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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泪意阑珊爱恨多

曾经的他立誓这辈子绝不要爱上谁,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儿女情长,绝不会让爱情成为他的羁绊,男人只要有手中的权力财力就可以了,女人不重要,他一直努力,苦心经营,就是希望能有一天坐上大位,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将莫语菲送到他身边,让他尘封的心不由自主的为她敞开,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当他决定要爱她的时候,以为可以跟她白头不相离时。

可老天又耍了他一次,让他的语儿身中蛊毒,他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娶了另一个女人,他知道自己伤她太深了,他对她的承诺全化了泡影,他只有一颗心是她的,当他欣慰她还陪在自己身边时,她却为了自己的大位离开了自己,他曾经无数次想告诉她,他娶慕子玉完全是为了她,他心中早已放下大位,只想和她终老,可是他不想让他的语儿伤心,他觉得若是语儿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娶另一个女人,她一定会伤心的,一定另愿死也不会让自己娶另一个女人,可他怎么可能看着他的语儿死去,怎么可能。

离水阁俞昌平之死是他派人做的,他想带走莫语菲,可她却不愿跟着他走,不愿跟着血无痕走,他没有办法只有想出这个办法,他知道他的语儿一定会为救离水阁的人而去求他的,可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什么都被她看到了,他还想若是他的语儿回到他身边了他自会放了离水阁的人,可尽让他查出,离水阁里的人却实是细作,他不得已,他是不得已的,他千算万算尽没算到他的语儿看到了一切。

他恨……他恨慕子言,恨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给语儿下了蛊,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娶慕子玉,他访遍了沐沙国所以种蛊之人,居然没人会解这种蛊毒,看着语儿每每被头痛折磨着,他伤心、难过,却又束手无策,只能骗她让她安心喝下慕子言的活血缓解头痛,当她狠心离开了他,他焦急万分,他心里清楚,他的语儿中的阴血蛇蛊每月若是不喝慕子言的活血,便会发作一次,只是发作一次足可以另人痛的死去活来。

他无数想要杀了那个女人,可他的语儿尽和那个女人命连一线,杀了那个女人,他的语儿也会死的……当他得知他的语儿怀了自己的骨肉,他心里不知多高兴,却只是一时的高兴,他不能让他的语儿身中蛊毒来生这个孩子,只要让语儿生命存在一丝威胁,他都不能允许。

他知道她听到自己不要孩子,心里气他,更多的是伤心难过,可他心里也痛苦,可他不能让他的语儿用自己的性命来生这个孩子……看着自己的骨肉化为一滩血水,他的心比谁都痛,但他却只能将痛埋在心里,看到在自己身边一直受到伤害的莫语菲,他尽想让她跟着离落尘去泪泉国,他觉得至少她待在离落尘身边比待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他知道离落尘身边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虽解不了莫语菲身上的蛊毒,但至少可以替她施针,缓解头痛。

而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解蛊之法,他自知种蛊之人已被慕子言杀了,若想找到可以解这种蛊毒之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但他不能放弃,他不能想象她的语儿受蛊毒折磨时的痛苦……可他的想法总是一厢情愿,他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语儿会很伤心,他的心何偿不痛,但对他来说现在已没有什么能比他语儿的命更重要……他没有想到,他的一翻锥心的话一出,竟另莫语菲心痛至极,孩子也没了,看着浑身是血的莫语菲,他突然慌了,他怕,他担心,看着在自己怀里颤着身子的莫语菲,那一瞬,他只想带她走了,他决定了,不推开她了,要放下一切带她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只要有她,他想好了,离开之后,他会告诉她她身中蛊毒,然后和她一起去找可以解蛊之人,他不相信这世上没人解不了那阴血蛇蛊。

他也真的按着自己的想法在做,回到煞血盟向夜奴夜魅交待了一些事情,去了趟宫中辞去一切朝中事务,回来的途中,老天爷的脸突然变了,大风阵阵的吹着,电闪雷鸣,他加快了回行的速度,想着他的语儿可能在等他,想着她可能会因为打雷受到惊吓,他就开始心急,可当他欣喜的踏进冷侧宫,想要紧紧的抱她在怀里,在她耳边说‘语儿……我已交待完一切,明日我们收拾好就可以走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他幻想的一切都很美好,真的很美好……可当来到莫语菲房间的院子时,正欲匆匆几大步走过去的他在一道似金色剑般的闪电下看到倒在房门口的莫语菲,他顿了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闪电再次划过,他又清晰的看到一次,闪电落下,他的眼前又陷入黑暗,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被人猛扎了一刀,一点点向外渗着血,猛然间他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抱起地上的莫语菲冲到院子里一遍遍大叫着,“来人……来人……”

“轰隆……”一声,惊雷覆盖了他的叫声,他抱着莫语菲一点点瘫坐到冰冷冷的地上,同在冷侧宫的秀兰闻听声音跑了出来,却看见触目惊心的一幕,她跪到地上,眼泪啪啦的落着,她痛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好人总是这么短命,为什么冷侧妃早早的就去了,为什么语菲姐姐也走了……

君少卿再一次的大喊,巡视的侍卫通通都进来了,他眼前的视线太暗了,他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他的语儿,他命所有人都举着火把……当一根根火把亮了起来,天空也亮了起来,冷侧宫也亮了起来,君少卿眼前的视线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传言说走到沧海尽头就可以天长地久,传言说两情相悦必定终成眷属,传言说……梦已逝,心已碎,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通往泪泉国的燕城官道空旷辽阔,偶有些许旅人背着包袱行走着,“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渐近骑在最前面的离忠武一抬手,马车队伍停了下来,他调转马头朝着马车驶去,靠近马车他道:“公子,还有几里就到越织城,您需要歇息下吗?”

马车内传来离落尘疲惫的声音,“不用……加紧赶路,天黑之前一定要入宫。”

“是。”

马蹄声再一次响起,离落尘一行人向着泪泉国的国都越织城缓缓前进着……两日前,离忠武派人在颠城沿着绿罗河整整搜寻了一天终于发现了静静睡在竹筏上的莫语菲,离忠武他们将莫语菲带回了来生客栈,当看到莫语菲苍白如纸的脸和胸口那一朵开得鲜艳的花,那一刹,离落尘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他颤抖着直起双腿,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榻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莫语菲,极力抑制心头的痛,颤着手抚上她的脸,可她的脸却冰冷如厮,没有温度,没有暖意,更没有血色,他紧蹙着眉握紧了她的手,心上的痛苦全浮在脸上,一旁的离忠武等人不忍再看下去,都慢步退出了房间,房间内一时间安静如也,离落尘只是静静的看着双眸紧闭的莫语菲,一句话也未说。

勿忘的爱、无望的爱……他原以为自己身患腿疾,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勇力爱上一个女人,可自从雨里的相逢,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的影像不时的出现在他脑海,直到听见月娘说离水阁新来了个标致像女人一样的小伙子,他心里浮起了一丝欣喜,迫不及待的去了离水阁,在那里他真的看到了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女子。

