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就入了别人府里当丫头,怪不得你觉得这宫里头大。”薛琳端起酒杯,突然有了喝上几口的兴致。“这宫里不是大,而是小,太小。”
“公主想喝酒,说明心里不痛快了。既然是心里不痛快,那让心里痛快才是最要紧的。若是酒能消愁,那就用酒来消了便是了,别闷了在心头就好。”栗子说得清清脆脆,听得薛琳心里也开心。
她是烦闷,不仅是出不了宫,更多的,还是因情而起。
与穆诺岩相识至今,已经超过了一年多,每逢吵架便会遇上分离。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之彼此的嫌隙,易起,却难消。
“栗子,你说的不错,既然是不痛快了,那便好好喝喝,不要憋闷在心头。”薛琳微笑着看向栗子,有些感激地说道。
“桂花清酿,清香而让人迷醉,却不会真的让人喝酒,是皇上特意给公主送来的。”栗子拿出一小坛酒,一打开,清香扑鼻。
薛琳心知,穆诺承不让她出宫,是怕她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即使她一万个无聊,在穆诺岩和穆星禹都不在都城的时候,若有人想伤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的这场闷气,不能出宫散心,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薛琳拿起这御赐桂花清酿,用一个碧玉的夜光杯满上,在秋风和煦的日光下,品着这酒香中透出淡淡桂花的清香。
举起手,缓缓地将酒杯移至唇,轻轻抿了一小口,顿时变感觉到满嘴清香四溢,酒香萦绕,却一点不烈,那种酒劲,刚刚好。
这天,是去年薛琳决心离开穆诺岩的那一天,那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在爱里委屈,便逼得自己,连爱都不敢要了。如今,她依旧在爱里委屈,却是想要,又不知道怎么要了。
满嘴酒香,薛琳一杯接着一杯地入肚,不知不觉,竟然将这一小坛全部饮尽了。
谁说这酒不醉人,莫非,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薛琳状态一好些,穆诺承就是忙碌也愿意召见薛琳了。两人时常会说说木莹的是,偶尔,穆诺承也会和薛琳说起穆诺岩小时候的一些可爱的事情。
薛琳渐渐了解,穆诺承对木莹,虽然是一片丹心的真心相待,却也还是有他多情的地方的。
后宫之内,除了皇后,也只有锦妃和流妃是有子嗣的。
锦妃虽然只有一个公主,但出身好,父亲又是白家一党,是白易的亲信,她自然也是和皇后同一阵线的人。流妃虽然生了个儿子,但出身差些,父亲原本并不是都城的官员,因为流妃生了皇子,调来了天子脚下当了个闲差。
听说穆诺承也是曾经宠爱过她一段时间的,当年赐号流妃,也是因为觉得她有水一般的清逸温柔。但前年,她的皇子穆星翼竟然意图篡位,而他的父亲亦在一旁帮衬,撤了官。穆星翼更是被贬为了庶民,只能静在都城的宅子里养着,她却依着自己的性子闹了些日子,之后也便失了宠。
薛琳突然来了精神,转了道,去了流妃的琉璃宫。
琉璃宫的设计,算是精巧的了。虽然是坐相对较小的宫殿,但也是这辉煌之中,难得的秀美。
一进去,就能看到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让人一进来就倍感悠闲。也怪不得穆诺承原来会喜欢这边,这边的确能让人放松。
院子里的丫环,见到薛琳到来,都有些愣住了。
“清雅……公主?”终于有薛琳看着眼熟的丫头,认出了薛琳。
“奴婢参见公主。”一院子的丫环都跪了下来。“不知公主前来,奴婢这就进去通报主子。”
看着这样院子的丫环,一个个战战兢兢,又是有些不知所措,薛琳有些叹息。看来这里的确是冷清许久了。
跟着进了殿里,流妃也已经被请出来了。
对上那一眼,薛琳看得有些出神。
年近三十,已经过了最年轻的年岁,而还来不及施粉黛的脸,却依然是娇美尽显。一对细长如柳的吊梢眉,一双充斥才气的丹凤眼,已经极其富有灵气了。而小巧玲珑的嘴,和挺而秀气的鼻子,更加让面容显得精致。
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脸上那一抹病容一般的苍白了。仅仅是这抹苍白,就能让她的美色大大减分。
“琳儿拜见流妃娘娘。”薛琳躬下身子,请安道。
“清雅公主跟皇上皇后都不需多里,跟本宫就更加不要讲究这许多了。”流妃开口,声音清甜但有些疲惫。“公主突然前来,不知道找本宫所为何事?”
