不可能!可是这一切又是如何解释呢?
老太后不会武功,更不会秘术,她如何得知自己的那么轻微的举动?她邀请自己前来,难道就是来看荷花的吗?
不!绝不可能!她到底想干什么!
深宫数十年,一朝相见,当年诺言是关键。
血战救兄长,两次遇险,今夕重逢话惊险。
多罗娘娘满脸惊讶,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竟然还有这一手。
她脸上的惊讶自然瞒不过老太后,老太后微微一笑,把紧盯着她的眼睛移到了满塘的荷花身上。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什么瞒得过我的眼睛。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爬过,也休想从我的眼前溜走。”
老太后此话不温不火,却有十足的杀伤力。后宫女人勾心斗角,言语之间早已埋下了种种杀机。但是像这样直白的话,还是很少见。
多罗娘娘是聪明人,她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你现在已经是太后了,绝对的万人之上,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动摇你的地位?何苦与我们这些蝼蚁似的低贱奴才过不去?”
老太后心中一怔,她立刻转脸过来,脸上难以压抑的愤怒随即出现。
她没想到多罗娘娘会这样顶撞自己,对她这种傲慢不羁的行为,她感到震惊。
“看来妹妹是想和我算旧账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对那事耿耿于怀?”老太后突然转变了口吻,她用眼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宫女们识趣的赶紧退出小亭。
“姐姐今日邀我前来,不会只是单单赏荷花吧?”多罗娘娘轻轻走到一张藤椅上坐下,随手拈起一颗紫色的大葡萄。
她的这一举动,丝毫没有任何顾忌。
“大胆!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哀家何时让你坐下了?”老太后终于忍不住了。
“呵呵,我说姐姐干嘛发那么大脾气。妹妹实在是站不住了,找你这地方歇歇脚,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多罗娘娘似乎对老太后的这一套,完全不买账。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吗?真是放肆!”老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
“哎,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样坐到这太后的位子上的?姐姐当了太后之后,果真是盛气凌人,对我这个妹妹也是颐指气使啊。说句良心话,这放肆的人只怕不是我,倒是姐姐你自己啊!”
多罗娘娘靠在椅子上,对着满心怒气的老太后说道。
“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不守信?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太后怔在了原地,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以此要挟自己。
“承诺?我一直都在遵守。倒是你,常年在太后的位子上享清福。只怕早就忘了以前的一切了?”多罗娘娘没好气的说道。
老太后紧张的看着她,脸上的怒气慢慢消去。紧张和不安,渐渐涌上脸来。
“你不该在宫中杀人,更不该参与波斯钻的事情。”
“这事可怪不得我,那两个小贱人罪有应得。当着我的面,与我的男人在我的床上缠绵。我也是个女人,怎么忍受得了这种耻辱。我只是让她们痛快的死去,没有让她们忍受太多的痛苦。这与你比起来,我算是仁慈多了,你说是不是?”多罗娘娘仍旧是有恃无恐,毫不隐瞒。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些惨死的嫔妃的家人都是朝廷的大臣,他们若是不肯善罢甘休,反叛朝廷,你可知道这后果?”老太后神情激动的说道。
“这事情怨不得我,谁叫你不管好你那皇帝儿子。我想要的,你是知道的。整个江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要那东西。你叫我不要参与,我倒是想问问老太后姐姐。我倒是不想参与啊,只是有人不肯让我活啊,我有什么办法?”多罗娘娘站起身来,盯着老太后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老太后怒斥道。
“什么意思,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你想江山永固,想安老晚年。最好尽快把那东西交出来,我也会信守当年的承诺。咱们相安无事,各自方便,岂不是更好?”多罗娘娘脸上挂着微笑,轻轻说道。
“呵呵,你真是好笑,竟然想到我身上来了?告诉你,那东西不在我身上。若是没有了那东西,你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别人也许不知道,我的心里可是很清楚。你难道像一辈子当妖怪不成?我若是你,还不如痛痛快快死了得了。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没有得到,真是可悲啊。”老太后不甘示弱,言语里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既然那东西不在你的手上,那我就没有必要遵守你的承诺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姐姐了,没有资本还敢来谈判,真是让人敬佩啊。”多罗娘娘回答。
“哀家在此奉告你一句,那东西不在我的手上。但有比那东西更要命的玩意,那两个小嫔妃的死我不在计较。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别再宫中给我挑事。不然纵然你再厉害,我也有办法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你要是觉得我老太婆没有那本事,你大可以试试看。咱们都是女人,女人何必难为女人?那东西我会让人去找,你放心吧。只要你信守承诺,像以前一样大家相安无事,一切都好办。”老太后脸上挂着微笑,轻轻拉着多罗娘娘的手道。
多罗娘娘轻轻一笑,心中暗暗道。要是被你找到那东西,还能有我的好活?你是什么人,我可是一清二楚?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西市的战斗渐渐平息了,潇湘子在高阳的掺扶下向战场外走去。
剩下的士兵正在清扫战场,死人堆了满满一地。那些早已发黑的血液,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黄太监的大军很快就会反扑过来,他们必须赶在大军到来之前撤离。
潇湘子看了看那些早已死去的兄弟,心中隐隐发痛。
他走到满脸胡子的汉子身边,轻轻的把他依然睁着的眼睛合上。无比痛苦的说道:
“兄弟,是哥哥害了你!来世我们还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