他一直只想默默的守着她,他不敢奢求她的爱,只要能每日看着她,他觉得都是幸福的,他曾经也有过自私的想法,不顾一切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可看到她为了心爱的男人痛苦不堪时,他不知该如何做了,他一直觉得将自己的心埋的很深,不让她知道,早知是这样的结局,他当时就该无论如何也要带她走……

可她一次的意外昏厥中,竟让他得知自己默默守着的丫头已身中蛊毒,他几乎翻遍了所有的种蛊书,都没有记载她体内的蛊毒如何解,每每看到她头痛,他的心也跟着痛,他让苗练隐瞒了她真正头痛的原因,苗练虽医术高超,但毕竟不是种蛊师,这种不是毒而是蛊,苗练也束手无策,只能借着施针来减轻莫语菲的头痛。

当他得知莫语菲怀孕后,他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有身子的事情,他知道如果莫语菲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就必定得豁出性命,他甚至有过最坏的想法,不告诉她这件事情,偷偷让苗练配药打掉她的孩子,可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打住了,他不想让他的丫头恨她,看着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的欢喜,他只觉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心痛,他不敢告诉她真相,不敢告诉她她身中蛊毒生孩子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他从没未见她如此开心的笑。

他不想打碎她的希望,当莫语菲告诉他君少卿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心里也明白了君少卿可能也知道她身中蛊毒一事,客栈离别之时,他想了又想终还是开了口劝她不要这个孩子,他知道他的丫头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很难过,可他也是真的想让她放弃这个孩子……得知苗练已到了客栈,离落尘让苗练替榻上的莫语菲把脉,他一直都不相信莫语菲死了,他不相信她就这样离开。在他眼里她是个很坚强的丫头,苗练看到莫语菲的一瞬,面色沉重不可置信看了眼离落尘,但没人能解得了他心中的疑惑,因为他们也是满腹的不解,为了让苗练安静的号脉,离忠武领着离忠文他们离去了,只留下离落尘在一旁焦急的候着,他怕惊扰苗练的心神,所以站在帘外,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帘内,他怕从他口中听到他不想听的,半晌后苗练号完脉将莫语菲的手轻轻放回薄被中。

离落尘只是看着他,他想开口问却未问出口,苗练长长的舒了口气走到离落尘身边道:“小鱼儿未死……”

离落尘一听眉稍闪过一丝欣喜看着苗练道:“练师傅此话当真。”

苗练重重的点了下头道:“当真”但即而又沉下脸缓缓道:“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小鱼儿胸口的一刀很重,不过好在刺偏了一丝,虽是未刺中要害,但是伤口很深……目前我只能续她的命,让她喉中的一口气不要断,但究竟能不能治好,治好了,又何时能醒来却是个未知之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会醒的,会醒的,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会醒的,我相信。”离落尘不断的重复着,是的,他相信他的丫头一定会醒来的,就如他相信她一定不会死一般,他不会放弃的,无论她想睡多久,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给她讲那个来日方长的故事。

回泪泉国时,离落尘特意命人备了辆大点的马车,好让他的丫头可以睡在里面,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莫语菲,离落尘竟双眼开始模糊,眼中的泪越泛越多,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他的泪顺着眼角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滑落至她的手背上,如晶莹般的珍珠,明亮剔透。

“丫头……这一辈子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日头渐落,离落尘一行人也抵达至越织城,而出城进城的百姓都被守城的侍卫拦下例检,他们正欲进城被侍卫拦下道:“马车内坐是的何人,我们需要检查。”

离忠武皱眉斥道:“大胆连二皇子的马车你也敢拦。”

侍卫面不改色抱拳道:“单凭你一面之言,怎么让我相信,这泪泉国有谁人不知二皇子至两年前就离开了泪泉国,再也未回来过,上头有令进日内进出越织城的人都需要检查。”

离忠武正欲开口说话,忽听得马车内的离落尘道:“罢了,让他们查看吧!”

侍卫走近马车刚一掀开帘子,看见离落尘便慌忙的半膝跪到地上,抱拳道:“参见二皇子,小人不知……”

“罢了。”

两年前他虽是离开了泪泉国,但却一直为着泪泉国收集消息,培养细作,如今离水阁这个大据点却被君少卿给端了,他不得已重返泪泉国。

煞血盟……蟠龙山庄……夜奴安静的坐在院子里对月饮酒,一杯仰头尽,接着又是一杯,像是心里藏着心事不痛快般,回廊里夜魅双手负在身后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院子里的夜奴,他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暗黑的长锦衣,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身段高而修长,头戴青纱帽,由帽里顺下的青纱将他半边脸罩的严严实实,只留另一边俊美的的脸。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残月长叹一声,慢步走到夜奴身边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夜奴道:“你喝够了没有……”

夜奴阴狠的双眸里闪过丝丝恕意,一把将石桌上的酒壶挥倒在地,冷哼一声道:“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想这样解散煞血盟,哼……那我们兄弟二人多来的苦心不是白费了,当初跟我们的承诺如今也不算数了。”

夜魅缓缓走到夜奴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道:“其实你不觉得解散了也好?我们兄弟二人过平凡的生活有何不可。”

夜奴闻言冷冷的盯着他道:“大哥能忘记五年前的一切,我可忘不了,你难道真不想报仇,你的脸为何毁了一半,我们为什么会离开魁夏国,为什么这一辈子都不得踏进魁夏国的国土,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夜奴越说心里越激动,夹着恕意遍遍质问着夜魅,恕沉着脸,阴狠绝决的双眸里暗不见底,双拳紧握,心里的恨意,恕意,杀意全浮现在脸上。

夜魅低头未语,手紧紧握着酒杯发颤。

五年前,他不叫夜魅,叫任无衣,夜奴也不叫夜奴,叫任无央,他们有爱他们的父皇,有待他们如手中宝的母后,可就在一天夜里,所有的一切全化了曾经,从梦中被叫喊声惊醒的他只看见漫天的火海,倒榻的横梁,宫女的尸体,刀剑碰撞的刺耳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被叛乱的贼子拿着刀疯狂砍杀着来往逃跑的宫女太监,鲜红刺眼的血溅的他满身,那是爱他的母后替他一针一线缝衣衫,耳边传来声声凄惨的叫声,他仿佛一下被唤醒了,捡起地上的剑,着了魔似的跑出去,和那些贼子刀剑相拼,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恕意恨意恐惧于一身的他,只知道杀,即使他们倒下了也不忘多砍两刀,逃出寝殿的他,在具具尸体下翻找着。