“琳儿初入宫里,总想着各宫娘娘也要多走动些,才不失了礼仪。”薛琳依然恭恭敬敬的口气回道。
“本宫这琉璃宫,早已形同冷宫一般,荒废多年,如何竟让公主第一个就选了本宫这宫。”流妃依然温软的声音,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措辞。
薛琳满意地笑了笑。一来,从流妃知晓自己的动态来看,她显然是没有失了那想要争宠的心思,或者说,她至少对这宫里还是有份心的。二来,她这样问,证明她确实是没有辜负那双有才气的眼睛,她的确聪明。
“见娘娘气色不大好,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还是有心事?”
流妃像是突然被戳中了心事,落寞了神色:“本宫还当清雅公主怎么有这么好的性质来这冷宫瞅瞅,原来竟然是想要来嘲笑本宫。”
见流妃会错了意,薛琳忙回道:“不瞒娘娘,琳儿却是不仅是简单拜访一下娘娘而已。只是早些日子,大哥出征以前,跟琳儿说起,他在房内发现了了传国国玺,便悄悄去查了当年三皇子穆星翼的篡位之事,竟然发现这假国玺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琳儿觉得奇怪,这才想跟娘娘来探个究竟,不知……”
“公主是在疑心本宫,设计要陷害骁王不成?”流妃口气竟不是怒气,而是感伤,但她却只冷笑,无心辩解什么。“公主和骁王若是想要这样认为,本宫自然无话可说,大可以去禀告了皇上,将本宫处死便是,不用来这里惺惺作态。”
薛琳看了眼周遭的下人,示意让他们都退下。
“娘娘,我且问你一事,当年的含冤莫白,你可有心要洗脱。”薛琳淡笑着问道,只见流妃的神色瞬间大变,淡定之色也瞬间当然无存。
“你这么说,可是有了替我皇儿洗刷冤屈的证据了?!”
见到流妃这样紧张的神色,薛琳也不卖关子,径自说道。
“琳儿手里头,并没有什么证据,但并不难猜测事情的原委,无非是皇后娘娘一党。皇后自然不必亲自干着些脏事,但娘娘与锦妃,原本身份就高低贵贱不同,先后怀孕却偏偏她是女儿,娘娘是儿子,还比她找皇上的宠幸,她下手的机率肯定是最大的。”
“我早知道是锦妃,只是这原本就是件没有证据的事情,我根本奈何不了她。”流妃一听,也只是分析罢了,便只无奈地笑了一声,“皇上没降我的位分,还让我在这殿里呆着,已经算是恩宠了。如今皇儿和家父都安好,也就算了,这冤屈,洗不洗都一样。”
“娘娘,知道是谁,就一定能找到证据。你真的认为三皇子在宫外能过得好吗?好事不出门,坏事却必然传千里。宫里贬出来皇子,必然是会流言四起的。老爷子也不会好受,平白受了冤,一个大老爷,心里只怕是会憋出病来。”
见流妃改了口,薛琳诱劝道。
其实,她也是不喜欢这些争来争去的事情,只是,多次看到薛琦和白家已然勾搭的时候,心里便觉得,若是真要在这宫里更自在些,并且想要帮上穆诺承的忙,宫里这么多妃子里,她还是得有靠山。
靠山自然不能单单是穆诺承,他再怎么护着自己,平日里后宫的事,他也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尤其他自己,已经是只要触碰到白家的利益,就是个有危险的人。
何况,要扳倒白家,后宫的问题,还是得后宫来找出。主要让他人没有辩驳之余地,才能来个措手不及。
流妃虽然没有强硬的后台,可她的儿子,当年也是和穆星禹、穆诺岩一样的将领,若是能查出事情,那些兵士们和退役了的百姓,一定会站出来维护的。掌权者,最怕的就是军力和民心。若是军心不稳,亦或是不得民心即使当权,也不过是个破烂摊子。
“你是知道翼儿在宫外的情况吗?”流妃思子心切,问道。
“看来娘娘也是许久不被允许出宫了。”薛琳跟着叹息,“这样的情况,即使不亲自去看,娘娘也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皇上念旧又慈心,并没有迁怒娘娘,娘娘怎么能够自暴自弃呢?”薛琳劝道,“娘娘先好好想想吧,琳儿会在星元宫等娘娘的消息。”
对于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平静也许是一种很好的归宿。如今又要去扰她,薛琳也有些不忍心。但若真要是任由白容一家这样扰乱后宫和朝纲,也不知道多少人受了无辜的牵连。自己的娘亲当年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会迫不得已离开自己心爱之人的。