终于在弟弟寝殿的案几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夜奴,他双手抱头趴在案几下浑身颤抖着,看到夜魅他像看到希望一样,扑向夜魅,杀戮已染红了夜魅的眼,双手也沾满了血,身上被大大小小的伤口具满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浑身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贼子的,十九岁的他拉着年仅十四岁的夜奴在厮杀叫喊,漫天火海的皇宫中寻找着他们的母后和父皇,最后竟在大殿中看着自己的父皇被一群贼子围剿致死,随着夜魅的惊呼声,爱他们的母后也自刎身亡,看着齐倒地的双亲,夜魅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可他双手难敌众拳,和夜奴双双被擒。

被反捆着的夜魅和夜奴被人重重的按跪到地上,他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笑意吟吟朝自己走过来的人,此时的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活剥了。

站在他们面前势气凌人的男人就是魁夏国当朝宰相愁宣,他蹲下身凑到夜魅面前笑道:“这样……你要是交出你手中的凤血玉,我就放你们哥俩一条活路。”

夜魅咬着牙冷冷的看着他,猛的一口唾液吐到他脸上,愁宣站起身沉下脸上的笑,抚袖拭走脸上的脏物,看着夜魅再一次厉声道:“再问一遍,交不交……”

“哼……凤血玉历来都只传下一任君王,你这个乱臣贼子不配。”

愁宣冷着脸,眉梢闪过一丝杀意,蹙着眉盯着夜魅,半晌缓缓转身眼光撇到案几上的熏香炉,香炉内烧得正旺,愁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握着熏香炉一步步靠近夜魅,夜奴在一旁瞪着双眼惊恐的后挪着,瞥见一脸恐惧的夜奴愁宣顿了脚步即而朝着夜奴走了过去,笑着道:“这样吧,不如你告诉我,凤血玉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无央……不能说……”一旁的夜魅急道。

听见夜魅的声音愁宣闷着长吸一口气,猛然将手中的熏香炉死死按在夜魅的脸上。

“啊……”夜魅声声惨叫着。

愁宣将手中的熏香炉狠狠的丢到地上,夜魅的一边脸上已血肉模糊,愁宣冷眼看着痛苦中的夜魅对着身后的人道:“把他们俩关起来。”

夜魅和夜奴被带走了,行至月魂阁,夜魅看了眼夜奴朝他挤了挤眉,眼角的余光瞥向月魂阁前的假山,假山后有一处石洞,是他们兄弟儿时最喜欢玩的地方,那一处除了他们兄弟二人没有第三人知。

夜魅猛的撞倒身后的人慌忙对夜奴喊道:“无央……快走……”

兄弟二人躲进了那个石洞,果真如他们所想,没人找到他们,石洞的出口被鲜绿的荫藤遮住了,石洞内刚好可以躲进两人,他们俩躲在里面大气也不敢了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外面的脚步声迅速的散开,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们,俩兄弟下意识的将身体贴紧了石壁,接着脚步声急促的离去。

夜魅的脸已彻底毁了,脸上一条条烙痕如蚯蚓般爬在他脸上,还在向外渗着血,左眼的眼角都变了形,眼角已完全真不开皮肉已粘在了一起,整个左脸上的皮肉都搅到了一起,夜奴怔怔的看着夜魅的脸,心里非常难过,夜魅小心翼翼的观查着外面的情况,回头正撞上夜奴看他的眼神,他知道夜奴看见他的脸很难过,笑着安慰道:“无央……我没事……”可笑了一半,脸上的痛却已另他笑不下去了。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夜奴内心里的恐惧仍旧未散去,眼中噙满了泪低声道:“哥……为什么不将凤血玉给他们,或许……或许……”

“或许他会放我们?”夜魅打断夜奴嘲讽道:“无央,你太天真了,愁宣这是公然谋反,怎么可能会留我们两个,凤血玉不交给他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若是刚才将凤血玉交给他,我们现在说不定早就成了刀下鬼了。”夜魅重重的靠在石壁上,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父皇也不在了,母后也不在了,他们兄弟二人不知能不能逃出去,就算有幸逃出去了,该去哪里?今后要如何生活?当初他就提醒过父皇不要太相信愁宣,他一直都觉得愁宣这个人野心很大,将朝中的各个官员都拉拢到他门下,虽有些许官员见不惯他的处事方式,但也还是不敢上书弹劾,可父皇却很相信愁宣,眼见愁宣的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也曾派人盯着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愁宣的胆子这么大,竟公然造反篡位。

在石洞内呆了两天,夜奴已饿得几乎晕倒,夜魅再也等不了,夜半时,从石洞内出来杀了两个巡视的侍卫,扒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换上侍卫装的兄弟俩出了石洞,皇宫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们说来再熟悉不过了,夜魅走在前头,让夜奴紧跟着他,如今皇宫里的每一段路对他们来说是刀锋,走偏一点就会丧命。

最后兄弟俩终于逃出了皇宫,望着宫外的天空,兄弟俩紧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喜的是终于逃出来了,泣的是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连最爱的父母也没有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兄弟二人都过着乞讨的生活,夜魅的脸已毁,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晦气,常常两人是不仅讨不到银子,还总受到鄙夷的眼神和嘲讽的话语。

至宫里贴出来的告示,告知魁夏国百姓,皇上因暴病突发驾崩,皇后娘娘不忍皇上孤单的走,遂自刎殉葬,二位皇子因悲伤成疾,日日闭门,当朝愁宰相一心忠于魁夏国,暂代朝政。

看着皇榜告示,夜奴恕气冲天,欲上前撕下皇榜,却被夜魅死死的拽住。

二人无奈报不了仇,就连生存下去的勇气也渐渐消失了,他们离开了魁夏国,一路向西,后来到了沐沙国,从此二人的命运便被改变了,他们遇见了沐沙国的大王爷君少卿,君少卿收留了他们,得知他们的身份,君少卿也只是一笑而过,答应他们若是他们能助他做一些大王爷这个身份不能做的事情,他日荣登帝位后必出兵帮他二人复国。

他们二人一直都心甘情愿的为君少卿办事,杀人、窃取机密、偷取文书,只要是他交待的,他们都会照办,对君少卿他们二人抱着感恩的心,但更多的是抱着复国的心帮他做事,二人从此也改名换姓。

五年前发生的种种都清晰的出现在夜魅的脑海,这五年,他负责替君少卿探取机密,而夜奴则替他敛财沾血,五年的时间已另夜奴从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满心仇恨的男人,可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他怨不得谁,当初他的心里也只想着复国,如今他却更想带着夜奴过平静的生活,可如今那颗仇恨的种子在夜奴心里已长成参天大树,想拔已来不及。

原本事情一切都顺利的进展着,他们想着君少卿若是早日登位,他们离复国又近了一日,只是……如今的夜奴恨,他恨莫语菲,自从莫语菲出现后,君少卿的心思已不是整个在夺位上了,有时甚至对皇位不关心了,夜奴的心里急,却也只能闷在心里不敢对君少卿说,现在君少卿要解散煞血盟,就代表着他不想要帝位了,代表着他们兄弟二位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全都化为泡影了。

夜魅默叹一声道:“无央,不如……不如我们离开算了,不要再想着报仇了,复国之事太大了,不知何时才能……”

“不可以……若是大哥害怕了自可以离去,要我放弃除非杀了我。”夜奴态度强硬的打断了夜魅的话。

多说无意,夜魅起身缓缓离去,他一直都只是想要保护好这个唯一的亲人而已,不想他受到伤害,如今的夜奴放不下恨意,他只好在他身后守着。

些许清冷,些许凉意,些许荒凉,些许落寞……影姬立在院子里怔怔的望着天空,这里曾经那个跟她交朋友,打雪仗的女子住过一段时间,为了能好好在她身边保护,他奉君少卿之命以妙雪的身份待在莫语菲身边,在莫语菲身边,她曾经一度想让自己就以妙雪的身份这样活下去,在她印象里那个女子从来都是温婉的,待身边所有的人都如亲人般,他喜欢跟那样的女子交朋友,喜欢看那样的女子脸上的笑,看着她为君少卿的事情伤心绝忘,她也好想告诉她其实主人一直爱的都是她,自她跟着君少卿开始,就未真正见他笑过,直到遇见那个女子,她总能在主人脸上看到难得一见的笑,她对人生已没有太多的祈求,没祈求过赐给她一段爱,未祈求过得到一个家,未祈求过遇到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看着莫语菲和君少卿的爱,她渐渐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在她心里她只觉得爱情只会是一把无形的剑可以刺得人体无完肤竟连伤口也看不到。

路过院子的夜魅看见影姬蓦地顿下了脚步,默默的看着那个冰一样的女子,他总看她穿着一袭黑衫,他记得她曾过说过,只有和黑暗呆在一起,她才会觉得自在,太鲜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她只会觉得难受,她的世界已被黑暗所填满,就算再绚烂的颜色在黑暗中也显示不出来。

他爱影姬一直都很爱,可他自知自己脸已毁,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将心里的话对她说出口,他也只是喜欢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她。

血红的夕阳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酒下一片朦胧鲜丽的光,宫殿内显得神秘而安静,几个宫女太监脚步匆匆。

凤言殿,孙太医正给凤榻上的慕子言号脉,慕子言双眸紧闭静静的躺着,宫里一早传信给慕子玉说贤妃娘娘近两日身体不适,宣慕王妃入宫一趟,慕子玉看着榻上的慕子言,心里滋味难辩,如今她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整日郁积,而嫡亲的姐姐此刻却也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孙太医号完脉眉头却皱的死死的的,慕子玉上前急问:“孙太医,贤妃娘娘可有大碍,为何她会昏睡不醒。”

孙太医一脸的无奈,双膝跪地道:“慕王妃恕罪,臣查不出……查不出贤妃娘娘所患何病。”

慕子玉一脸惊愕,蹙着眉问:“查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何以你孙太医都查不出?”慕子玉随即吩咐慕子言的近身宫女道:“姝儿,去太医苑多请几位太医过来,我就不信没一个人能查出病因。”

姝儿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如孙太医一样,后请来的几位太医均把不出慕子言的病因,慕子玉一恕之下将他们通通轰了出去,她缓步走到榻边紧紧握住慕子言的手。

她心里很矛盾,儿时的慕子言对她甚是疼爱,可自从慕太尉强行将慕子言送进宫后,她们姐妹俩的关系就越走越远了,慕子言甚至不惜利用她来锁住自己爱的男人,可她没有料到,嫁给君少卿的慕子玉在和君少卿的朝夕相对中渐渐也爱上了他,慕子玉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姐姐,想着即便有一日君少卿荣登帝位后,她也愿意劝君少卿收了慕子言和慕子言共侍一夫,可谁又知君少卿的爱从来就不曾停留在她们姐妹身上,她相信姐姐是爱少卿的,她自己也是爱少卿的,她明白姐姐将她许给少卿,也不过是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至少可以让他不能娶另一个女人。

“咳……”随着一声轻浅的咳嗽声传来,慕子言缓缓睁开了双眼,慕子玉大喜凑上前关切的问候着,“姐姐你醒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为何连太医都瞧不出什么毛病?”

慕子言只觉得胸口疼,浑身没劲,脸色苍白,玉唇也没有血色,望着慕子玉笑了笑哑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那晚的暴风雨过后胸口就隐隐作痛,这两天精神也不好,总犯困。”

姝儿递给慕子玉一杯热水,慕子玉小心翼翼的扶起慕子言,一口一口喂给她喝,半晌开口道:“莫语菲死了……”

慕子言一口水未下腹猛的咳嗽起来,慕子玉慌忙的抽出手帕替她擦拭,渐缓,慕子言一把紧紧抓着慕子玉的手,满是不信,满是担心看着慕子玉问:“何时的事?她真的死了?你确定?”未待慕子玉回话,慕子言低头自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想就这么死不想……”

慕子言的反应吓到了慕子玉,她怔怔的盯着慌了神的慕子言,半晌后嗫嚅着问:“姐姐……你……你怎么了?什么你不想死,是莫语菲死了。”她再一次重复着刚才说的话,告诉她死的是莫语菲。

慕子言蹙眉冥思了一瞬抬头看着慕子玉确认道:“你肯定她是死了。”

慕子玉默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个下暴雨的晚上,整个君天府……不……准确的说现在整个颠城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她蓦地想到了什么,随即轻叹一声垂下头低声道:“自那日后直到现在少卿也未出过那个女人的房间。”

慕子言瞪着双眼定定的盯着慕子玉问:“你做的?”慕子言似乎从来就未相信过自己的亲妹妹。异样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她。

听到慕子言的话,慕子玉蓦地抬头看着她,为什么她会想到是自己杀的,“没有,我虽然是很恨她,是很想她死,甚至还借机撞她掉下断崖,可这次不是我做的。”

慕子言从她身上缓缓移视线淡淡道:“她还没死。”

慕子玉未说话只是疑问的眼神盯着她,半晌后只听得慕子言缓言道:“如今我人还未死也就代表着她还没死。”慕子言脸上默的浮起一丝笑,不过只在唇角一转,很快就淡了。

未待慕子玉问出口,她长吸一口气道:“她身中蛊毒,和我命连一线,她死我便死,我死她也不可活,而且她还需依靠着我生存下去,没有我的活血,她只会饱受头痛折磨……”

慕子玉望着她眼光里的寒芒只觉得冷冷的,听到她的一翻话似乎很多事情,她也明白了,少卿娶她不过是为了那个女人,不过是姐姐用那个女人命来威胁他而已,想到最后一日莫语菲口中的话,她不禁问道:“姐姐也爱少卿是吗?”

‘爱少卿’这个问题她经常问自己,每每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是,她爱,她爱那个另她心动的男人,爱到几尽发狂。

自宁王妃寿辰看见君少卿,她心里就再也不放不下他,十六岁被强行送入宫的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逃离这仿若参天的高院内,可若是逃了,便是杀头之罪祸及家人,她忍住了,精心侍奉那个她一点也不爱的傀儡君王,初入深宫的她曾经也受过其他妃嫔的打压,后来她学会了还手,别人伤她一分,她定会十倍奉还,渐渐的利欲熏心,眼见着其他妃嫔有了身孕,而自己的肚子却未见动静,她心急了,人一急许多不敢做的事情也冲破了理智。

而皇上对她爱护有加,有皇上的爱护,也有太尉的势力,后宫里,她也爬上了枝头的顶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许多个无眠的夜晚,她都不停的质问着自己,究竟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究竟自己爱不爱与自己共枕的这个男人。

打从见到君少卿后,她脑子里的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她过的不快乐,她不爱与自己共枕的男人,一点也不爱,她的心一遍遍告诉她,她爱君少卿,她想要成为他的女人,想每个夜晚能依偎在他怀里幸福的沉睡。

她对他日思夜想,不惜借着画像能见他一面,可他除了对自己态度恭敬外并无其他,眼神里看不到半点男女****。

可她长期待在深宫内连见也见不到他,她只觉得相思味难偿,一次无意中听到爹爹想给妹妹许个人家,她猛然想到,君少卿也尚未娶妻,想着也许把自己的妹妹赐给他,以后也可以经常看到他,既是自己的亲妹妹,以后……以后也可以借口去看妹妹也可以看到他了,互相之间也可以增加沟通增加感情。

她求皇上把自己的亲妹妹赐给他,良子配佳人,皇上允了择日赐婚。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永远都是愚蠢的,她只是一心想着怎样能见到他,怎样能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但却忘了她是皇上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女人,这个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

可奈何君少卿一口回绝了此事,后她查实原来是他有了心上人,听着探子禀报着三生节里君少卿和莫语菲的一切,她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真心的看过她一眼,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拥有他这么多的爱,凭什么?

那一晚她一宿没睡,见着什么撕什么,她讨厌听到他抱了那个女人,讨厌听到他吻了那个女人,讨厌听到他温柔的替她理耳鬓的碎发。

她生气、她嫉妒,她想破脑袋想让君少卿答应赐婚,虽她心里也想到了,就算他娶的不是她自己,但至少可以让他们再也笑不起来。

邪恶的念头冲破了理智,她找来种蛊师,她一开始只是想用蛊毒来牵制君少卿,二来也可以折磨那个女人,可后来一想到若是君少卿知道那个女人身中蛊毒,一恕之下杀了自己怎么办?

种蛊师的一翻话让她想了很久,她想折磨那个女人,她不想让那个女人和他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可是她不想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那个女人命连一线,这样君少卿一定会为了那个女人的命而不会伤害到她,也会为了那个女人的命来保护她的安全,她想也未想割破自己的手让活血滴到了蛊盅中。

她借着给莫语菲道歉的名义给她下蛊,看着她一口口喝下那杯带着蛊毒的水,她心里痛快,想到君少卿以后受她困住,想到这个女人从此要依靠她来生活,她高兴……事情如她所想的一样,当君少卿得知莫语菲身中蛊毒后,对她起了杀念,可又得知她们命连一线时,他不得已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为了莫语菲他答应了,答应了那桩人人称赞羡慕的婚事……她曾问自己这样真的快乐吗?如今的他别说正眼瞧她,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他甚至会杀了她,她心痛,她不快乐,可是她更多的是不甘心,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凭什么她要久居深宫陪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爱的男人深深的爱着另一个女人,她得不到的,别的女人也别想得到。

她一开始的想法只是想借着将妹妹赐给他好跟他拉近关系,可后来听到他和莫语菲的种种幸福,她只想毁了他们,不惜把自己亲妹妹这一生的幸福也赔进去了,她自知君少卿心里只有莫语菲定不会碰别的女人。

她好言好语让慕子玉尽量拴住君少卿,不要让他和莫语菲见面,在她面前尽量表现得很粘君少卿。

果真这一招很有效,每每听到慕子玉说到莫语菲难过时的模样,她就心里舒服。

一开始的慕子玉所做的确实是应姐姐的要求,可后来所做的全是她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恨,她恨君少卿为了莫语菲和她分床睡,她恨,他每日都拿着那只破木簪当宝,当是应了姐姐的要求,也当是为了自己,她眼里更容不得莫语菲。

沉默许久的慕子言收回心思侧首冷冷的盯着慕子玉问:“你呢?你是不是也爱上君少卿了。”听似漫不经心的问,实是她内心深处的问题,如今慕子玉在她面前表现的种种都像是她也已经爱上那个男人了。

慕子玉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当初和君少卿成亲,也不过是姐姐故意安排的,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枚棋子而已……凤言殿外蓦地传来姝儿的声音,“大王爷您不能进去,若是您想见娘娘,奴婢可代为通传,大王爷……大王爷……”姝儿的声音渐近,慕子言姐妹俩互视了一眼,慕子言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姝儿一直拦着君少卿不让他进,君少卿面色铁青极其恼恕的喝道:“滚开。”

姝儿却一脸无奈站在那里,君少卿猛然一掌击向她,随着姝儿“啊!”的一声惨叫,人已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大殿中的朱红木柱上,重重跌落至地上,昏死过去。

慕子玉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一幕,如今的君少卿让她更多的是怕,她已有好些天没见过他了,无论她去冷侧宫如何求,他都不肯相见,她想看到的是他振作起来,而不是变成另一个人,君少卿行至她身边时侧首看了她一眼,她望着君少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心痛,伸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可他已从她身边走过,她的手落了空,半晌后徐徐收回。

看见掀开帘子的君少卿,慕子言惨白的脸上浮起了笑,“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你做的?”简洁的话语不透着任何关切的问候。

“不是。”

君少卿直直的盯着她,双眸里两团火熊熊燃烧着,他一个闪身,人已到慕子言身前,慕子言惊呼出声,看着眉梢闪过杀意的君少卿,慕子言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无力道:“我如今没有任何理由杀她,我还没那么糊涂,杀了她不就等于要了我自己的命。”慕子言吸了几口大气轻咳几声,继续道:“况且,她现在不一定死了。”

听到慕子言最后的一句话,君少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信,垂睑思量一瞬,猛然抬起头看着她,是啊,这个女人和语儿是命连一线,如今她还活生生的在这里,那……那语儿也定没有死,君少卿那颗坠落的心像猛然抓到绳子一般,可以往上爬了,可以活下去了,转身奔出凤言殿。

绿罗河边几百名官兵沿着河边搜寻着,君少卿双后负在身后站在远处,虽是盛夏的天,河边却吹着凉意的风,他手中紧握着碧玉簪和木簪,只是如今的碧玉簪已断成了两截,他面无表情的遥望着,心里却极度紧张,手中的劲使得太大,碧玉簪的断截住深深刺进了他手心里,殷红的血顺着手心滴落,他好似一点也未感觉到痛,如今的他乌黑柔顺的黑发也忘记束了,万千烦恼丝迎合着他的长锦衣随风摆动。

默立良久,却也未见有官兵上来报,他的心由激动慢慢变至紧张,而现在却全是焦虑,已经那么多天了,怕是……怕是寻不着了,他尽力抑制心里不安份的想法。

远处一个官兵匆匆向他跑来,抱拳道:“禀王爷,前方不远处发现竹筏,上面布满了花,只是……”

官兵的话还未说完,君少卿已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他嘴角含着一丝笑,心里一遍遍的念着:“语儿……语儿……对不起,让你孤单的睡在竹筏上,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回家……”

盯着空空如也的竹筏,君少卿心里滋味难辨,冲着身侧的人吼道:“人呢?人呢?我问你们……人呢?”一声高过一声,身侧的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半晌后,一个领头的官兵嗫嚅道:“回……回王爷,我们找到竹筏的时候,上面就已经没有人了。”

君少卿盯着竹筏蓦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他的心好不容易抓到的那根绳子猛然断裂,仿若坠入万丈深渊,绿罗河边所有人都听着君少卿夹着悲意又似凄厉的大笑。

他踉跄着转回身,一遍遍问着自己,究竟是谁的错?到底是谁的错?语儿再也不要他了吗?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吗?

他只能一遍遍问着,自己却解答不了。

语儿……你究竟身在何处……究竟在哪里……冷侧宫君少卿落寞的坐在石阶上,一动不动,他和慕子玉成亲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一直坐在莫语菲房门前的石阶上,听着莫语莫撕心的恸哭声,听着她难过的歌声,自那开始他就知道他的语儿将会有一天离开他,事实是果真不久后,她就离开了,他恨自己的无能,连保护她的能力也没有,一切事情皆因他起,如果不是他,她不会遇刺,如果不是他,宁王妃不对将她囚禁折磨,如果不是他,慕子言不会对她施蛊,全是因为他。

老天爷的捉弄让他经历一次又一次她的离去,他自颠城一直寻她至西贡,在西贡的蜀渊山脚下,他明明听到她一声声的呼唤,可当他抬头望去,凝神听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树枝猛摇‘飒飒’作响,君少卿警觉的抬起头,凌厉的眼神似蓄势待发的箭,夜奴、夜奴、影姬齐齐落在院子里,并立而站,君少卿看了他们一眼即而低下头,缓缓站起身朝房间走去……“主人……”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叫着,君少卿蓦地顿下了脚步却未说话,身后的夜奴道:“我现在不是以夜奴的身份跟主人说话,现在是以任无央的身份和你说话……”

夜魅整个人一震,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夜奴,想要阻止他让他不要选个时候说这翻话,他担心,他担心君少卿会一恕之下杀了夜奴,论武功,就算两个夜奴也打过君少卿,可未来得及阻止,夜奴人已上前一步,君少卿转过身,蹙着眉冷厉的眼神看着他。

夜奴心中何偿不知,这个时候的君少卿不好惹,可他决定了要说,不然他会闷死,为了他的大仇,为了他的国家,他必须要说,长吸一口气,咬咬牙道:“你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完全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你解散煞血盟,对我们兄弟二人不公,我二人跟着你五年,这五年来帮你做了多少事,你心里应该也知道,我们图的是什么,你心里也明白,你如今独自想就这样一走了知,那我们五年的所做的岂不一下全化为乌有,大仇不得报,血债不得偿……”

君少卿一动不动,阴冷冷的盯着他,夜奴手心里已泛起了汗,却仍强硬的抬着头直视着他,君少卿双后负在身后一步步走下石阶,慢慢靠近夜奴。

夜魅欲上前一步,被影姬一把抓住,他诧异的看向影姬,影姬向他微挤眉摇了摇头,好似在说,主人不会伤害夜奴的,夜魅侧首担忧的看着面对面的夜奴和君少卿,君少卿面上虽无任何变化,但心里确实生了几分恕意,他却只是紧盯着夜奴未说话。

许久,他慢步到影姬面前,冷声道:“我让你在她身边是让你保护她,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带着丝丝恕意质问着影姬,影姬紧抿着双唇,低着头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答君少卿的话,那日莫语菲去往生客栈的行踪是她告诉君少卿的,她心里一直觉得好像自己背叛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般,心里难受,而莫语菲却从未怀疑过她,更让她心里过意不去,那几天,她正好回了煞血盟,没有守在莫语菲身边,可她何曾想到,以妙雪的身份呆在冷侧宫这么久,唯独那一段时间离开,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也万般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内心的不安作祟,她一定会守在莫语菲身边,就算拼了一这条命也会护她周全,但如今……影姬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蓦地拔出手中的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看着君少卿,“影姬自知未保护好莫姑娘,甘愿以死谢罪。”

一旁的夜魅和夜奴异口同声的急道:“不可,影姬。”

影姬怔怔的盯着两张不同的面孔说着同样的话带着同样焦虑的男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兄弟俩如此在乎她的生死,夜奴查觉出自己的异样,随即撇过头,夜魅看着君少卿道:“主人,若是他人有心想要害莫姑娘,就算是影姬时刻守着她,也难护……”

君少卿一句话也未说,转身朝着房间走去,迈上石阶,他猛的伸手向后一掷,手中的匕首“嗖”的一声快速至夜奴耳边擦过,重重的钉在院墙上,夜奴心有余悸的看着君少卿的背影,君少卿一面走向房间一向冷声道:“去查这把匕首的出处。”

夜奴走回墙边抽回匕首,眼中闪过一丝担扰,影姬放下剑先他们一步快速离去,夜魅走到夜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万不可这么鲁莽,有些话该说但也要选中时机再说,好在他今日未责怪你,如今他让你去查匕首的来处,就说明他已同意不解散煞血盟。”

夜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把光亮的匕首,随即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深夜,君少卿面对着墙上的琵琶静静而站,身影凝固得如同嵌入了黑夜,未点灯,他想学着他的语儿坠入黑暗,虽是睁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墙上,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哪里真正看得到。默立许久,他缓缓走出了屋子,抬头望望天空,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语儿总喜欢夜半游走,为什么喜欢抬头望月,寂静的夜,落寞的人,孤独的心,唯有月色作陪,可此时他的天空一片黑,在心里他不禁嘲道‘连月亮也不肯与我作伴’夜,很安静,静的能听到青蛙的叫声,静的能听到草丛里细微的‘碎碎’声。

初相缝时的画面一点点在眼前上演着,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眼前的她开怀的笑,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眼前的她泪水汩汩而落,他也会不自觉的沉下了心……泪泉国……皇宫内……溪缘殿……莫语菲静静的躺着,足足半月了,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如今的她俨然成了一个活死人,一息尚存,但却迟迟未醒,胸口的刀伤也一点点在愈合,苗练仍旧每日过来号脉,这半月来,她不能吃下任何东西,离落尘吩咐人熬的稀粥,一开始还用勺子喂给她吃,可是昏迷不醒的她根本不会下咽,他只好一口一口嘴对嘴的喂给她,既是熬烂的稀饭入了嘴自是不用下咽也会顺着流下去,隔两天他便会吩咐人熬点进补的汤药,喂给她,好让她在沉睡中也可以养着身子。

两年未回泪泉国的他此次回来自是少不了双亲的絮叨,可他更多的是陪在莫语菲榻边跟她说话,他也不知,他说的话她能不能听见,如今她已整整躺了一个月了,他没让任何人碰她,除了替她擦拭身子以外,其它他能做的事,他都是亲力亲为,替她擦脸,替她梳理长长的黑发,喂她喝药,他甚至不顾皇上和皇后的反对,每个夜晚他都睡在莫语菲房间的软榻上,只是隔着珠帘。泪泉国的皇后魏凝枫虽不是离落尘的亲母,但从小抚养他长大,在她眼里他就是她的亲生儿子,虽不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但却是她一手带大,她教他说话,她扶着他教他一步步走路,就连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从未悉心照顾过,虽心里对亲儿有愧,但她更对离落尘有愧,当年若不是离落尘的母亲善皇后救她一命,怕是她早已命归西天,何来现在坐上皇后的凤位,她把对善皇位的恩算是报在了离落尘身上,只是她小心翼翼的守候,还是让离落尘出了事,才十岁的他从祭香塔上摔了下来,那一次他伤的很重,好在后来保住了命,但双腿却落下了毛病,竟连走路也吃力,魏凝枫更是心痛至极,自那以后离落尘再也不愿意说话。

她本以为只是暂时的,没想到他的腿竟一直都不见好,如今她已失去了大儿子离缘尘,她现在更珍惜仅在身边的离落尘,离缘尘和离落尘虽是同父异母,儿时虽一直嫉妒母亲对弟弟的关爱,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会挺身出来保护这个弟弟,只可惜自四年前出围狩猎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看着离落尘至回来后就成天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魏凝枫心里多次想劝他放弃,可每每话到嘴边也未说出口,看着离落尘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她知道他心里应该很爱很爱她,直至后来她也会经常过来看看,她总喜欢盯着榻上的女子细细端详,榻上的女子双眸紧闭,似熟睡一般,好似只要说话大声点她就会醒过来一般,肤如凝脂,只是苍白无血色,她有时候不禁思索这女子活着时会是怎样的,怎样的笑,怎样的哀,怎样的恕……她忍不住更上前一步仔细看着,门口蓦地传来离落尘的声音,“母后。”

魏凝枫怔了怔,收回神转身看向离落尘笑道:“我来看看,尘儿应该还没有吃吧!陪母后一起用膳如何?”

离落尘抿嘴浅浅一笑点了点头,抬头的瞬间看了眼榻上的莫语菲,面上闪过一丝不舍,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异样却被魏凝枫看尽了眼里,她深深的看了眼离落尘又侧首看了眼榻上的莫语菲微微一笑,道:“母后知道你放心不下这位姑娘,就在这里用膳可好?一来你也不用离得很远,二来也可以陪母后吃饭,谈谈心。”

离落尘微点了下头,“多谢母后。”

桌上,离落尘却只是盯着花样各色的菜式毫无味口,魏凝枫知道自他回了泪泉国后就根本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看着如今的儿子,她也很无奈,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的尘儿何偿不是,她也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长吸口气,她笑了笑拾起筷子夹着碟子里的菜往离落尘碗里送,“多吃点,这是我特意让膳房备的,偿偿……”

离落尘笑笑夹了一筷子鲟鳇鱼放进嘴里,魏凝枫见他吃了甚为高兴,吃了一半,魏凝枫面色温和看着离落尘道:“愿意跟母后说说榻上的女子吗?”

离落尘放下手中的筷子扭头看了眼榻上的莫语菲,眼里冲满着心疼,随即低下头微微一笑,“我爱她,她是我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离落尘的种种表现就算他不说,任人都知道他对莫语菲的情义,魏凝枫当然也知道,她看着离落尘宛尔道:“她爱你吗?”

离落尘将视线撇开却未说话,未说话就代表他对自己没有心信,她爱他吗?他曾经也问过自己,应该不爱吧,也许爱吧,他自己也不清楚,唯一让他肯定的就是丫头一直把他当作大哥。

他的沉默让魏凝枫也明白了几分,“她为什么会一直昏迷不醒?”

“她受了很重的伤,所以……”

“谁伤的?”

离落尘摇了摇头,“不知道。”

魏凝枫缓缓站起身,走到离落尘身边将他拥进她怀中,她知道他心里很痛,深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如今却重伤昏迷,她知道他的心里很受折磨,可她的儿子如今是大人了,该经历的要他自己去经历,无论她多想伸手帮他却也无济于事,只能在他伤的时候替他包扎伤口,在他痛时候拥他入怀,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苗练仍每日会过来一次替莫语菲号脉,查看伤势,每一次离落尘都会问一句“练师傅,丫头她如何了?”

可每次听到的答案都是一样,伤口在慢慢愈合,什么时候醒来得看她自己,这一次号完脉苗练却加了一句也许是她自己不愿醒过来,听着苗练的话,离落尘心痛难忍,蹙紧了眉紧紧握着莫语菲的手,究竟在她脑海里发生着什么?究竟那一个暴风雨的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不愿醒过来?

握着她的手蓦地触碰到她手中的玉扳指,离落尘微微笑了笑,可他笑的那样涩,那样心酸,轻轻的转动着扳指自顾自的说着,“丫头……你不是总认为这个玉扳指背后有故事吗?你不是总觉得我脸上的笑是用来掩饰内心的吗?是……我的笑是用来掩饰我的心,我虽双腿有疾,但我不想别人都将我当成病入膏肓一般,我想告诉他们,我很好,我和正常人没两样。”抬起头他长长舒了口气接着道:“我的心其实……其实很脆弱,很自卑,尤其在你面前,我笑的最多,因为我担心,我怕……我怕你会看穿我的心,我不想你用悲悯的心来对待我。”

他低下头看着玉扳指无声地落下一滴泪,晶莹剔透的泪珠滴打在荫翠的玉扳指上显得格外亮眼,映着玉扳指内的翠绿,仿若一颗小小的绿宝石般顺着玉扳指滑到莫语菲手心里,离落尘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这个玉扳指是我父皇和我母后善皇后的定情信物,虽然……虽然我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很少,但是每次听到父皇讲他和母亲是如何认识的,如何相爱的,我都会在脑海里幻想着他们相遇相识相爱的情景,父皇将这枚玉扳指给了我,他说日后若是找到了心爱的女子就将它送给她,告诉她,倘若愿意收下玉扳指就代表着答应做我离家的人。”离落尘顿了顿接着道:“抱歉我只是将它做为礼物送给了你,而并未告诉你这枚扳指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我怕我告诉了你,你不会接受,丫头……请愿谅我的一厢情愿,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这一生想要娶的女人。”他一面说着一面温柔的抚着她的脸,“无论你还想睡多久,我都会陪着你,一直都会。”

离落尘每日都会和榻上的莫语菲说话,也不管她究竟能否听到。

时光如水一般流过,转眼已过去两个多月了,三伏的炎夏几乎已快过完,溪缘殿外的树叶渐渐开始落了,可莫语菲却是一如往常般紧闭着双眼,离落尘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盯着殿外,一阵风拂过,树枝悠悠的晃了两下,几片枯叶欲欲坠落,好似在挣扎一般想到紧紧依附着树枝,可紧接着又一阵夹着凉意的风吹过,树枝被吹的‘飒飒’作响,终于几片枯叶随风而去,在空间盘旋着,飞舞着,一圈一圈静静而落,离落尘的眼神随着枯叶落到地面,悠悠而来的脚步狠狠的一下踩在了枯叶上,离落尘好似猛然惊醒一般,抬头怔怔的望着来人。

来人细步走到离落尘身边,轻声叫道:“落尘哥哥……”一身粉色的丝烟衫,散花水雾的百褶裙,身披淡粉色的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眸似水,小巧的鼻子下面有张樱桃小嘴,挽起三千青丝,用淡紫色的丝带绑好,简单又不失高雅,神态悠闲、美目流盼,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离落尘面色微怔,显得有些诧异随即浅浅一笑,“若水……都长这么大了。”

善若水是善皇后的弟弟善终意之小女,打小便喜欢跟着离落尘一起玩耍,自从离落尘双腿摔断后,便不愿再开口说话,善若水便时常去找他,跟他说话,给他讲故事,送他她从宫外带来的小东西,总是想方设法的能逗乐离落尘,虽很多时候离落尘连理也不愿理她,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讲一些有趣的事情,自从离落尘两年前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两年前她只有十六岁,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听到他回来了,她的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却得知他带回一个女子时,她心里却又感觉莫大的失望,此次随父亲进宫,她不由自由的想来看看两年未见却一直牵挂的表哥,也想看看表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善若水在殿门口静立半晌看着离落尘宛尔道:“难道落尘哥哥要一直让我站在这里吗?”

离落尘虽人在她面前显然心却不在这里,善若水的话默的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收回神抿嘴笑笑,伸手做了个迎请的姿势,“请进。”随后吩咐宫女上茶。

善若水走进后,却慢步朝着内殿走去,离落尘欲拦,却未来得及,善若水掀开帘子细步走到榻边,她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榻上的女子,看见莫语菲手中的玉扳指,她的心像被绞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玉扳指,眼神渐渐沉痛,那个玉扳指,儿时离落尘曾说过,长大后就把玉扳指送给她,戴上玉扳指就代表着愿意做他的新娘子,那个时候,她多想让自己能在一天之内就长大,这样的话他的落尘哥哥就会把玉扳指送给她了,她就可以穿着大红嫁衣嫁给他了,可如今……如今落尘哥哥却把玉扳指送给了另一女子。

善若水眼神哀痛的盯着榻上的莫语菲,紧咬着下唇,心里不停的问“落尘哥哥不记得那个诺言了吗?他不记得了答应过那个玉扳指要送给我的吗?如今她才是落尘哥哥心里的人吗?”善若水低下头转过身正撞上离落尘忧郁的眼神,“落尘哥哥,我要走了,爹爹还在等我。”说完善若水提步便走了,出了帘子身后蓦地传来离落尘的声音,“若水……”

善若水尽量抑着想哭的冲动,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回头隔着帘子看着离落尘道:“落尘哥哥很爱她吗?”

“很爱她。”没有半点犹豫的话语,善若水听得心里骤然一缩,宽大袖袍里的手指重重的扣破了手心,隐隐泛痛,她却给了离落尘一个温婉的笑,“我会陪着落尘哥哥一起等她醒过来,她……她叫什么?”

离落尘侧首看了一眼榻上的莫语菲,她白衣胜雪,她肤质胜雪,她高傲似雪,“她叫雪……”

“我以后可以经常来陪雪姐姐吗?”

离落尘微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善若水离去的背影,苍凉哀痛,善若水的心思他何偿不知,可他的心却被莫语菲填的满满的。

秋风阵阵,溪缘殿外已落满了枯叶,几个宫女手拿竹扫把扫着,殿内重重的“哐当。”一声传来,一个小宫女疾步从殿内跑了出去,与殿外打扫的宫女撞了个满怀,推着轮椅而来的离落尘看见神色异样的小宫女眉头紧皱,轻斥道:“何事如此慌张?我不是说过溪缘殿需要安静吗?”

众人见了离落尘连连跪了下来,小宫女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地,嗫嚅道:“姑娘……姑娘……的……的……”小宫女害怕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听到姑娘二字,离落尘未再听她说下去,心里慌着滑动轮椅,心太乱劲太大,轮椅不仅未推动,手反而被轮椅上的木针划破了皮,他紧蹙着眉盯着被划的手随即握成拳头,那一瞬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就这么点小事,这么点小事而已,心里一遍遍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丫头有危险的时候不能迅速到她身边,头一回他开始恨自己的腿,恨自己的没用。

他抬起头指着那个小宫女道:“你过来推我进去。”

小宫女缓缓站起身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低着头走到他身后推他进了溪缘殿,看着榻上的莫语菲那一刹那涌来的莫大哀痛与不可置信顷刻间将他的心完全吞噬仿佛被人一刀刀剐着那种绝望与无力几乎将他魂魄也啃食殆尽。

他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撑直腿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到榻边重重的瘫坐到榻边,颤着手抚上她曾经的青丝,没有了……都没有了,那乌黑透亮的青丝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如雪般的白,一丝一缕尽都是暮如雪,一句话艰难的从咙头传出,“传……传练师傅……”

苗练看到莫语菲的那一瞬间,人也震住了,他的手曾救过的人不计其数,治好的病数不胜数,可却自诩医术高明的他就败在了离落尘的双腿上,如今却一败再败,榻上的病人已足足躺了两个多月,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她自己醒来,但究竟要多久无人得知,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再也许……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

苗练内心极其不安的将手搭在莫语菲的脉像处,这一次号脉用的时间很长,长到让离落尘觉得仿若隔世般,可苗练眉宇间的皱却越来越紧。

许久,苗练诊完脉后,垂目沉思,迟迟未说话。

大殿内一下陷入了死寂中,侍奉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安静地等着苗练说出诊断结果,离落尘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心绪不宁,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担心莫语菲的伤势加重,他但心她真的会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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